“我不想在这里睡觉,这里没有床也没有被子,好冷的。”
林满杏说这话的时候,于景焕还在门口艰难地蹦跶,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他一蹦一蹦地跳到林满杏跟前,然后扶着墙壁小心坐下,中间很幸运地又被林满杏怀里那只叫林元宝的狐狸用尖锐的叫声嘲讽了两声。
“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
于景焕撇了撇嘴,眼尖儿地看见林满杏头上还有树叶,一边替她拾掇,一边说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直接跟林满杏一起下山不太现实,他知道林满杏走路有多慢,但她都那么慢了,他一条腿也完全跟不上,中间还停下了好几次。真要是就这么蹦着下山,鬼知道要蹦到猴年马月。
虽然他刚才借林满杏的手电筒看了下腿上的伤口,咬他的蛇应该是无毒的,没什么大碍,但他的脚是真的扭到受伤了,动一下就疼得厉害。万一下山的时候中间有一个不小心,他再摔一下,那他后面就只能用爬的了。
但是让林满杏下山,带人过来找他,那也不行。
这小村姑压根就不认路,这个山洞都是那狐狸带他们过来的。她真要是下去再带人上来,肯定是得那只狐狸亲自带路。
虽然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但也知道,那只赤狐的毛色,甚至还有它眉心的毛发……就他看那些富太太炫耀自个儿身上那层毛的样子就知道,这狐狸就算放在京市,都是有市无价的。
虽然现在这个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林满杏跟猫猫狗狗打交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是还没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
真要是有人发现林满杏这种离谱的性质,知道她跟这山里头的都有打交道……到了那时候,那就真的是大祸临头,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然,还有一个方案,林满杏现在直接走了,就当没见过他,把他丢在这里——但是这个方案,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又在心里把每一个选项的弊端都分析了一遍,于景焕再开口时,说话的底气都充足了不少。
“林满杏,你太笨了,什么都不知道,小心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说着,于景焕还想伸手逗逗那只赤狐,但那狐狸团成团,蜷缩着身子就往林满杏身上拱,看都不看他一眼。
……切,谁稀罕。
于景焕翻了个白眼,接着,他想到什么,又用手肘碰了碰林满杏,问:“诶,林满杏,你还认识这山里头其他狐狸吗?……或者不是狐狸,其他的,像猴子啊、鹿啊、熊啊什么的。”
“认识一些,没有都认识。”林满杏想了想,还真一个一个地回答了:“狐狸有,猴子有,鹿有,熊……熊没有,因为他找我,我就感觉他要拍我,我怕他把我拍死。”
“我靠,你还真都认识?”
可能是已经有了哞哞和林元宝作为前例,于景焕这时候再听见这些,甚至就只是这么感叹了一句,就很快地接受了。
他又问:“那你和它们认识这事儿,你有跟别人说过吗?”
林满杏:“我跟林骞尧说过,但是他让我不要跟别人讲,他说其他人知道,会上山干坏事。”
“……这傻逼还算是有点脑子。”
听到她提到林骞尧,于景焕虽然有点不爽,但这时候还是没有骂得太狠。同时,他也有些庆幸刚才没有让林满杏下去摇人,不然真有可能就被别人发现什么。
骂完林骞尧,于景焕又开始忍不住犯贱:“诶,林满杏,那你现在跟我说了,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啊?”
“嗬!”
几乎是他这话刚说完,窝在林满杏怀里的狐狸就抬起头朝他龇牙咧嘴,狐狸嘴下面是一圈尖牙。
“不是,你竟然还听得懂人话?真成精了啊。……喂,别龇牙了,我就开个玩笑的好吧?”见状,于景焕冷哼一声,他没太把狐狸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接下来林满杏的话,却莫名让他后背有些发凉。
“不怕。”
林满杏看着他,那双黑而圆的眼睛,在手电筒灯维持光亮的昏暗山洞里,显得幽深而又诡谲,于景焕有一瞬间觉得那甚至不是人应该的眼睛。
他听见她说:“但是于景焕,做坏事是会被惩罚的。”
“……”
于景焕怔怔地看她,一刹那,他甚至感觉那双眼睛是个无底洞,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彻底被困在里面。
“呜!”
就在这时,一声狐狸叫又把于景焕从虚实不清的感觉中扯了出来。
他晃了晃脑袋,对刚才的走神有些不自在: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随便说说,我才不是那种人好吗!”
*
真要是在这个山洞待一个晚上,于景焕估计不出几个小时,他们就会失温死掉。
所以他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便把山洞里的干树枝收集起来,又在洞口附近找了些不至于那么湿的枯树叶,准备生火过夜。
只是——
“林满杏,你会不会钻木取火?”
他偷的那部手机是彻底报废了,林满杏带的那个手电筒也撑不了多久,聚光生火不太现实,于景焕只能尝试钻木取火。
可他在这儿磨了得有十来分钟了,光看见木头凹了,火星子是半点没瞧见。
于是于景焕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这个长期生活在农村,可能有那么点野外生存技能的小村姑上。
但很不幸。
“钻木取火……是什么?”这个小村姑只会睁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靠。”
于景焕知道这下时真的只能靠他一个人了。
“妈的,那这火得生到什么时候?”
于是,于景焕又痛骂了一声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跟面前这两根树枝干到底。
可却在这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打火机。
“?”
于景焕抬手揉了揉眼睛,一瞬间以为是他的幻觉。
而当他确定这是真的,并且顺着大红色打火机下,那只白生生的手看去时,就见林满杏正歪着头看他,脸上有些好奇:
“你是要火吗?这个可以。”
“……”
于景焕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蹭蹭往上飙,速度快到他很想骂人,他咬着牙问她:
“林满杏,这个打火机你哪来儿的?”
林满杏一手抱着狐狸,侧了下身子,另一只握着打火机的手,又指了下外套上的兜,说:“兜里的。”
“……”
于景焕感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但他没有发飙,压抑着怒火,甚至还用上俏皮的尾音问林满杏:“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于景焕,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话,有点恶心。”
林满杏先是皱着眉评价了一下于景焕的音调后,接着又不假思索:“你刚才没有说你要生火。”
“我没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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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景焕崩溃了,他指着那些树枝,和林满杏小眼瞪大眼:“我不生火我拿这么多树枝干什么!我吃饱了撑着吗!”
“我看你在那里搓,我以为你在玩,就像我一样。”说着,林满杏用脚踢了下那根刚才被她拿来乱画的小树枝。
“艹啊——!”
这句“我以为你在玩”彻底让他疯狂。
一向只有让别人生气的份,从来没想到会被别人气到这个地步的于景焕,终于忍不住抱头尖叫:
“啊啊啊啊!林满杏你杀了我吧!”
*
“呼哧”
明黄色的火焰贴着树枝卷起,猩红的火星如水珠般往四周溅出,火舌雀跃地跳动在两个人的眼中。
于景焕伸出双手,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不由地快慰地叹了口气。
“喏,打火机,还给你。”
接着,于景焕便将刚才林满杏拿给她的打火机还了回去。
林满杏的手和腿都已经有点麻了,于是她接过打火机,便将狐狸放了下来。那狐狸朝她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后,便自个儿找了个靠近火堆又靠近林满杏的地方,卷着尾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睡觉。
“林满杏,这外套丑死了,你是没有自己的外套吗?”
火生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了,于景焕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他的余光停留在林满杏现在穿的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外套上。他眼底闪过嫌弃,接着又说:“还有,你记住了,抽烟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满杏:“你抽烟吗?”
“……”
于景焕拳头紧了,刚因为有火可以过夜的好心情又被林满杏一句话搅了个稀巴烂。
“我抽个屁,我才不抽烟!”
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好几下林满杏的肩膀,说:“我是说你老公,你老公林骞尧!他兜里有打火机,那肯定就是用来抽烟的,你这还看不出来吗你个白痴!”
“林骞尧不抽烟。”
林满杏说:“这个打火机是阿公的,林骞尧说他偷偷藏起来,阿公就不会抽烟臭到我了。”
“……”
于景焕没话可说了。
妈的,这个林骞尧心眼儿怎么能这么多?!
但是在心里又骂了林骞尧几句后,于景焕忽然想到什么,问:“等等,你出来,林骞尧他不知道?”
“不知道。”
林满杏打了个哈欠,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接着说:
“林骞尧出去了。刚开始外面很吵,很多人。林元宝偷偷来找我,带我出去的时候,人又都不见了。我让林元宝藏起来,问霞婶,霞婶说是有人不见了,所以大家去找人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找谁,现在有没有找到。”
找谁?
“……”于景焕沉默了。
他忽然拍了下林满杏的肩膀,朝她露出了一个虚假得一眼就能看出的微笑。
“林满杏,你到底是怎么活到——”
“现在的……”
最后的几个字,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不为什么,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在这已经明亮许多的视野里,于景焕视线往下移动时,忽然瞥见,林满杏那宽松的领口间露出的斑驳痕迹。
那只放在林满杏肩上的手,掌心不由地微微用力,于景焕死死地盯着那枚吻痕,问她:
“林满杏。”
“在来找我之前,你跟林骞尧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