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连松
    “主子”

    丹良刚模仿完宋旌那日向宋旌放狠话的模样,就见宋旌正望着房梁发愣。

    “主子?”

    丹良在宋旌眼神晃了晃手,宋旌像是丢了魂一样,没半点反应。

    “主子!!!”

    宋旌被丹良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惊颤了一下,刚想起来的一点事,又被丹良搅没了影。

    “啊——疼!”

    被宋旌赏了一记爆栗的丹良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一双小狗眼里盈满了亮晶晶的液体。

    宋旌扶着被丹良吵疼的脑瓜子,示意丹良有话直说。

    丹良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即便上一秒被宋旌吊着打,下一秒宋旌一招手,他还是会眼巴巴地凑上来,将夫人提前煲好的滋补汤递给榻上的宋旌。

    “主子,之前从未听闻你心悦京中哪家贵女,如今有了心仪之人怎也不跟丹良说?”丹良手持蒲扇,缓缓轻摇,替还不能使用冰鉴的宋旌去去夏日暑气,语气中带有几分嗔怪的意味儿,“那姑娘莫不是京中人士?”

    这几日,丹良心里一直念着柳悬那日胡诌的话,既有不解,也有不甘。

    宋旌正想尝尝自家娘亲亲自替他煲的营养大补汤,闻言也是一怔。

    随后忽闻宋旌发出“噗”的一声,丹良见那入口的汤汁顷刻化作飞沫,尽数洒在宋旌的锦被上。

    “是何人胡言乱语?!”宋旌质问丹良的声音之嘹亮,宛若惊雷,带有几分愕然与慌乱,一张俊脸被水呛得通红,仿佛被戳中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丹良见状,心中更添几分疑惑,想到宋旌那日的模样又觉得确有其事。

    “莫非不是?”不敢百分百确信的丹良也有些动摇。

    “可是主子那日将柳公子救上岸以后,一直舍不得放开他,抱得那般紧,旁人连分都分不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肯让他走,是柳公子说主子许是把他当作心上人才会那般,我起初自然是不信他的话,可是......”丹良边说边向宋旌的方向偷瞄一眼,有些心虚,“主子也没道理会抱着他呀”

    丹良小声嘀咕一句后,又回复到平常说话的音量,接着说:“总之,我也为此想了好几个晚上,总是想不出柳公子为何会晓得连我也没听说过的事情”

    被打开了话匣子,丹良活脱脱像只小麻雀一样,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宋旌也不知是被汤水给呛得,还是被呆呆傻傻的丹良给气得,在他彻底没有进食的心思后,他仍是止不住得,咳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宋旌撩开已经弄脏了的锦被,在丹良阻止他下床之前,先一步走到对面的矮几旁坐下。

    “他……他当真这样说?”宋旌的神色变得复杂难辨,说不上是怒还是喜,话语间既有试探与懊悔,又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尴尬与窃喜。

    丹良点点头,将宋旌弄脏的锦被抱到一个专门用于存放衣物的藤篮里,等着负责盥洗的人来取。

    宋旌盘坐在矮几前,撑着脑袋思索了一阵子,他忽然想起,自打他从这具年少时期的身体里苏醒以来,他还从没有见过连松一眼。

    况且,以宋旌现在跟柳悬这般交恶的关系,即便他想去英才院找柳悬聊聊,柳悬也不会轻易见他,所以倒不如让连松替自己去走一趟,以连松的身份,反倒是能让柳悬放下些戒心。

    “连松呢?”宋旌心念一动,跃跃欲试,拍案而起,觉得自己这个的打算,甚好!

    “啊?”丹良正在更换新的床褥,他不懂宋旌为什么要这么问,动作一滞,茫然抬头,一脸困惑,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

    “愣着干嘛?去呀,把连松叫来”宋旌从丹良的手里夺床褥,语调间竟透出几分隐隐的期待。

    或许是因为太想把前四十六都没来及说的话说给柳悬听,宋旌此时的心情就像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披甲迎战一样,一刻也等不了了。

    丹良虽不明白宋旌是何用意,但他还是放下活计,连忙应了声“哦”,领了宋旌的吩咐,屁颠屁颠地跑到院里,抬头,憋足一口气,朝天大喊道:“宋卫尉,主子叫你!”

    下一秒,只见一道人影如流星划过天际般落至院中,此人正是连松。

    连松身着一袭劲装,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眼眸中似有坚毅的光芒闪动。

    不管再瞧多少次,丹良都会惊叹于连松那宛若天降神兵般的轻功。

    “主子在屋里等你,宋卫尉快去吧”

    丹良待连松落稳后,向他指了指屋内的东北角。

    连松颔首致谢,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宋旌面前。

    “主子有何吩咐?”连松拱手行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宋旌从前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还能看见这些已经逝去的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是欣喜?

    是悲伤?

    是愧疚?

    还是无地自容?

    此时,或许连宋旌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本雀跃的表情在看见连松后变得有多严肃......

    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在宋旌的脑海里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再次重叠在一起。

    宋旌记得他上一次见连松,还是在他刚听闻宋家下狱,父亲非诏入京,被宦官赵伺乱箭射杀在盛京城门下,而死里逃生的他也已经准备誓死赶回盛京的路上。

    那时,宋旌率领的旗国府兵正在跟柳悬率领的起义军对峙,南方的大雨下了整整一旬,雀山上山体滑坡,如猛兽般肆虐的泥石流,带着黄土、巨石与尖锐的枯枝烂桠,如潮水般袭向两方军营。

    后来,山路被切断了,两方军队都被冲散了,宋旌彻底跟外界断了联系,而柳悬跟他一样,都在那场天灾中与自己的属下走散了。

    那段被困深山的日子或许是宋旌与柳悬吵得最少的时候,也是宋旌自领兵平反以来过得最安稳的几天。

    只是那样的安稳终究还是假象。

    在宋旌与柳悬协力逃出鬼门关后,两人就各自回了己方阵营,可宋旌没想到他才堪堪经历了九死一生,就又听说宋家于几日惨遭横祸、父亲亡于宦官的不幸......

    是老天要忠心耿耿护了旗国百余年的宋家亡吗?!

    那一刻,宋旌心乱如麻。

    乱了方寸的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像父亲那样不顾前方的战况,擅自带兵回京。

    他更知道回京的路上到底有多少潜伏的危机!

    可是他娘跟宋家的百余条性命还死死地捏在幸帝顾锦城的手里,他若不回去争辩个是非,他宋家满门就会被京里那些豺狼虎豹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于是,宋旌不敢带太多人,他怕幸帝真信了那些佞臣的鬼话,他不能再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他宋旌的把柄,他能带且愿意不顾一切追随他的人,只有连松一人。

    出行那天,天下了雪。

    盛夏时节,回京的道路上灰雪纷飞。

    宋旌还是在离京不远的地方遭了一行人的埋伏。

    那些人皆着旗国禁兵官服,却皆不使用禁兵佩刀,也不悬挂禁兵铭牌,叫人看不出身份。

    他们是有备而来。

    一排又一排的死士,拖着一条又一条铁链,训练有素、不留余地。

    肃杀的空气里满是金属的碰撞声,这些人用最狠毒的招式,招招要人性命。

    最终,奋力厮杀了整整两日的宋旌还是被他们用附有倒勾、淬了麻药的玄铁阵困住了双拳,而连松也早已筋疲力竭。

    敌人,像毒蛇般前赴后继、阴暗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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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冷的风雪里,衣衫破烂、只着片甲的连松即使在最后关头也没有逃离。

    “将军!”

    “国君不仁!”

    “宋家蒙冤......”

    “一生护国的老将军死不瞑目啊!”

    利刃割破了连松的手臂,一瓢鲜血洒在旁边的松树上。

    “连松......怕是不能再护你了”

    倒勾扎进了宋旌的皮肉里,又从他白皙的肌肤中穿出来,当披头撒发的宋旌被飞鹰阵牢牢锁住四肢、再像提线木偶一样高高地抛上半空时,连松为了护他,前后身中数把银枪,最要命的那一把,贯穿了连松那颗高昂起的头颅,从他的额间洞穿,直直地插入地里。

    连松,就这样,如同一个草靶,被他们活活地钉死在地上。

    那一日,黑鸦哀鸣。

    青草地上,连松那具满是破洞的尸体挂在数十把银枪上,他的身上皆是深可见骨的刀枪,而他的束冠已早在打斗中破碎,墨黑的长发像是黑缎般披盖在他残破的身躯上。

    鲜血就那样顺着连松的身体,从手臂流到手指再滴在身下的野花上,野花枯萎,而脚下的泥土里,天上下的灰雪,掺和着地里的黄土,被连松流尽的血给浇透,那一摊血渍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莲,绽放在无人记得的地方。

    思及此,宋旌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只因他当时已被那行人抓走,连替连松安置身后事的机会都没有。

    “主子,你醒来后,可叫府上的郎中替你仔细瞧过?”连松见宋旌把自己叫来也不下令,还神色忧郁地瞧着自己,直瞧得他心里发毛,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凉透了的死人一样。

    宋旌如坠梦中,被连松点醒后,他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宋旌收拾好混乱的心情,瞪了目无尊卑的连松一眼。

    这小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口口声声说不敢,但桩桩件件皆大胆,宋旌自是听得出连松的言外之意:“你要是想找个郎中瞧瞧,我不介意请你去一趟归宁堂”

    宋旌挑了一侧剑眉,双手环胸,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归宁堂是宋家执掌罪罚的地方,凡是进去的人,最少也要脱几层皮才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所以宋家人无不对此敬而远之。

    “还请主子好生歇息,连松告退”还不待宋旌让他走,连松一听见归宁堂,就脚底抹油,一刻也不肯耽搁,立马准备溜之大吉。

    “站住!”宋旌冷哼一声,他就不信自己还治不了这小子,“回来”

    随着宋旌的口令,已经瞬移到门外的连松又退了回去:“请主子吩咐”

    这一来一回,宋旌那恍若如梦的寂寥之感终是减淡了几分,而他现在也多少能以平常心去看待眼前人了。

    见连松到底还是听话,宋旌深感欣慰得点了点头,把连松拉到自己跟前,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吩咐了一些旁人听不清的话。

    待宋旌交代完,丹良只见连松一脸为难之色,又小心确认道:“主子当真要连松这么说?”

    宋旌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他不懂连松为何也像丹良那般啰嗦。

    难道他宋旌想跟柳悬重修旧好......

    嗯......就算没有旧好,那重新认识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

    很奇怪吗?

    明明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宋旌就不明白,为何他身边的人都如此......

    死板!

    教条!

    唉~

    宋旌扶额,心中感慨万分。

    真是年纪轻轻却接受不得一丁点新的事物。

    连松眼见宋旌满脸已经皆是不耐烦,知道他家主子应该不是开玩笑,所以他也不再多问什么,只留下一句“属下听令”后,就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