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的长坡这么陡,光靠手摇你那把破椅子,还能上的去吗?”
那声音里满是戏谑,一个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小瘪三,像一只见了肉的苍蝇,死皮赖脸地追上来,而他那张猥琐的脸上也写满了得意与嘲讽。
柳悬近来,心情不佳,脸色也像是漫天乌云沉沉压境一般,阴冷至极。
此时,柳悬实在懒得搭理身后那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他只是微微摇动木轮,径直向右侧的坡道驶去,想要尽快摆脱这令人不悦的纠缠。
“柳悬,”
“你若肯求求哥几个,”
“哥哥我还能勉为其难,推你一把。”
“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荣幸?”
那锲而不舍的小瘪三像最经典又是最愚蠢的反派,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大伙儿的面儿,在殿前肆意大笑起来。
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一群不怀好意,只知道看好戏的公子哥,正拭目以待。
小瘪三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一路尾随柳悬上坡。
结果,柳悬非但没有搭理他,没有配合他演一出恶霸欺良的戏码,还让他眼睁睁地瞅着自己马上就要登上大殿。
被身后众人瞧了笑话,小瘪三是越说越气急败坏。
在柳悬下一步就要驶上坡时,小瘪三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那急促的语气里充满了被无视的愤怒与被羞辱的挑衅。
柳悬悬停在坡道尽头,被突然冲上前的小瘪三给蛮横地挡了去路。
在众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里,柳悬只是浅浅地撇了那人一眼,他那幽深的目光如同深秋的寒霜,不带有一丝温度,只是冷冷地扫过一眼时,眼神中的疏离与冷漠就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柳悬当下在看的东西是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
柳悬这漠然至极的一眼,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小瘪三心中的怒火。
小瘪三恶狠狠地瞪向柳悬,咬碎了一口后槽牙,忿忿不平地说:“哼,不过是个无权无势,连宋爷与将军府都厌弃,空有个小小伯爵虚名的孤子,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
话音未落,那小瘪三便高高抬起一条满是横肉的腿。
粗壮如柱的腿,如同一根蓄势待发的攻城槌,正要狠狠蹬在柳悬那把摇摇欲坠的轮椅上,仿佛要将那小瘪三心里所有的屈辱与愤怒都倾泻而出。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虚影突然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又似一支满弓上的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打在那小瘪三的膝窝处。
只见那小瘪三的脚还没有沾到柳悬的轮椅边,就“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
“嘶——”周围的人见此情形,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柳悬面色自若,一点也不惊奇,众人纷纷向柳悬投去惊讶与惋惜的目光,皆以为柳悬是私带了武侍入殿。
小瘪三横了柳悬一眼,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甘的同时,他仿佛也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谁呀!?”
“竟敢暗算老子!”
“你可知我爹是谁?!”
“私闯兰馨殿,你信不信!我即刻就能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那小瘪三像一条大型的蛆虫,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疼得龇牙咧嘴,双手紧捂住其中一条剧痛无比的腿,毫无顾忌,凶恶地大吼大叫着,期间,还试图抬头,去寻那暗器的主人,抓住那罪魁祸首。
然而,周围的人或抱着凑热闹、或怀着不想招惹麻烦的心态,皆默契十足,如潮水般陆续退去,为躺在地上的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仿佛都是局外人,都没有沾染上其中的是非。
人群外,劲风吹过,在簌簌风声与沙沙叶声中,一袭淡黄色圆袍的少年郎正翘起一条长腿,脚尖一摇一晃,哼着小曲,斜躺在一颗巨大的古树上。
阳光斜下,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斑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颗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如点缀的宝石般,绚丽夺目。
少年抻长胳膊,在空中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像一只刚睡醒的猫,在古树的枝干上灵巧地翻了一个身,以卧佛的姿态,单手撑起发冠松散的脑袋,望向柳悬,笑声爽朗又灵动,自顾自地,满意道:“肉包子打狗,正正好”
宋旌?!
他为何在这儿!?
他莫不是又来寻自己的麻烦?
瞧见树上那冠上簪花、英姿飒爽的黄衫少年郎又换了姿势,坐起来,放荡不羁地翘起二郎腿,朝他扬起桀骜一笑,柳悬的瞳仁一缩,也跟着愣了一下,随即蹙紧眉头,心有不安。
从十三岁入京以来,柳悬与宋旌在英才院碰上的机会不太多。
这一来,是因为他俩品阶不同,宋旌是根据宋言章的品阶来定,位列一等,一般是巳时到未时听学,而柳悬是依照圣上封他的爵位来定,位列二等,一般是申时到酉时来殿内听学。
这二来,是因为宋旌早已被圣上亲封为白虎将军,有操兵之责,虽被特需暂不用日日上朝面圣,但每隔几日,便要回军内处理一些需要他过目的军务。
这一来二去,他俩最容易见面,也是最常碰上的地方,便只能是宋府,亦或是柳悬害宋旌在人前出了丑,宋旌又气不过,才特意找上门来。
“宋……宋爷”那趴在地上的小瘪三在瞧清楚了幕后主使是宋旌后,吓得脸色煞白,像一杆没脾气的枪,瞬间哑了火,原本还十分嚣张的气焰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只敢唯唯诺诺地问:“您……您还在呢?”
此刻,哪里还能有刚才那位目中无人的矜贵公子哥?见到宋旌的小瘪三,像是见到了活阎王的小鬼,他说话的声音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止不住的颤抖与恐惧。
此刻,那个叫嚣着,问对方知不知道他爹是谁、动不动就要取人项上人头的家伙宛如一只惊了弓的鹌鹑,紧缩成一团,生怕宋旌稍有不悦,便会拿他当个沙袋使,揍得他连他爹都不认识,再落得个半身不遂的凄惨下场。
透过众人,宋旌的目光只不偏不倚地落在柳悬一人身上,他好像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打量。
周围众人不敢作声,只静静瞧着宋旌就独独向人群中的柳悬嫣然一笑,又见他身形轻巧,如一只展翅的夜鹰,从巨大的古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轻盈得仿若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
宋旌缓步至小瘪三的跟前,用靴尖轻挑起那狂徒的下巴,目光中满是不屑。
“呵呵,宋......宋爷”那小瘪三笑得一脸虚假与油腻,直叫人看得心里不适,胃里一阵翻腾。
宋旌弓起身、弯下腰,脚踩在那人半撑起的右肩上,狠狠往下一蹬,将那人踩得双臂一软,脸朝下,亲密无间地趴在了满是清灰的地面上。
宋旌微阖起一双狭长的含情目,阴冷的眸子透过余下的一条细缝,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用极具震慑力的声音,沉沉问道:“汝方才在此犬吠不止,怎得?见了真老子就怂了?汝不是挺狂妄吗?”
那小瘪三哪里还敢再放肆,他现在已经被宋旌的气势给吓得抖若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软趴趴地趴在地上,结结巴巴,不断求饶道:“宋……宋爷,我……我错了,我……”
宋旌厌弃地瞧了一眼那满是恐惧与绝望的小瘪三,在心里默默嘲笑一句:“亏他还是张御史亲自调jiao出来,一直引以为豪的嫡长子,作为朝中从三品文官之子,真是毫无文人风骨、简直是有辱斯文。”
“滚。”宋旌短促的一声怒吼,像是驱赶丧家之犬,似凌冽的冬风,刺骨而寒凉。
此时,宋旌已没了耐性,他懒得跟张旭多费口舌,只一抬脚,便转身走向石阶下的柳悬。
“柳哥哥~”宋旌这一声叫得清脆,也极为亲切,众人却听得心肝发颤。
在旁人眼里,方才还形若罗刹的宋旌居然一反常态,心情愉悦、步履轻快,像是被明朗的春日给镀上了一层柔光,变得异常温柔,“娘亲让我给你带了百合银耳粥。”
宋旌话犹未了,那像狐狸一样狡黠的柳悬却偷偷掠过众人,似一阵风,将孤影孑然的他抛在原地,自个儿先一步去了。
这边,众人仍惊愕于宋旌那有悖常理的言行,正细细回忆两人的关系究竟是从何时起变得这般亲密?
那边,当宋旌毫不避讳,大喊出“哥哥等等我!”时,众人又觉得有一阵凉意划过脊背,直觉汗毛倒立。
而后,便是一幕比见鬼还要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chi luo luo地呈现在眼前。
那个不可一世,在盛京风光无两、威风凛凛的御赐少将军,如今竟同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一般无二,狗腿子似得,追上并不搭理他的宋旌,又殷勤地替他推动轮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小心翼翼。
“哥哥上坡不方便,前面的路还是让我带你走吧。”宋旌的五指轻轻搭在椅背的握把上,指尖像过电一般,微微颤抖,动作谨慎又缓慢,仿佛他已经在心里盼这一刻盼了很久。
在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驱使下,宋旌用极不自然的温柔语调,宛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又宠溺,在柳悬的耳畔低语了一句:“哥哥只需将一切交予我便好。”
说完,眼中还隐有几分期待。
此刻,柳悬只觉得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凝滞了,他实在不懂,他不懂宋旌说的话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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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意思?他也不懂自己的心为何会因为宋旌那句不清不楚的耳语而跳得这般快?快得他就要喘不过气来。
是......是紧张吗?柳悬有些迷糊,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行为诡异的宋旌像是无数头洪水猛兽,要扑向他,将他吞噬干净。
猛然间,重拾理智的柳悬撇过脸,躲开那突如其来的亲昵,一双耳廓仿佛被烈火炙烤过,红得几欲滴血,在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底似有一丝恼怒与慌乱闪过,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既茫然无措,又急欲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束缚。
只不过......说到底,这腿脚不便的身份在眼下还是变成一道令他不得动弹的枷锁,让他即便是如坐针毡,也万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默默忍受内心的煎熬与无奈。
“宋旌……”柳悬轻唤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霭所遮盖,让人无法轻易窥探他的内心。
“哥哥有何吩咐~”宋旌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他深弯下腰,几乎是贴在柳悬的脸侧,笑问他。
柳悬的身躯在感受到宋旌的靠近时瞬间绷直成一条线,心中又拉响了警铃,柳悬想推开宋旌,可是他又不想主动去触碰宋旌的身体,仿佛那是一种禁忌。
于是,在柳悬犹犹豫豫时,某个将他搅得一团乱的罪魁祸首却是“噗嗤”一笑,一把握住了那只在空中悬停了许久的手。
宋旌将柳悬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蹭着柳悬发愣之际,一巴掌轻拍在自己的脸上。
“我猜哥哥定是在恼我,想着法子赶我走,不过是推也好~是打也罢!只要哥哥让我跟着你,我听凭哥哥处置便是”宋旌的脸眼巴巴地凑上去,在柳悬的手心里蹭了蹭,一双明媚的眸子像是乘着满河的星星,笑得调皮又讨打。
柳悬凝眸,望向宋旌,眼神微动,有一瞬间失神......
柳悬的掌心被宋旌脸上的绒毛蹭得酥酥麻麻,一路痒到他的心里,沉浸在宋旌的柔情里,柳悬扪心自问,他觉得这样死皮赖脸的宋旌并不会让他生厌,他的心绪就像被雨水打破的春河,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片刻后,直至宋旌得寸进尺,握了许久都不肯撒手,惹得周围众人皆频频驻足侧目时,心绪复杂的柳悬才奋力抽回被宋旌握得发烫的手,骤然冷下脸来,出言无状道:“你我之间,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哥哥冤枉!”宋旌不满,出声辩解。
在柳悬意欲脱身前,宋旌擅自将柳悬的轮椅先调转了方向,单膝跪下,像一只落水以后,还被主人扫地出门的小狗,半蹲在柳悬面前,张开双臂,扶住两侧的把手,将柳悬禁锢在臂间,目光灼灼,仰头直视他。
宋旌神色郁郁,一脸坦然道:“我自醒来后所述所言,字字肺腑、句句真情,怎敢有半点虚言?哥哥不信,是定要我将一颗心也一同呈上吗?”
柳悬哑然,他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宋旌的话,他更不知道宋旌眼下是真觉得委屈,还是在假装委屈,他只明白,他现在是......逃,也不能,战,也不行。
“柳兄!”
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皆陆陆续续地往大殿里走时,新来的人群中有一个朝气蓬勃的面孔正探头探脑,朝柳悬挥了挥手,又踉踉跄跄地挤上前来。
来人方才离得太远,只看见了柳悬的身影,没能看见被人群遮住的宋旌。
此时,宋旌还蹲在柳悬的面前,执拗地等柳悬同他说个明白。
“宋......宋小将军?”
来人没想到宋旌这个“一等生”也还留在兰馨殿,显然十分诧异。
周屹的出现正好替柳悬解了围。
柳悬移开眼,抬头,回了声“周兄”,眉眼间尽显无奈。
如今,四周的看客早已换了一波。
周屹方才不在,不知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想到柳悬与宋旌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柳悬又因先父与宋将军的交情,而不得不住在宋府,处境十分微妙。
于是,在周屹见到柳悬脸上的为难之色时,便想都没想,仗义执言,道:“我们快些入殿吧,学博已经到了。”
说着,周屹就伸出手,想将柳悬推进兰馨殿后,助他脱离宋旌的纠缠。
可是他没成想,他连轮椅的边儿都还没有摸到,宋旌就一把将轮椅拉走了。
“幸有周郎提醒,哥哥在学博眼里向来品学兼优,听学是头等要事,自然不能有何差池。”宋旌将柳悬护在身前,占满了椅背后的位置,双手握实,牢牢地搭在握把上,也不用正眼去瞧一瞧周屹,迈开步子,就向内殿走去。
周屹被宋旌落在原地,他还没琢磨明白宋旌为何叫柳悬“哥哥”这件事,便见宋旌连柳悬多跟他说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他俩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