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看胡车儿这般的抗拒,刘琮道:“也罢,既胡近侍不愿,就作罢吧。”
薛玉宁伸出的手一顿,低着头,诺诺的应了声“是。”立于下首,她心里五味杂陈。
大将军向来治军严明,何时这般纵容过将士。
她打量面前的胡近侍,看着他的面容,心里的奇异感阵阵漫上心头,她正扯着颈间的布巾,遮掩着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
薛玉宁心里悲痛,她对着刘琮微微一行礼,柔软的裙裾一触地面,她道:“将军,那玉儿退下了。”
上首那人并未挽留,低低的“嗯。”了一声。
薛玉宁提了案几上的食盒,本打算将大将军还未食完的菜食撤下去。
哪知刘琮却又阻止了她,她心里一喜,以为这人要挽留她,却听那人道:“搁着吧,本将还未食饱。”
“是。”她拎了食盒,路过胡车儿时,看了她一眼,踱步离开了。
胡车儿一直目送她离开营帐,才对着刘琮说道:“薛姑娘走的时候好像很是失落。”
“未曾留意!”
车儿犹豫,但还是将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将军,你难道未曾发现薛姑娘爱慕与你啊!”
刘琮这才抬眼,看着车儿,似是在询问:那又如何?
看来这人是知晓的啊。
车儿本着育人的态度对着刘琮道:“你这般,会让薛姑娘伤心的。”她想起薛姑娘将将出去时黯然伤神的模样,又道:“江天一色无纤沉,皎皎空中孤月轮。这薛姑娘就好比天上皎洁的月亮一般,只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将军你这般做,可是会与美人失之交臂的。”
刘琮被胡车儿满口胡语逗笑:“本将看你就是这天上一轮孤月,愚钝的绝无仅有!”
被这人嫌弃,车儿也不恼,她觉得刘琮说目前还没有认清楚当前的现状,愚钝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她语重心长的教导刘琮:“大将军,你要记得珍惜眼前人呐!”
刘琮一脸不屑,不置可否。
车儿深深的为薛姑娘感到可悲,爱慕上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木头,真的不知是薛姑娘的幸还是不幸!
自从他们这次从祁连山回来以后,她明显的感觉到薛玉宁来这里的次数比往日勤了许多。日日嘘寒问暖,检查伤口,询问伤势。
她想,这可能是因外界的传言吧。可是薛玉宁并未在刘总帐中看到将士空中所言的从晋国虏来的小妾,说刘琮有龙阳之好,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薛玉宁出了帐以后,望着这暗夜,心里苦涩极了,听着帐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夹杂着刘琮低沉的声音。
她不断安慰自己:大将军对我应是不同的,不然平城首攻,为何送了这么多的贡礼,来给爹爹呢,想起他也对自己关心倍至,她摈弃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自己从不奢求她可以做大将军的唯一,他是胸怀天下的王者,有他的野心和抱负,她只要能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就行,能时时刻刻看到他,能伴随他左右,她变觉得满足。
帐内,车儿摇了摇头,对着刘琮对着他苦大仇深的眼睛。
他手里又握了银箸,眼神示意。
车儿乖觉,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乖乖的替刘琮布好了菜,便拿起托盘里一个小碗自己吃起来。
这是刘琮给他的特例,让她可以和他同桌而食。
他为此感恩戴德,因以前每次刘琮食完,饭菜都变冷了,她那几日日日吃冷食。
现在好了许多,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她真的要感谢死刘琮了。
车儿一边食菜,一边说:“薛姑娘的手艺可是真真的好,这饭食做的可口极了。”
旁边刘琮落了银箸,道:“即是合胃口,那边多食一些。”
她咬着银箸,笑嘻嘻的笑着回应:“是!”
这时倒是格外的听话,刘琮看着她小巧的虎牙露在外头,眼睫一颤,也不再看她,似是嫌弃道:“食饭咬箸,胡近侍,你这些恶习是从哪里习得?”
车儿脖颈瞬时红了,满面的羞愧,赶忙坐正了,将筷子搁置的碗上,偷眼儿瞧着刘琮小心翼翼道:“大将军……小的……小的失礼了。”
她这真是天大的无礼,就因这事被爹爹罚过无数次,好不容易改了过来,没有想到,一时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规矩。
刘琮自幼生在边疆,身上王公贵族的礼节,样样俱到,一言一行,沉稳得体,哪里像自己这般无法无天。
看刘琮面上似乎没有生气,车儿小心翼翼的拿起银箸,端正了坐姿,小心翼翼的吃起饭菜来。
这般看去,才有一些规矩,似是狡猾的狐狸偷食被人发觉,厚着面皮佯装着一般。
刘琮心里失笑,他想起自己送往长安的信中写道:
文昌淑德……
但看看眼前这位,哪里有半点淑德的样子。
刘琮倚在案几上,一动不动。
车儿心思一转,随手递给刘琮一个布巾,让他净手,又自顾的吃起来,絮絮叨叨的又问:“大将军,你不吃了?”
“嗯。”
“嘿嘿!小的谢谢大将军,小的现在愈发觉得大将军与外界传言不同了?”她嘴里有饭食,说话含糊不清,但刘琮还是听到了。
他将净手的布巾放在案几的角落,问道:“如何不同?”
车儿有些迷糊,难道不应该问外界传言是如何吗?
她回答了自己提出来的先前的问题:“外界传言将军随治军严明,谋略过人,但是暴怒无常,杀人如麻……”
他眼神盯着自己,车儿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继续。”
“但小的觉得将军惊涛伟略,貌若潘安,心系百姓,忠勇无畏,是顶顶的大丈夫。”
刘琮眉眼舒展,似是极喜欢车儿这般奉承一般,道:“胡近侍,你可知本将身侧从不留无用且油嘴滑舌之人!”
车儿嘴里含了吃食,想赶忙解释,又怕刘琮觉她缺了礼教,急忙吞下嘴里的吃食道:“大将军明鉴,小的句句属实,并非油嘴滑舌。”
刘琮不屑听胡车儿阳奉阴违,只是催促着她快些吃。
车儿哪里舍得这些精美的吃食,直到吃的顶饱,才微微摸了摸肚皮,舒服的喘了一口气。
刘琮看她这般姿态,丝毫没有豪门贵女的半点仪态,笑道:“你倒是与本将想的略有不同。”
车儿以为她是在说将才自己夸他的那些,她打了一个饱嗝,也笑道:“小的可真的都是句句肺腑。”
刘琮手越过案几,在她脖子上一扯,将她裹伤的布巾撤掉,看露出那浅浅粉色的剑伤。
他握紧了手中的布巾,完全不管胡车儿口中的惊呼,道:“过来,让本将看看你的伤口。”
车儿不肯,支支吾吾就是不前去:“小的伤早就好了,不劳将军费心。”
那人半眯眼睛,危险十足,和薛玉宁相比,气势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哪里敢忤逆!
迫于此人迫人的眼神,车儿往前两步,视死如归一般,将脖子一伸,露出伤口给他看。
剑伤不深,已经愈合,细白的脖颈上,只剩浅浅的一道红色痕迹。
他目光下移,看这一段细若的脖颈淹没在粗布麻衣中,两两相印。
心猛的一跳,他眉头一皱,将胡车儿一推。
胡车儿被这厮推了一个趔趄,堪堪往前两步才稳住身形。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车儿心里怒火中烧,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她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将置在案几上的白巾拿起,又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脖子。
刘琮从推了她以后便一直沉着脸。
车儿手脚麻利,收了桌上的餐盘,拭净了桌子,就出去了。
这是薛姑娘的东西,她得还给人家。
刘琮强压下心里奇异的感觉,他一生戎马,手握大权,永远都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哪里有过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刻。
他将错误怪在文昌身上。
果真,和这种愚钝不堪的人在一起时日久了自己也会被影响。
他传人进来,吩咐胡近侍不必在自己身侧近身伺候,那人遵命退下的时刻,刘琮又道:“给胡近侍单独安排一顶营帐。”
车儿绕到大营后头,去寻薛姑娘的时候,那温柔的女子正坐在帐中暗自失神。
车儿在帐外小声问道:“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帐帘被掀开,露出薛玉宁的面庞,果真,胡车儿是越看越喜欢薛玉宁。
车儿嘿嘿一笑:将手里早就洗的干净的瓷碟递给薛玉宁,薛玉宁接过,打着帘子,还是邀请胡车儿道:“胡近侍,进帐一坐。”
也好,反正将将刘琮犯了病症,她回去之后说必定还会受其牵连,在这里呆一呆也是好极。
车儿嘿嘿笑着,抬手接过帘子,:薛姑娘请!”
薛玉宁对着车儿柔柔一伏,引着车儿进帐了。
车儿这是第一次见女子的营帐,按军纪来说,军营之中不留女子,不知薛玉宁为何还以女子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在军营里头。
车儿踱到营帐左侧,哪里有膝盖高的案几,上头一面铜镜,车儿往下一跪坐,地上的毯子柔软。
晃晃的铜镜中露出一个面庞,她朝着那面庞龇牙,那面庞也龇牙,她朝着那面庞笑笑,那面庞也朝着自己笑笑。
车儿觉得好玩,正打算再做一些鬼脸,在镜中看到薛姑娘在镜中捂嘴笑着。
车儿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是我失礼了,薛姑娘莫怪!”
“胡近侍严重了,你这般孩子心性煞是可爱,我很喜欢的。”
胡车儿被薛玉宁垮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
台上放了几个精巧的漆匣,盖子开着,里头是几件精美的掐丝镂空金钗,车儿好奇,问薛玉宁道:“这金钗甚秒,精美绝伦!“
“这是将军送给我的!”
嚯!这刘琮还是孺子可教也,还会送首饰给姑娘!
车儿从漆匣中那处那金钗,钗下带着金叶流苏,“簇簇“作响,华贵不可方物。
她是真心觉得这钗好看,举了钗,对着雪姑娘道:“这钗的款式是长安最近才时兴起来的,传闻,筑钗的饰物坊只给宫里的娘娘供给,千金难求哇,这般周折,将军不远万里都愿为薛姑娘求得,可将刘将军对你却是看重。”
刘琮,你就等着感谢本公主吧!
薛玉宁听车儿这般说,捂着嘴巴,娇羞的笑了起来,车儿也开心。
又听薛姑娘问道:“胡近侍,最近可有在将军帐中看到其他女子?”
其他女子?是指那个晋国小公主吗?
这是要吃醋的节奏啊!自古女人吃起醋来,都是可怕的紧,车儿一想起哥哥的那几个姬妾叽叽喳喳的模样,就一股子头疼。
她慌忙摇手:“未曾见过!”
“那将士传言,将军此次出征从晋国虏来一个貌美的女子。”
车儿一口口水呛到,什么冒昧的女子,她从未曾见到:“薛姑娘不应听信传言,将军此次出征时为了捉拿晋国逃将杨济,并未虏来什么冒昧的女子。”
薛玉宁似信非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
怕她接着问,车儿赶忙白手道别,临出帐篷时,对着学语冰道:“薛姑娘,将军说你烧的饭菜很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