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车儿心里一紧,将刘琮看着,看上首这人也是一脸严肃的回视自己,并没有玩笑之意。
玩忽职守在军中是大忌,是要被砍头的!
车儿忙解释道:“小的……小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琮倒是有耐心,抿着茶水,眼神峻然,等着她的回答。
车儿被他这气势吓得低下了头,小心的嗫啜道:“小的……小的最近在操练。”说着,展开双手让刘琮看。
细若白净的手指根部,有三个血泡。
这倒还真的惊到刘琮了。
他拉过胡车儿的手仔细一看,似乎是在仔细辨别这三个血泡的真伪。
拇指轻轻一压,疼的胡车儿呲牙咧嘴,也不敢喊出来。
“为何要去操练?”
“张将军说,好男儿应该保家卫国,不应像我这般,瘦弱无用,因此,小的才想着每日跟着张将军操练,好把体魄变得强健一些。”
刘琮眼神在胡车儿身上幽幽转过:“是该好好锻炼。”
车儿也不怕被刘琮看出端倪,反正她现在身着厚重的军甲,看不出所以然来。她挺了挺胸膛,显的理直气壮了一些。
刘琮又问道:“跟着张将军操练?他都教你些什么?”
“弓马剑术都教的。”
刘琮哼笑一声:“张辽教你剑术?他难道不应该教你抡双锤吗?”
他眼神有笑意,显然是在嘲笑她,张辽善使双锤,那双锤足百斤,听张辽吹嘘,这是大将军在攻打上羌时从上羌一个城池获取了五丈高的金人。
为表他的军功,所以将小金人炼化,给他铸了这把双锤。
刘琮这厮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吧。
她不服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胸腹起伏,看着歪在矮几上的那人。
她心里有了委屈,那日在崖底,那股不怕他的勇气来,她又挺了挺胸膛,和刘琮理直气壮道:“小的觉得大将军未免有些太小瞧人了!”
刘琮似时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严肃的眼睛里都有了笑意,一直歪在矮几上的身子微微挺直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问道:“小瞧了谁?”
“小瞧了我!”车儿气呼呼道。
刘琮惊讶:“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可以让我高看的?”
车儿哑然,她女红不错,给爹爹的兄长绣的荷包,他们日日都带着,她书法不错,就连爹爹都夸奖她,她《四书》、《五经》、《中庸》、《论语》、《孟子》倒背如流……可是这些似乎不能让刘琮知道。
她哑巴了,也不说话,敛了眼神,呆在原地,一脸的挫败。
刘琮心情似乎极好,也没有计较他方才提起的“玩忽职守”的话题,抿了几口茶水之后。视线在她缠了白巾的脖子上绕过。
只是频频提醒她奉茶,车儿不敢怠慢,把刘琮伺候的服服帖帖。
让刘琮丝毫没有挑刺的地方。
在又一次车儿去泡茶的时候,刘琮看着日日研读的兵书,嘴角微抿。
车儿一直伺候刘琮到晚些掌灯的时候,外头燃了火,帐内却暗下来了。
影影绰绰的帐壁上,只有一个巍峨的身影坐在案前,手扶着书桌,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而旁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手里似乎执了可一个茶壶,探头探脑的,往案几那人的面上瞅去。
车儿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并未曾看兵书,一手支着,闭目养神。
车儿往前微微一探,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她将将想要把手里一直握着的茶壶放在案几,哪里想到,那人却说话了。
他声音里带了疲惫,吩咐胡车儿道:“胡近侍,掌灯吧。”
她引了一盏豆灯,用手拢着,放到案几上。
车儿小心翼翼试探道:“大将军,要不要食膳?”
刘琮眼都没有抬:“你饿了?”
大将军没有说饿,她哪里敢说饿了:“小的不饿。”
将将说完,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咕”响了起来。豆灯“啪”的一响。
刘琮这才从案几上抬起头来,看着车儿。
车儿以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未饿过肚子,但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吃不饱穿不暖,睡不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此刻夜深人静,她肚子的响动大的惊人,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不知所以起来,知道刘琮在看她,甚至可能在笑她,她不知所以的局促。
刘琮合上兵书,往身后的矮几上一躺,舒展着身子,道:“去伙房营传膳吧。”
车儿一溜烟去了。
帐外的把守士兵看到车儿满面通红的跑出来,两人原本就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眼神,瞬时一对,一副我猜的没错吧。
远远看到薛玉宁手里执了食盒,步履袅袅,从远处走来。
两将士眉眼再次一对,等那女子到了帐前打帘让她进去。
“怎得这般快?”抬头看来的不是那人,是薛玉宁。
他才从矮几上慢慢起身:“玉儿?你怎么来了?”
薛玉宁将食盒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将刘琮手里的兵书合了起来。
道:“阿爹说你从平城送来了上好的贡物,自个儿也没有留下,一股脑儿的,全给了阿爹,阿爹让伙房营的人今个儿煮了,拿过来让你尝尝。”
边说,边将食盒里的菜食,一碟一碟全拿了出来。
不是伙房营所作,精巧的流纹磁盘,上头放置了了了的饭菜。
刘琮也不说破,食欲瞬时打开,拿了薛玉宁递过来的银箸大口吃起来。
薛玉宁环视四周,看帐内空空,并未有其他人,她这才安心不少。
盈盈的往下首跪坐,给刘琮布起菜来。
刘琮抬手挡了她:“不用布菜。”
薛玉宁眼神一闪,里面的光微微暗淡,但她丝毫不气馁。
她放下银箸道:“大将军纵使军务烦劳,也要顾惜着身子,上次旧伤未好,在崖底又添了新伤,应多注重休息,日日劳累,身子要受不住的。”
刘琮早就听惯了她的劝慰,嘴里随口应答着:“本将知晓了。”
薛玉宁点了点头,踌躇了一会子,看刘琮低头食菜,她鼓起勇气对上首的那人道:“大将军,未安全起见,我待会还是给将军看一下伤口吧……”
“无碍……这点小伤,早就好了。”薛玉宁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刘琮拒绝了。
薛玉宁看那人严肃着脸,拒绝的话语说的干脆利落,他性子说一不二,从来都不许别人违逆他,只要他说出不愿,那便就是不愿。
薛玉宁不说话了,她知道,多说一句都会引起这人的厌烦。
她只在下首静静的等着。
车儿举着托盘进帐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何帐中这般幽香,只道是自己手里的托盘上盛放了将将出锅的肉糜,开心的正不知所以,想着刘琮定是吃不完这些,会分给自己一些的。
首先入眼的却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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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上的矩样八脚高足食盒。
这食盒通身细黑,上头鎏金烫了水型纹理,足足五层,层层纹理不同。
车儿眼神一转,这才看到一身赤服,云鬓高绾的薛姑娘,刘琮手执银箸在食菜。
听到车儿的动静,视线向着她转了过来。举箸的动作一顿。
车儿眼神在刘琮案几上的饭菜上一巡视,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又转了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食鼎。
这里也幽幽冒着诱人的热气,她又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她强忍着将目光从食鼎上移开,复又看向了刘琮,心里想到:“薛姑娘给他送来了吃食,那她手里的肉这厮是不是不吃了,那这些肉,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一个人吃?”
心里瞬时就乐开了花,脸上添了甜甜的笑,等待刘琮示下。
刘琮嚼着嘴里的吃食,看车儿一脸的假笑,他用筷子在空中一点,招呼胡车儿过来。
案几上摆了瓷碟,里头都是精巧的食物,色香味俱全,诱人的打紧,车儿双手端着托盘,往哪里一跪,眼神便再也离不开了。
她随手将食鼎往案几上一置。
“这么多菜,刘琮肯定吃不完的。”
“胡近侍……胡近侍?”耳畔传来柔柔的女声。
车儿反应迟钝的转过身子,这才看到身旁的薛姑娘一直盯着她看。
她对着薛玉宁笑了笑,一手指着案几上的菜食道:“这些饭菜,都是薛姑娘做的?”
薛玉宁被人拆穿,眼里一慌乱,眼神快速在刘琮面上一扫,看着胡车儿道:“这……这些饭食都是杨御厨烧的。”
车儿不屑的一挥手道:“怎么可能那麻……杨御厨怎么可能做的出如此精美的饭食,打死我都不信。”
她又一指食鼎里的肉糜和几碟粗糙的小菜道:“这个菜食才是他的风格。”
说完,自顾的笑了起来。
刘琮眼神严肃,他又不开心了,低头一个人吃菜,一句话也不说,车儿真是搞不明白这人,薛姑娘都来看他了,还有什么不开心。
她心思又一转,难道是她打扰了这二位,才让刘琮心生不快?
她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刘琮,正打算再看看薛姑娘,却和薛玉宁看着她的目光相触。
她歉意的朝着薛玉宁笑了笑。
心里有些失落,她本以为今日可以吃一顿好的呢,看来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不能在这里耽误了,脚程快一些,说不定赶到伙房营,还能吃到剩下的肉渣渣呢,说干就干,她恋恋不舍的案几上的每一道菜都倒了别。
屈身对刘琮说:“大将军,那小的退下了。”
并未得到答复,车儿还是屈身礼,抬头看了一眼刘琮,看这人好像是耳聋了一般,对她置之不理。
她又往身旁的薛姑娘面上看去,看见薛姑娘微微皱着秀眉,对着她摇了摇头。
看来薛姑娘亦是察觉到刘琮心情不爽利了。
车儿屈身礼坚持了好一会子,一直等着刘琮让她退下,须臾,听刘琮银箸落在瓷碟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车儿赶紧抬头看着他,希望刘琮这厮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她的恳切希望。
刘琮这厮却是个没有心的,视线不忘这边转来,只是问道:你去给胡近侍看看他脖颈的伤口。”
薛玉宁道了声:“是。”便伸手往她的脖子上伸来。
车儿一奔三尺高,用手捂了脖子,慌慌张张道:“不用了,不用了,小的……小的伤已经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