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引红妆(九)
    第四十九章

    司马瓒垂首许久,余光里全是胡车儿动作一团的身影。

    他强忍了好几下,轻咳一声,向上首那人道:“大将军,方才所议之事,可有定夺?”

    刘琮这才将目光放在司马瓒身上,严肃了神情,仔细思量起来。

    胡车儿将进贤冠扶正,将绑在脑后的系带又紧了紧,装模作样的站好。

    营帐空旷,里头只有他们三个,不对,刘琮后头还站着他的近侍,只是这人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

    车儿仔细打量,看不见清这近侍的面容,她回想一下,似乎这近侍永远都是一副低着头的模样,从未见他将脑袋抬起来过。

    她环顾四周,见帐内陈设并未有所改变,自己以前睡得卧榻,还是放在哪里,那花团锦簇的屏风张耀的放在原地,也没动过。

    “胡军师可是在找张将军?”

    “啊?”车儿猝不及防,忽然被人点到姓名,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便抬起了头。

    她看刘琮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似乎是不甚开心的模样,车儿规矩站好,不敢在乱动。

    张辽这厮,不知是干什么营生,居然敢让刘琮等待。

    她思量着,这两人不知在嘀嘀咕咕的搞什么鬼,刘琮此刻这番模样,定时心情不愉的,她也不能触了这人的霉头,白白找骂挨。

    她露牙一笑,给刘琮拱了拱手:“未曾,小……下官知晓张将军定是有军务缠身,才误了时辰。”

    刘琮眼睛半眯,似是不屑的轻哼一声道:“胡军师不必在看了,张辽已被本将派往平城去了。”

    原是这般,怪不得从昨日到今天,都不曾听到那厮聒噪。

    车儿恍然直觉的点了点头,将将抬头,便撞进刘聪幽深的眼眸中。

    她心里一惊,我这是又怎么了?

    一下子紧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乖乖站好。

    身旁司马赞道:“起禀大将军,现平城时局已稳,流民乱党皆以控制,下官建议可拔营平城。”

    刘琮将手中信笺看完,点了点头:“本将亦是思量了许久,拔营平城是不日之事。”

    停顿须臾,又听他说:“不过此处也要再做部署,本将在此屯兵已久,如若拔营,还需缜密计划。”

    司马瓒道:”是!”

    刘琮提笔不知在纸上写了什么,短短几行字,书完随手一抖,将纸递给那近侍。

    那近侍恭恭敬敬的将纸放在托盘中,弯着腰,拿给司马瓒看。

    司马瓒眼神在那盘中一望,短短数字,应是一目了然。他看完,眼神猛的一收,抬头向上首那人看去。

    刘琮一派俨然。

    车儿不知纸上写了什么,才让司马瓒这般的震惊。看他又极快的将信纸收起,纳入袖中。

    从头至尾,他们没有和胡车儿说过一句话,似乎她竟是一个摆设一般。

    帐外忽有喧哗。

    有人进帐通报:“大将军,晋国叛贼杨济跑了!”

    刘琮将手中的笔搁在架上,厉声问道:“为何会逃?本将不是任命将其严加看守吗?”

    那人颤颤巍巍道:“大……大将军,是小的疏忽了,因赵平客说要来见见故人,送杨济最后一程,却未曾想到,赵平客杀了守卫的十几人,将杨济放走了。”

    刘琮:“赵平客?他也逃了?”

    赵平客是在休屠泽一战中被刘琮所俘,此人与石勒都是晋国大将,武艺非凡,治军有方。

    刘琮一向爱才,虏获赵平客以后,并未将其直接斩杀,而是让司马瓒去劝降。

    彼时,晋国国内一片混乱,太子董良携印出逃,石勒追捕,国内亏空,刘琮一连攻下晋国三城。

    晋国内乱,晋帝震怒,听闻赵平客被俘,夷了三族。

    正是因此,司马瓒才说服赵平客归降,却未曾料到,他居然敢放走大将军要处死的人。

    司马瓒心里一慌,他问下首跪着的人:“却是赵平客?”

    那人道:“是赵平客!”

    司马瓒眼神一闪,往刘琮面上看去,刘琮沉了面容,站在舆图前。

    司马瓒知晓杨济是必死无疑的,虽说杨济也是一员难得的将才。但他触犯的将军的禁忌,大将军对他没有心软,是存了杀心的。

    现在杨济逃了,怪不得大将军震怒。

    他又往右侧这个罪魁祸首面上看去,文昌狡诈至极,早已看出将军心中不快,装死一般,规矩的站在一旁。

    要不是这人,将军定不会将杨济处死,也是杨济时运不济,拿何人做人质不好,偏偏挑中胡车儿这个祸害。

    “回大将军,赵平客未能逃脱,现押在帐中,派人看守。”

    刘琮一掌拍在案几上,几上茶盏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将胡车儿吓得一个机灵,听刘琮怒喝道:“将赵平客押过来。”

    那将士趔趄着起来疾步退下去。

    须臾,方才离开的人推着一个穿着军甲的人进帐。

    还未站稳,便被身后那人一把推的跪倒在地。

    此人年纪颇大,身上多处受伤,狼狈不堪,发髻早已散了,披头散发的跪在帐中。

    看到刘琮盯着自己看,也不像别人那般求饶害怕,反倒是一脸的不屑,看了刘琮一眼后,竟然闭起眼睛来。

    车儿被这人轻蔑的态度吓得心惊肉跳,刘琮从来都是受人景仰,何曾遇到过如此无礼之人。

    她偷言打量刘琮,只见刘琮立于案几后,周身气势腾腾,遥遥的看着闭目养神的赵平客。

    慢慢踱到赵平客面前,视线落在他散乱的发上,道:“赵将军,好久不见。”

    语气幽幽,听不出喜怒。

    “本将平日里待你不薄,敬你是条好汉,金银丝帛,美玉佳人,源源不断,何曾亏待过你,你却如此待我!”

    赵平客知刘琮是一心将自己收为己有,但他已是败军之将,投了刘琮已是天大的耻辱,今日还被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要不是杨济告知他实情,他可能还被刘琮闷在鼓里。

    他胸膛起伏,睁开眼睛,盯着刘琮道,大骂道:“刘琮,你这奸佞小人,设计害我,还让我为你效力,你简直痴人说梦。我赵某人今日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像你屈服!”

    刘琮被人这般辱骂,脸色早已变了天,赵平客这不怕死的还在口无遮拦。

    车儿心惊的要死。

    刘琮耐心等了许久,待赵平客将辱骂的话说完。

    帐内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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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谁都不敢吱声,刘琮站在帐中,即使他背着车儿,她也能感觉到刘琮周身杀气腾腾。

    车儿恨不得将赵平客的嘴给堵了。

    忽听刘琮厉声呵斥道:“老匹夫!辱我太甚。”

    他几步踱到矮几前:“来人!将这老匹夫挖舌去眼,除去衣物,丢至崖底,让他也知晓出尔反尔的下场!”

    赵平客被人拖出去了,一路还在叫骂:“刘琮,你厚颜无耻,奸诈至厮,我家中一百零五口,全被你屠尽,你却还妄想我会为你效力,简直禽兽不如,我那将将出生的孙儿,你是如何狠的下心下令将他残害的,我赵某人今日沦为败将,奈何不了你,但我赵某人做了黄泉鬼,也不会饶了你的。”

    听到一声惨呼,那声音便没有了。

    车儿震惊,如此残忍的事,都是刘琮做出来的?

    “杨济往那个方向逃走了?”

    “回将军,杨济往西北方向逃走,他身上多处有伤定逃得不远。”

    司马瓒道:“大将军,西北方向全是连绵的雪山,马匹行进都困难异常,杨济身受重伤,此刻选择西北方向出逃,恐是声东击西之计。”

    刘琮沉思许久,望着下首的将士道:“西北有个峡口,可绕过雪山,本将命你带五百人马,围堵峡谷,将杨济捉拿!”

    那将士铿锵有力:“末将遵命!”

    帐中静了许久,才听司马瓒轻轻咳嗽的声音,车儿看向司马赞,见司马瓒目光示意自己。

    他不懂司马瓒何意,见案几上的茶盏被刘琮那一掌震得歪倒,茶水倒了满桌,一滴一滴,又往地上滴去。

    那近侍真在收拾。

    司马瓒还在朝着车儿示意。

    见车儿还是一脸的愚钝,他怒其不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车儿对着司马瓒翻了一个白眼,暗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这些事。

    她弯了腰,拱了手,对着刘琮小声道:“大将军,司马大人有急,想要退下。”

    司马瓒被文昌惊得没有站的住脚,不知这人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未曾理解自己的意思。

    刘琮问司马瓒道:“有何急?”

    司马瓒道:“将军,下官是想说,到了食早膳的时辰,将军莫因这些琐事,伤了自己的身子。”

    咦?

    原来是这个意思,车儿本以为这人揉肚子是想方便呢!

    她歉意的朝着司马瓒笑了笑。

    刘琮看向胡车儿,胡车儿可能被自己方才的举措吓到了,畏畏缩缩的,眼神都显的有些贼眉鼠眼。

    他叹出口中那口浊气,对收拾残局的近侍道:”那传膳吧,顺便将胡军师和司马军师的膳食也摆了。”

    “是!”

    膳食丰盛,按刘琮日日所食摆置。

    车儿轻车熟路,一脸安然坐在案几后。

    见司马瓒还站在帐中,车儿还纳闷,为何司马瓒不就坐。

    听他道:“大将军,这……”

    刘琮道:“无妨!司马大人无须多礼!”

    司马瓒向对侧望去,胡车儿已经凑进食盏,轻嗅盏中肉食,大将军遂正经危坐,眼角却柔了下来,没有方才那般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