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军队驻扎在悬崖峭壁之下，峡谷风大，飞沙走石，军旗猎猎，偶有巨枭滑翔，嘶鸣一声，划过一线天际。
车儿和司马瓒侯在刘琮帐外，听刘琮在里头部署防控，刘琮声音低沉，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帐内的几个将士齐齐呼“遵命！”
未及，便有一众将士掀了帘帐出来，引头的便是方才那个在阵前的将士。名唤王景曾。
这般隔近了瞅，此人居然也是仪表堂堂，察觉到车儿的视线，目光一扫，车儿正观望的视线一顿，看着这人似是目光不善，嗞着牙笑了一下，那人不仅没有
理睬，反倒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甩袖走了。车儿身形一顿，自讨了没趣，撇了撇嘴，站在原地又重新立好。
身旁的司马瓒不屑的哼笑一声，似是对她极度不满，这种声音车儿早就听的多了，早就由将开始的愤慨变为习以为常。
她不仅没有说生气，反倒是嘻嘻笑着，凑到司马瓒的身边谄媚道：“司马大人，你说将军这是何意？明明可有有机会惩处胡大仁那个莽夫，为何放了几只簇箭，便下令撤兵了？”
司马瓒正襟危立，斜眼瞟了一眼凑在自己跟前的文昌，文昌不知他们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任是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只是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含了笑意。
司马瓒心里暗骂一句：“轻浮！”
拍了拍被胡车儿蹭到的衣袖，嫌弃到：“将军自有自己的想法，哪里轮的到胡军师揣测，做好自己的本职便好，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言毕，轻哼一声，离了车儿一步之遥，张辽不曾知晓文昌在将军心中的想法，每每凑进文昌，都惹来将军不快，所以才被发配了远处，他可不似张辽那般愚钝，自始至终，都与文昌此人保持着距离。
车儿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笑了笑，看着司马按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是把自己逗笑了，她半眯着眼睛，又道：“我看那，将军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放肆！”
司马瓒不知文昌居然如此鲁莽，在将军帐外居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往帐口看了一眼，细听帐内并没有动静，低沉了声音，大声训斥了一声。
又道：“胡军师切记祸从口出。”
车儿捂着嘴巴，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话，心里暗骂自己鲁莽，刘琮喜好听阳奉阴违的谄媚之词，即使是想用“空手套白狼”这种计谋，也得将他夸得绝无仅有，哪里像是自己这般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
她眯着眼睛对着司马瓒笑道：“是下官鲁莽了，司马大人见谅！”
换来司马瓒的又一声轻哼。
听帐内刘琮传唤，司马瓒绕过胡车儿，先一步进了营帐。
刘琮目光在司马瓒身后的那人身上一巡视，问道：“你们两人在帐外窃窃私语何事？”
车儿庆幸自己方才自己所讲没有被刘琮听见，她眼睛一眯，眯眯笑着，往前两步，对着刘琮一拱手，道：“回大将军，下官跟司马大人在外头谈论，将军此次攻取吐谷浑城乃是好计策，下官和司马大人正在赞扬大将军的足智多谋，扰了将军的清净，望大将军恕罪。”
刘琮手中的笔锋一顿，他将狼毫置于架上，问胡车儿道：“噢？计策？何等计策，本将何时说出攻城的计策了？胡军师不妨说出来听听？”
胡车儿往身后站着的司马瓒身上一瞅，看司马瓒听刘琮说完这句话以后，头愈发的低了，她脑海里飞速一转，在往刘琮面上看去，这人似是并没有气恼，只是眼神还绞在自己的面上，看自己看着他，眉毛一挑，似是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车儿心想，这方才在吐谷浑城的种种，眼前他这般问，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苦着脸，实在不知所以，要是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刘琮会不会又恼羞成怒，处罚她吧！
她抬起头再次往刘琮面上看去，见他还是方才那般的面容，姿势也是那般，并未有所改变。
磕磕巴巴道：“大……大将军，下官食言了。”
刘琮往后面的太师椅上闲闲的一靠，斜依着，一派悠闲的模样，一摆手道：“无妨，你且说出来听听，你在阵前分析的头头是道，深得本将欢心，现下你再说说，下一步该如何？”
车儿听身后的司马按轻声一咳，有衣物摩擦的声音轻轻从身后传来，她懂了司马瓒的意思，遂也不再推脱，一拱手就道：“回大将军，下官言语粗陋，见识浅薄，若有什么不得将军心意的言语，还望大将军莫要气恼。”
刘琮道：“但说无妨！”
胡车儿道：“自古作战之优者，乃不费一兵一卒可得全胜，吐谷浑城乃拥得天独厚之势，三面山海环抱，面击峡口，左右两座山脉延绵千里，环绕其身，加之地势高峻，居高临下，攻之却是棘手，但这城内驻守之人乃是胡大仁，此人是名响马，据下官所知，响马之流本是平家百姓，因官府腐败，使其难以过活，才会入寇当了响马，打家劫舍，用以糊口，但此等之人劫富济贫，从不欺压百姓，反倒是会救济穷苦人家，现观之胡大仁此人，对将军定是向而往之，所以将军何不不费吹灰之力，白白得了一个城池，再得员虎将呢？”
刘琮看着挂在笔架上的狼嚎尾端，那一滴浓墨愈聚愈多，最后集于一点，摇摇欲坠，最后似是承受不住重量一般，“啪”的一声，滴在刘琮将将书好的信纸上，那一行上书：文昌被儿臣所救，已有数日，文昌聪慧果敢，深得儿臣喜爱，望以王公之力聘之，墨汁氤氲，渐渐化开，将那一笔自己，斑驳的不成模样。
刘琮心里愈发烦躁，望着下首分析的滔滔不绝的胡车儿，他内心又动摇了，想起昨夜月光下泪眼婆娑的那人，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却是他人。
这般做法，是不是养虎为患！
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无下文，
车儿观刘琮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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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的模样，假装咳嗽了一声，道：“大将军，下官拙见！”
刘琮这才抬起眼眸，看着胡车儿，眼里一片清明：“本将还记得在阵前时，胡军师还说胡大仁乃是莽夫，有勇无谋呢？怎得现在就改口了呢？”
车儿“哈哈”一笑，往前两步，又道：“那时下官不察，说了错话，依作战伊始看来，此人只是面若莽夫，心思如发。”
刘琮抿了嘴角，眼睑下垂问道：“心思如发？何以见得？”
车儿：“下官曾说过，胡大仁本可在峡口设伏，这样，我军定是会难以靠近吐谷浑城，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一路畅通无阻，不费一兵一卒，便到了城前，那胡大仁分明可借助有利的地势取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有利优势，他这般做不是有勇无谋，反倒显的他心思巧妙，一者，他是这再像将军示弱，在阵前放箭，威慑你我，这是在像将军示威，三者，对将军尊称，乃是对将军示敬。如此弱之，威之，敬之，既让将军忌惮，又让将军欢喜，又让将军荣威，这般做法，弛张有度，进退有得，方可显示此人心细如发，心思缜密。”
刘琮反倒又问：“本将记得胡军师家在中原，为何对响马之流如此熟悉？”
车儿赶紧解释道：“下官堂兄乌维家住什刹海子，哪里响马四出，下官略有了解的。”
刘琮从案几后起身，军甲轻响，慢慢踱到车儿面前，上下打量着胡车儿，笑道：“胡军师果然没有令本将失望，不到一个时刻，时局便这般清明，果见智慧过人。”
车儿能听出真心实意得夸赞，咧着嘴，眯着眼睛，狡猾的小狐狸一般，笑道：“将军缪赞，为将军排忧解难，乃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刘琮皱着没有，在她小鹿一般灵动的眸子上一看，忽地背转了身，眼中原本揶揄的眼神，猛地变得狠厉，准瞬即逝。
他开始解自己身后的披风，车儿出于早就已经行成的习惯，顺手就去接。
她望着手里这眨眼的红色，手指捏了捏，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四下一望，那近侍仿佛也不在帐子里头。
抬头便见刘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车儿赶紧笑着，将这厮的披风挂在帐口。
回来立好之时，觉得气氛诡异，刘琮一句话都不说，司马瓒也不抬头，不给她眼神示意。
难道她分析错了？
过了须臾，忽听刘琮问司马瓒道：“司马大人有何看法？”
司马瓒往前两步，拱手道：“下官亦是赞成胡军师！”
这般看来，自己并未分析错啊，并未惹得刘琮不悦，为何她明显感觉到刘琮周身的不同。
因由高山阻隔，日头下去的格外早，还未到申时，便起了西风，西边残余的夕阳，给这险居的山峦，都度上了一层金色。
车儿就这渐起的西风，快步走到了帐中。因帐中有她日思夜想想要的东西，并未注意到身后帐中，刘琮掀开帘子，望着那一抹披了金色的背影，毫不留恋，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