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距离刘琮出征已经有整整五日了。
车儿现下已经定下心神,不再晃晃不可度日了。
在闲暇时刻,也能从刘琮的书房里翻出兵书来读一读。
日头将将跌窝的时候,那女奴忽地兴冲冲的来到屋子里头收拾行装。
车儿不想和她说话,定定的站在地上,看那女奴忙进忙外。
那女奴看车儿一脸淡漠的模样,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她施了一礼道:“公主,将军有令,今夜亥时让公主出发前往留城,奴现在就为公主打点行囊,公主也应准备一些,待到亥时,城门口会有人来接应。”
“去留城?”
女奴回道:“是。”
刘琮出发前曾说留城棘手,不易攻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不出十日,已经将留城收入囊中了。
车儿握着兵书,在掌中轻轻一拍,又问道:“此次还有谁前往?”
女奴道:“就公主一人。”
“就我一人?”
“是。”
“那城中其余人呢?”
女奴犹犹豫豫:“这……这奴就不知晓了,奴接到消息,今夜和公主前去留城,其他一概不知。”
车儿知在女奴这处,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便不在说话,只步进屋内,将压在榻下的书信,纳入怀中。
夜间风大,即使车儿披了大氅也抵挡不住塞外夜里的寒风。
她本以为这次只有自己与女奴前去,等马车到时,呼啦啦的围了足足有千人。
车儿打消了心里的念头,一裹大氅,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起来。
随行之人虽说没有刘琮出军的人马之多,但是千余着了军甲的人行在路上,还是引人瞩目的。
行了一夜,车儿被马车摇的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本以为可以在酒肆下榻,却是被拒绝了个彻底。
他们抄的是小道,不足两日,便到了刘琮大营。
营中还是备战的状态,巡逻的士兵络绎不绝。
车儿被安置在主帅后头的营帐。
猜错了,她本以为刘琮已经夺得了留城,但此刻看来,并不是这般。
因舟车劳顿,车儿草草食了午膳,便歇下了。
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帐子里的连理架上几只蜡烛晃着火光。
她掀开帘帐,问外间的女奴,何事吵吵扰扰的。
女奴道:“是将军归营了。”
车儿动作一顿,缓缓放下帘帐。
抬脚往里头走去。
刘琮即使没有夺得留城,那将自己接到此处是何意?
他不是说要等得了留城再来接她的吗?
还是说情况有变?
思路还没有理清。
外间的帘帐被人“呼啦”一声掀开,带进一阵冷风。
还未及转身,便被拥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心里一揪,来不及思索,便要去扯腰间的手。
那紧勒着她的力道一触即逝,随着她的用力,撤了臂膀。
那手移到了肩膀上,带动着她,让她被迫转身。
车儿也不抬头,低垂着眼睑,盯着那人的铠甲。
那人也不再强迫她,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勒进怀里。
须臾,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车儿知道抗拒不了,也不在拒绝,站在那人面前一动不动。
刘琮捏着车儿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车儿眼神在他面上一转,便移开了。
那人还带着盔帽,脸上有战事后留下的污迹,但眼里有光,温柔的将她看着。
见她眼神闪躲,他轻轻的一笑,凑到她嘴边轻轻一吻,问道:“舟车劳顿?可有觉得不适?”
车儿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他。
她觉得自己和刘琮丰不适合这般的亲昵。
顾而言他道:“不是说待留城攻下以后才来接我吗?”
车儿说话点到即止,等着刘琮的回答。
刘琮在她嘴唇轻轻一咬,似是抱怨道:“你可有想我?”
这般语气由刘琮说出来,违和的打紧,车儿别扭着。
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如果自己拒绝,这人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呢。
她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刘琮哈哈哈大笑起来。
在她腿腕处一揽,便将日思慕想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车儿轻轻惊呼一声,急忙去抓这人的肩头。
那人心情似乎很好,将车儿放在卧榻上。
车儿挣扎着要起来,被他按着肩膀又按了下去。
他侧卧在榻上,随手将盔帽摘下,放在了榻边,一手握着车儿的手,一手支着脑袋,定定的将车儿盯着。
即使车儿不转过头看刘琮,也能感觉到巡视在面旁上炽热的目光。
车儿被他看的脸红心跳。
实在是羞愧的难以招架了,车儿才转过身假装恶狠狠的瞪着刘琮,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脸庞通红,努力佯装着生气的模样,反倒是把刘琮给逗笑了。
是多久没有见到这人这般狐假虎威的样子了。
他将握在手里的柔荑递到嘴边,轻轻的亲了亲。
在她来脸庞越来越红,眼睑越来越颤时,又狠狠咬了一口。
车儿这回是真的被刘琮咬痛了,轴着一股子劲要把手从刘琮的嘴里解救出来。
刘琮不给他得逞,紧紧的回握着。
车儿要被这人的厚颜无耻给气死了。
狠了狠心,抬起脖子,在这人的手背处,就是狠狠的一口。
听刘琮嘴里轻嘶,她这才撒了嘴。
刘琮看着手背上渗出血迹的牙印,哭笑不得道:“这是有多大的仇恨,让你使了这么大的力道?”
车儿瞪着她,气呼呼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琮道:“那本将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着,就要把车儿的手再次往嘴里塞。
车儿怕了,扯着手,嘴里“哎!哎!哎!”的求饶起来。
刘琮在她头顶轻轻一拍,笑骂道:“个小东西,见了本将,就是这般待本将的吗?亏得本将还心心念念的记挂着你。”
车儿撇着嘴,不说话,刘琮将她揽在怀里,头放在了瓷枕上。
轻轻的窥探了一口气。
便不再说话了。
车儿贴着他冷硬的军甲,咯的面庞难受,但是她一动不想动,静静的听着这人的心跳。
本以为他还会在说些什么,等了许久,也不曾听到这人有何动静。
车儿抬头去打量,发现这人磕着眼睛,已经是呼吸平稳,熟睡了的模样。
他眼下有一片青迹。
不再言语,不再用沉沉的眼神看你的时候,也是满面的严肃。
车儿轻轻抚他轻皱的眉间,他不耐的眉头又一皱,车儿以为自己将她扰醒,没有想到那人将将皱起的眉头,又轻轻舒展开了。
她抿了抿嘴,在这静谧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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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听见两人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她心里渐渐安定,强压下初见时的悸动,往这人身上靠了靠,也眯起了眼睛。
等车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一刻。
刘琮不在营帐里。
她犹豫了一瞬,本想着去问问外间的女奴。
略有动静,那女奴便捧着一件衣饰进来了,是一件通体雪白的大氅。
女奴将衣物放在榻上,对着车儿道:“大将军有吩咐,若是公主醒了,便去主帅帐中。”
车儿将将睡醒,略有些慵懒,对着女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等她披了大氅,出了营帐之时,才知晓外间落雪了。
片片大如席的雪花,带着温柔的弧度,一片一片,簌簌的落下。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头咯吱咯吱作响。
车儿来到主帅帐中,见到了老朋友司马瓒。
刘琮脊背挺直,手握狼毫,写着什么,司马瓒立于下首,还是那副尊敬的模样。
看到车儿进来,眼神动也不动,对着车儿施了一礼,便又恢复了以望的姿态。
车儿此次前来,着了女子的衣饰,披了刘琮给的大氅。
静静的往帐中一站,亦是显的仪态万千。
司马瓒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所以才会一点惊讶都没有。
车儿撇了撇嘴,心里颇为懊恼,看来,自己处心积虑做的所有掩饰,早就被这群可恶的人给识破了。
心下不快,她筒着手站在司马瓒右侧,阴啧啧的将司马瓒盯着。
司马瓒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文昌一眼。
触到文昌不善的眼神,他对着文昌又是一礼,算是赔罪。
如今文昌的身份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他以前对文昌的所为算是不敬,加之她是大将军看上的人,就算是再看不上文昌,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等了须臾。
刘琮头也没有抬,对着司马瓒道:“你说的事情本将已经知晓了,你先退下,待本将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是!”司马瓒施礼退下。
豆灯噼啪一响。
车儿也不知刘琮喊她过来作甚,看他还是一派军务繁忙,无暇搭理她的样子,索性左顾右盼的查看起刘琮的军帐来。
留城偏北,与祁连山毗邻,又处在祁连山的风口。
常年大雪不断,寒冷凌烈。
所以围帐的牛皮也比以前用的厚实许多,帐内燃了炭盆,倒是温热的打紧。
车儿正在纳闷刘琮平日里一个不怕冷的人,今日怎得会在营帐内置炭盆呢。
就听前头那人道:“过来!”
车儿不喜听他用命令人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以前是为了活命没有办法,才需要委曲求全的,现在她身份已经明朗,完全不需要再看刘琮的脸色行事了。
她走到刘琮面前,故意侧着身子,对刘琮道:“我与你是平等的地位,日后不许对我这般呼来喝去,我不喜欢。”
还未听到回答,便被刘琮扯到腿上。
他将手里的狼毫在砚台上舔了舔墨汁,塞到她手里道:“来,给你父亲写几句话。”
车儿见案几上铺着信纸,玉石镇纸将信的四角压得平整。
目光匆匆在书信的内容上扫过,迟疑着向刘琮面上扫去。
刘琮知晓她心里震惊,但还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眼神示意。
车儿握着狼毫的手一紧,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