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刘琮军务缠身好几天,自从上次营帐一别,车儿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车儿心里惦念着上次写的书信,不知他有没有寄回长安,家中现下如何,她忧心忡忡。
她其实有去营帐找过刘琮一次,还未近帐,便听得他在严厉的训斥将士,她默默的打退了堂鼓。
心里想着,刘琮这厮最近忙于攻城,而留城又是久攻不破,以刘琮的性子,应该早是没有耐心了。他现在心情不爽利,她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了,免得到时候引火上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翌日又听女奴讲起,夜间刘琮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她已经入寝,刘琮并未将她唤醒,只是来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今日又下起了大雪,未过多久,茫茫的沙地便被积雪覆盖。
车儿畏冷,帐中燃了三个炭火盆,她还是觉得有些凉意,披了刘琮新送的大氅,坐火盆边上烤火。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写一封家书送到长安去。
她将将让女奴在案几上摆好笔墨,提笔写道:
吾父安康,不孝女问安……
帘帐便被人掀开了,带进来一股冷风,将信纸吹的歪了去,将将写好的几个字,也被收势不及的狼毫末端扫了一个歪歪曲曲的痕迹。
车儿赶忙拿了镇纸,将信纸压好,这才往帐口望去。
是薛玉宁,这倒是颇让车儿诧异,她怎会来的此处?
她将狼毫架在砚台上,直起腰身来,看着薛玉宁。
薛玉宁也着了一件通体雪白的大氅,双手筒在棉手闷子里头,站在营帐口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车儿。
车儿看她这般,就知道她来着不善。四目相对的时候,对着车儿行了一礼。
她知道薛玉宁为何看着自己这般久了,这两件雪白的大氅,居然一模一样。
薛玉宁的氅帽边沿绒毛上落了雪,她轻轻一抖,将氅帽拿了下来。
车儿问她:“薛姑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薛玉宁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案几前头,对着胡车儿低垂着眼睑柔柔一礼道:“我此次前来,为给姑娘陪个不适,上次在马车里,是玉儿不慎,失手打了姑娘,还忘姑娘莫要介怀,原谅了玉儿。”
失手不慎?
其实上次的事情车儿早就已经忘了,如今被她这般说起,反倒是挑的她一肚子闷火。、
失手不慎?好一个失手不慎的由头,她扇她巴掌的时候,可没有手软。
她绕过案几,走到还在伏礼的薛玉宁面前,看着她手还筒在手闷子里。
她将周边绕了兔毛的手闷子从薛玉宁手里拿下来,放在手上颠了颠,嘴里喃喃道:“薛姑娘这手闷子倒是制的精巧,外头冰天雪地的,将手放在这里头,很是暖和。”
薛玉宁本以为胡车儿是来将自己扶起来的,哪里知晓,她是来扯自己手闷子的。想起她来的目的,也就顺着说了下去。
“这手闷子是制的精巧,玉儿要为受伤的将士研磨药材,经常在外间采药,手上时常会长冻疮,是大将军体恤玉儿,特意置办了这手闷子给玉儿,让玉儿来暖手的。”
车儿撇了撇嘴,道:“原是大将军送的呀,那你可得好好保管,说着,将手里这碍眼的物什,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薛玉宁又道:“如若车儿姑娘喜欢,玉儿便将这手闷子送于车儿姑娘,边塞现在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车儿也是姑娘家,想必也未曾受过这般的苦楚,有了这手闷子,也护着车儿姑娘的手,别让塞外的风给吹裂了。”
车儿听的眉头一挑,这是来施舍她了?
她手上是生了冻疮,上次刘琮还拉着她的手问呢,现下这个人又来恶心她,她才不需要这人的惺惺作态呢。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玉姑娘的盛情车儿心领了,不过车儿已习惯了这塞外的风沙和冰雪,对于这些,已经无所畏惧了,薛姑娘不用担心。”
薛玉宁持礼已经有好一会子了,车儿见她微弯的腿已经有些打颤了,于心不忍,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她怎么会这么狠心让她行这么久的礼,可是让她起来吧,这不是就原谅了她,承认上次在马车里那次是薛玉宁失手打了她吗?
可她明明不是失了手,上次那两巴掌,让她脸足足肿了两天,她贵为一国公主,何曾受过那般的屈辱,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
车儿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她本已经忘记,但现在罪魁祸首旧事重提,也罢,她就稍微惩罚一下这惺惺作态的薛玉宁,让她知晓自己也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
车儿晃到后头,在她踮起的脚后跟上一瞅,眼珠子嘟噜噜一转。
道:“啊呀,你看我这记性,薛姑娘你还行着礼了,竟是让我给忘记了,你快起来吧。既然你都说上次是失手不慎了,我怎么好让你还行着这赔罪礼。”
嘴里咋咋呼呼着,便要去扶薛玉宁起来。
梁有礼,赔罪礼行的需要谦恭,左腿微微向后撤,有脚在前,脚跟要踮起,腰身微弯,这样,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右脚脚尖,车儿在薛玉宁的右腿腕子处轻轻用膝盖一顶,薛玉宁便没有力气一般,往前倒去。
车儿伸手去扯薛玉宁的大氅,一手捂着嘴巴轻声惊叫:“薛姑娘,你没事吧?”
看铺在地上的薛玉宁怨怼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车儿又一惊呼:“薛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一时失了手。”
车儿一手还扯在她的大氅,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是真的有为她的跌倒做补救的。
薛玉宁也明白胡车儿是什么意思,道了句:“无碍。”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她这般,车儿心里还真有些不好受,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但是想起来薛玉宁行的礼,她又否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她慢慢走到薛玉宁面前,将她歪了的大氅带子重新理好,看着薛玉宁道:“车儿想着,边塞远离朝堂,没有朝堂的那些礼俗约束,人都活得随性洒脱,也是好事,薛姑娘来给车儿行赔罪礼,车儿受宠若惊,像薛姑娘这样的温婉女子,怎会不懂行礼之姿,这赔罪礼行对,那边可得谅解,可若行不对,那便是对我梁礼法的藐视。”
车儿看薛玉宁惊诧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过来,又接着道:“再者说了这礼行的须得卑谦,方能显示出赔罪之人的诚信,哪里还像薛姑娘一般,筒着手闷子,手都不露出来的,还有啊,后脚的脚跟,是内收的……”
说着,又往她身上的衣服上望去:“我也不知你身上这白衣是不是大将军体恤你,为你特意置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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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薛姑娘你知晓吗?行赔罪礼时,可是不能穿白色服饰的。”
胡车儿平日里男子装扮时毛毛躁躁,现在恢复女儿身了,也没有一点大家风范,本以为她是名不见经传的田舍女子,哪里想到,她怎会如此熟知梁国礼法。
居然还用藐视礼法来压她,她担不起这个罪责,一时失了言语,不知如何应答。
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只是低着头,躲在大氅下的手却是紧紧的捏在一起。
但见她又坐到案几上,将被墨迹污了纸收起来,重新铺好一张。
对着薛玉宁道:“我本也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别人要是欺辱于我,我定是百倍十倍的偿还回去。像薛姑娘这种欺辱别人,反过来倒打一耙,我倒是头一回见到,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薛玉宁自知理亏,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对着车儿道:“姑娘莫怪,是玉儿心切,一时忘记了礼法。”
车儿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也不再为难与她,用狼毫在砚台上舔了舔墨,学着她的样子道:“薛姑娘无需介怀,车儿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未其他意思,如若没有其他事情,薛姑娘你看,再晚一些,外头大雪可就吹的看不清路了,薛姑娘还是乘着路还易行,早些回去休寝去吧。”
她驱客之意明显,薛玉宁来此目的不纯,无非就是想在她面前彰显他与刘琮感情渎深。
车儿真是不屑一顾,她和刘琮现在关系不明,她薛玉宁和刘琮如何干她何事?真是多此一举。
一想她筒着手闷子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气闷。
手闷子怎么了?她胡车儿是一朝公主,何等尊贵,哪里还稀罕一个手闷子?
真是天大的笑话!
等她回了长安,便让绣坊置办它一百一千个手闷子,她天天换着戴,每天都不重样。
这边手执狼毫天人交战,气呼呼的抬了头,便见薛玉宁还站在原地。
目光搜寻在她的案几之上,看她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她手往案几上一指问道:“这砚台……”
“这砚台这么了?”
薛玉宁明显魂不守舍起来,摇了摇头,道:“无事。”
又往车儿面上望去,见她着了嫩黄的翻领胡服窄袖,将她曲娇的身子衬的玲珑有致,她头发不长,挽了一个螺髻,显的很精巧,只在右侧钗了一个小流苏簪花钗,和流苏混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簇簇细微作响。
未施粉黛,却是娇憨可人,倾城不俗。
就这一双狐媚眼睛,都让她恨之入骨。
她早就听闻了平城的事情,她在大将军身边如此之久,都未走进将军的心里,未曾料到,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捷足先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婢女告知胡车儿已经被将军召寝,她心中无法言喻的嫉妒与痛苦。
她薛玉宁陪大将军摄过多少险,走过多少路,现在陪在将军身边的,只能是她,怎会是这个半路之客。
她不甘心!
紧紧捏着手,平复着心情。
她倾国倾城又怎样,她一定会让她从这里消失!
外间掌灯了,漫天飞舞的大雪掩了她来时的路。
她将袖中的纸条掏出,对着火光,细细又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