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上京最大的青楼,锦绣轩的一处小巷内。
裴期带着此番差遣的人掐着点等着,差不多到三更时几日便进去。
钱苗跟在裴期的后面看着, 嘴里嘟囔着,明明可以去隔壁他爹开的酒楼里边等着,却偏偏要到这偏僻的冷巷中。
他们几人为了不暴露,都穿着身寻常的衣服, 随身携带的标志性的绣春刀也换成了较容易隐藏的匕首和袖箭等。
裴期看了钱苗一眼, 钱苗便识趣地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
裴期仔细地看着锦绣轩的门口, 确认要捉的人进去之后,他朝后面招了招手, 示意几人可以进去了。
他们几个猫着腰, 贴着墙根, 迅速地往锦绣轩的门口移动。
直到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们才忽然出现在了大路上。
于是便只见街上不知从哪儿凭空出现了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他们几人似乎是要寻欢作乐的,同时往锦绣轩那边走去。
这群公子哥为首的人长得实在漂亮,连出来迎接的老鸨都吃了一惊。
不光脸长得好看, 还衣着光鲜, 气度不凡, 这样的人,想找个被窝里边儿的, 何必来他们锦绣轩呢?
不过, 想来可能是这位公子什么都玩腻了, 来寻点新鲜。
裴期记得来之前杨小旗教过自己的,自己现在应该,应该怎么来着?
于是他按照之前说的, 从腰间拿出一把折扇来,脸上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然后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金锭。
“我们要进去。”
裴期说。
杨小旗在旁边看得眉心猛跳。
好小子,之前问裴期,知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裴期说不知道,他还不信。
毕竟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没想到还真的一窍不通的模样。
老鸨倒也没想其他,裴期用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光线昏暗下只能看到他立体的眉目鼻梁和浓密的睫。
抬头一看,是裴期的脸,低下头一看,是那黄澄澄的金锭。
哪有把送财童子往外推的道理?
老鸨眼睛几乎要被晃瞎了,一手扯过裴期的手,忙不迭拿下那个金锭,一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几位请进,几位请进,咱锦绣轩别的不说,保证让公子玩得尽兴。”
裴期地被老鸨扯着进了锦绣轩,身后的钱苗等人强忍着笑意,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路上,老鸨还问裴期,问他们几个之前是否来过这里。
裴期没来过,可其他几人却被派来盯梢好多次了,他们也不想再听老鸨介绍一番这里的布置,和姑娘小倌多么好看之类的话。
因此几人也不等裴期发话,便说:“之前也来过几次。”
裴期听另外几人这么说,于是也点了点头。
老鸨心里便了然,既然这几位之前都来过,那倒是不必再介绍这边的布置了。
一入内,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和酒气混杂在一起钻入所有人的鼻腔。
几乎要让刚进来的人喘不过气来。
裴期不着痕迹地挣脱老鸨的手,他轻摇折扇,装作十分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他看到了左边的二楼上的一个房间。
房门外有个盆栽,在盆栽上并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红布。
看上去像是谁在打闹之时把衣服弄坏了,不小心挂在上面的。
但裴期知道,这是锦衣卫安排在这里的眼线留下的记号。
在那间房里恰好可以观察到他们要抓的人的动向,方便他们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随时进行抓捕。
裴期眼睛一眯便迅速地对旁边的老鸨指了指那个房间:“我想要那个。”
老鸨顺着裴期所指的方向看去,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堆满了笑容。“哎哟,公子,那间房啊,此刻怕是有人在里头呢,要不咱换一间?咱锦绣轩的房间可都布置得极精致舒适的,换成其他房间也能保公子满意。”
“我就要那一间。”裴期说道,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锭。
这些钱都是锦衣卫出的,用来让他们执行任务的。
锦衣卫司对于支出的这些钱财并不心疼,毕竟到时候抓了那位大人之后,这些钱便能都收回去。
老鸨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锭,又看了一眼裴期,咬了咬牙对旁边的龟公说:“快去,快去,给这位大人收拾出来。”
说完,她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裴期。
啧啧啧,没想到呀长得这样俊朗的公子居然是龙阳断袖?
也怪不得要挑在这深夜,来他们锦绣轩好好享乐一番了。
来过的都知道,二楼那边的那几间房都是布置给享用男倌,但又不想声张的客人的。
只消往里面一坐,便自然而然会有人送长得漂亮的少年进去的。
只是裴期这次点的是他们轩里专门给一位富贵的常客留的房间。
现在都到这时候了,那位常客应该也不会来了,给这位公子用一晚上,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裴期一路跟着龟公上去。
他和杨小旗去那间房中,盯着他们想抓的那人,而钱苗则带着剩下的几个在下面几处地方防止想抓的人偷偷溜出去。
只是行到一半时,裴期往旁边扫了一眼,刚好与旁边的一位女子对视。
那穿着妆容都十分妖艳的女子过来扯着裴期的胳膊。
那女子唤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怎的说上几句便走呢?”
裴期想把手抽出来,却又怕伤了对方,只能僵硬地站着。
他察觉到这女子手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带着一股奇怪的香气。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锦衣卫都不愿被差遣来青楼。
你永远不知道这里的人会玩什么让你倒胃口的花样,也永远不知道这里的人靠近你的时候身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杨小旗出面挡住了那位女子,“抱歉,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女子听了这话依旧不肯撒手,毕竟她刚才可是亲眼见着这人朝老鸨扔了那两锭金子。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有钱又长得好看的主儿。
这时旁边的龟公才扯住那女子朝她耳语几句,无外乎是提醒那女子,裴期是要进“那间”房的。
女子听清楚了那龟公说的话之后,眉头便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看向裴期的眼神也隐隐带了些隐晦的意思。
该死,这些有钱人的癖好可真奇怪。
那女子松开了裴期的胳膊。
嘴里嘟囔,“原来是喜欢那种的。”
还真是可惜了。
裴期并不理会,只微微整理了下衣袖,便继续跟着龟公往二楼那房间走去。杨小旗则紧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进了房间,裴期径直走到窗边,透过那雕花的窗棂缝隙,再次将目光锁定在楼下目标人物所在之处。
此时,恰好见到那江大人在对面那间房间的门口同一些人说着什么,说完便转身推开门进了房内。
只是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江大人一个人坐那儿。
杨小旗在一旁出声提醒道:“他应是刚才吩咐了下人什么?现在正在等人过来,我们再等会儿便好。”
进到这种地方来是没几个人会带足足的侍卫的。
哪怕是带了,凭裴期和杨小旗的身手,也仍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到时候,待这青楼把人送进了江大人的屋内,他们便可以出手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锦衣卫要抓人,不必费这么多心思的,锦衣卫的办案流程并不同大理寺,需要人证物证确凿。
往往只需要皇帝定夺。
只是本朝的皇帝愿意走些流程,因此,他们抓人时也要有些证据。
就在这时候,裴期所在的这间房的房门被敲响。
他与杨小旗对视了一眼。
杨小旗便离开窗户这边的位置,去到门那边开了门。
只见门外两个长得高大的男人,带着个只着轻衣薄纱的少年站在门口。
裴期只是用余光一看,便觉得这少年十分眼熟。
“是你?”裴期说。
那少年听到裴期这熟悉的声音,脸上那本来还算得上魅惑的神色忽然一僵。
裴期转身走了过来,他越是靠近那少年的脸色便越发惨白,身体发抖。
他不愿意让裴期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其实他上次在寺庙里,勾搭裴期的任务若是成功了,便不用被发配到这青楼里边来当男倌。
可即便任务失败,他被发配过来,少年的心中也并没有丝毫的怨恨,只觉得幸好他的任务失败了,否则日后不知道要被迫做出多少伤害对方的事情。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儿?
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
那少年眼中闪过慌乱,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垂下眼眸低声道:“大人,许久不见。”
裴期皱眉,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佛寺里,对方还是穿着得体的模样,不知怎么只是这么短时间就这样了。
但他也并不想去追究那么多,只是又将身上的那件披风给取下来把对方罩住。
“上次我见你时你还在喝药,如今穿得这么少,不要着凉了。”
旁边站着的那两位壮汉听到这话,
斜着看了一眼裴期,他们心中嗤笑。
呸,假正经。
都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好人?
而少年低着头,眼圈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害裴期。
此时若是这里站着的是其他人,他也不至于会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而裴期没注意到这些,将披风罩在少年的身上之后,便对旁边的两个壮汉说,“我们这间房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人来,你们不要再来打搅就好。”
他说完这话,那壮汉便扫了一眼裴期和杨小旗。
脸上一副原来如此,你们俩原来是一对的表情。
裴期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杨小旗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连忙把门关上。
而少年被推搡着走了去下一个客人的房间里,原来裴期是真的喜欢男子吗?不知道天底下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把门关上后,二人便转身去继续盯着那江大人。
可此时,他们发现,就在他们刚才只是转身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江大人居然就已经完事。
现在正坐在床上直起上半身子,准备穿戴好后整理一下衣冠就离开了。
裴期睁大了眼睛朝旁边的杨小旗看了一眼。
杨小旗点了点头。
动手!
随即二人推开这扇窗户,将随身带着的龙爪勾在这房间里结构稳固的地方。
随后抓着龙爪后面的绳子往下几步,顺着窗户外面的房檐、栏杆,像敏捷的狸奴般朝着江大人所在房间的方向迅速攀爬过去。
裴期和杨小旗很快就到了江大人房间的窗外,他们悄无声息地趴在窗沿上,观察屋内的情况。
江大人正背对着窗户,一边让旁边的女子帮他又是揉肩,又是整理衣服,一边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好像对已经完成的这场“交易”颇为满意。
他完全没察觉到裴期二人已在暗处观察着他。
裴期给杨小旗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手臂上发力,猛地从窗户翻入屋内。
江大人听到动静,他转身,还未来得及发出呼喊,裴期便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他压低声音道:“江大人,莫要出声,不出声还能给您留点脸面。”
杨小旗则迅速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江大人绑住,此时的江大人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只见江大人也压低了嗓音,回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随后他立马便反应过来,抓他的人应该不是其他的,就是当朝的锦衣卫。
他咬牙切齿,“你们是锦衣卫!”
两个人并不理他,有多少官员都在被抓之后扬言要秋后算账的,却动不了他们一根手指头。
杨小旗绑好江大人后,警惕地守在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以防有同党前来。
江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此时他的身上甚至还贴身放着方才这女子赠给他的肚兜。
若是就这样被抓走了,岂不是叫他颜面尽失?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骚乱声。
裴期敏锐地察觉到,那些骚乱声中有钱苗的声音。
钱苗似乎在大声说,“并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裴期双眉紧蹙,“应该是钱苗那边有什么事?我们去看看!”
杨小旗表示赞同。
旁边的江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只要眼前这二人离开,那么他便可以让人过来,届时……
可他的幻想注定是要破灭的。
只见裴期毫不费力地单手将已经绑得严严实实的他提了起来。
并且脚步丝毫没影响地快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江大人这下心里是又急又气,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这两人抓了他就算了,居然还要将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把他的颜面放在何处?
他紧皱着一张脸,闭着眼睛试图不让别人看到他是谁。
很快,随着一阵脚步的颠簸,裴期二人就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只见钱苗正被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围着,地上还躺着几个被打倒的人,看样子是钱苗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
而引人注目的是,在这角落之中,有一位长相素静的女子静静地躺着。
女子的嘴角流出黑血,看样子竟是不久之前刚刚断了气!
“我们看你长得老实,才将楼里面的清倌叫来服侍你,没想到你居然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给杀害!”其中一位壮汉瞪着眼睛说。
锦衣卫虽然平时行事确实嚣张,可以进行许多不符流程的操作,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无辜人的性命。
钱苗显然是慌了,他对着旁边的裴期说:“裴期,你要信我,我没干过。”
旁边跟着的另外几个锦衣卫也点头附和。
只是他们刚说出这话,那几位壮汉便怒目圆睁,叫嚷着要将钱苗送去大理寺。
裴期是十分相信地上这女子的死与钱苗没有关系的。
可现在对方咬着不放,也不能就在这里与他们纠缠。
于是裴期只好侧着身体,不去理会钱苗。
既然现在已经抓到了江大人,他们几人也没有继续隐匿身份的必要。
裴期对着周围人露出了腰牌,说:“锦衣卫办案,如今此事,事关人命,锦衣卫定然会彻查清楚,也请诸位不要在此妨碍公务。”
说完他给了剩下的锦衣卫一个眼色,剩下的锦衣卫便做势将钱苗给押住,准备带回去。
那几个壮汉还要再叫嚷,可是被裴期一看,也便都不敢出声。
“诸位若是有不信服的,明日可向大理寺报案。”裴期看了一眼周围。
他说完,便招呼人,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青白的钱苗和那女子的尸身离开。
众人见他们离开,便也继续之前没干完的事情去了。
他们可从来没将这些青楼的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死了个清倌,在他们心里跟死了个狗儿猫儿差不多。
只是裴期在离开锦绣轩不远之时,只感觉脖颈一痛,然后便只感觉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衣服里。
他从怀里掏出来看。
是一张纸条。
裴期展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
“月娥,济宁人,有一个姊妹住在青衣巷。”
谁送来的纸条?
裴期忽然有些难受,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想到,钱苗也有可能是同外祖父一般,受到了自己的牵连。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发闷,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
而另外一边的大理寺中,裴期祖父这么多天求爷爷告奶奶似的,终于求到了人。
这人答应让他们在晚上,深夜时候见一会儿他们心心念念的裴子兼。
女子嘎吱嘎吱地推着裴期祖父的木轮椅到了关着裴建的牢房外。
这里的牢房比上次裴建被关的地方好多了,起码他能够站直身体。
见到来到这儿的两个人,他满脸震惊,“祖父,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他祖父见到了他,先是不说话,一直看着他。
直到连裴建的心中都有些发慌了,他祖父才声音颤抖地说,“冒领功名,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祖父费尽了心机要进来见裴建,可是方才与外边守门的狱卒才交谈上一句,他便又恼又急,脑子里一阵炸响。
如果是冒领功名,那岂不是,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些年,他对裴建的栽培都付诸东流了?!
这样的罪名,至少都是要流放几年的。
裴建低着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能说什么呢?
毕竟如今证据确凿,当初的那份保留在官府内的考卷,如今竟成了催命符。
甚至不止这些,如果大理寺再继续查下去,那……
裴期祖父见他这个样子,愤怒的捶打了一下牢房的门,发出好大的声响。
旁边的犯人被吵醒了。
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裴期祖父见状,悻悻地把手又放了回去。
然后他又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建。
裴建把头低了下去,生怕见到他祖父那失望的眼神。
但他祖父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孩子,难道还能不救不成?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也别太担心,我去求人,总能将你救出来。”
裴建瞬间抬头惊喜地看着他的祖父,若是仔细看,他的眼中竟有泪花闪烁。
“多谢祖父,祖父如此大恩,孙儿实在无以为报,只能愿来生也做您的孙儿。”
好一番感天动地的场景。
只是听到裴建说祖父两个字,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却不乐意了。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手里握着的轮椅把手。
裴期的祖父也感受到了这阵摇晃。
只见他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眼中闪着些犹豫不决。
直到后面的女子有些嗔怪地推了他一下。
他才轻咳了两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直视着裴建的眼睛,像在宣读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其实,你不应该叫我祖父。”
裴建心中一慌。
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
若是对方发现了自己是假的,自己只是农户子,是偷了别人的身份,那么他岂不是要结结实实地将这些刑罚全都受了?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一句这辈子她都没想过听到的话——
“你应叫我……父亲。”
裴建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他已把自己真的当成裴家的亲孙子,裴期的异母弟弟来看待,因此,一时之间,他只感觉如遭雷劈。
他颤抖着问:“父……父亲?”
裴期祖父长叹了一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多年前,因一些缘由,我不得不将你寄养在他人名下,对外宣称你是裴家的孙辈。本想着时机成熟再告知你真相,却不想如今你遭遇此等大祸。”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
“而这位,便是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旁边的女子便迫不及待从轮椅的后面站出来,眼中闪着泪花,满眼期待地看着裴建。
“叫我母亲,你应叫我母亲。”
她激动地重复了两遍。
两人都看向裴建,好像希望裴建现在就将父亲母亲两个词给叫出来一样。
裴建回过神来,心中只想着他绝不能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一切。
自己还要仰仗眼前的人出去。
于是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说:“父亲,母亲。”
眼前两人感动地答应了一声。
真是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