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不好开口,温以还是开了口。
开门见山的说,裴误自然不会答应,只有使些曲线的法子了。
吹干了纸上笔墨,温以仔细折好信笺,拿着信封下了楼。
“劳烦这位大人替我递给你们指挥使,多谢了。”
她将信封塞了给守在醉红楼门口的一名锦衣卫,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那锦衣卫兴许是刚进卫署不久,被她一句“大人”叫红了脸,抬头之见她上楼的背影。怀里的信件丢也不是,送也无门,后知后觉地苦了脸。
“这……”
不是不愿送,只是他等闲也见不到指挥使大人的面啊。
温以勾唇。
这便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裴误既然派人封了醉红楼,她的一举一动便定然在他的监视下。只要他知道有这么一封信的存在,便不愁送到他面前的法子。
事实证明,温以想的的确分毫不差。
半个时辰不到,这封带着玉兰香的信件便和其他公务密信一并送到了裴误的案头。
正巧午时刚过不久,裴误今日一直在卫署里处理这几日积压的事务。
他处理事务时最厌恶人来打扰,阿石不敢贸然敲门,可眼见午时都过了,裴误还是没有用午膳的意思,心里也着急起来。
这叠新送来的信件中,阿石一眼便看出了那封与其他信件格格不入的信件。
他悄悄松了口气,捧着信件敲门而入。
屋内熏香暖炉样样都未点,墙上挂着两把有些年头的绣春刀,虽然闭门掩窗,却显得肃冷而刚硬。
裴误坐在桌边,凝眉看着密信。
桌案一边放着一叠包装精致的点心,正是昨日傍晚在街上买的。看那绳结严谨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压根就没打开过。
那封带着玉兰香的信件被阿石放在最上首,一放上桌案,裴误便注意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香味。
锦衣卫除了世人所惧怕的抄家之举,也是皇帝重要的耳目。
这里训练森严,等级严然,不能像这样在信纸上熏香,是最基本的规矩。
他下意识捏着眉心厌烦地撇头看,却发现这并非锦衣卫惯用的密信。
“是醉红楼那边送来的。”
阿石适时递了句话。
裴误没料到她会主动给他递信,挑眉拆开了那封信。
阿石偷偷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表情,本以为温姑娘来信,他怎么也会有点反应,谁知他看完又很快将信笺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接着处理起其他事务。
半晌,他像是才注意到阿石还站在原地,冷冷抬眼。
“还有何事?”
话里三分凉意让阿石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道:
“主子,午时已经过了。”
裴误倒是真没察觉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他沉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道:
“备车,今日还要去审吴举人。”
本以为主子终于想起了午膳,结果却是要出门。
“那属下备些点心带着。”
裴误这会儿气压太阴冷,阿石不敢多言,应声出门,临走时见那荷花酥实在浪费,便也偷偷带上了。
裴误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训斥的话终究咽了下去。
另一头的醉红楼——
温以算着时辰换上了一身新裁的红色劲装,浅浅勾勒眉眼,便取了帏帽向楼中后门去。
“温姑娘。”
阿石见她开了门,殷勤地从车辕上搬下一只脚踏,便利她上马车。
出门时他还奇怪,主子平日出行都是骑马,何曾坐过马车?
今日反常,原来是因要来接温姑娘。
就这么一桩,他便看清了局势。
——还是趁早讨了新当家夫人的欢心好。
温以不明白阿石的态度为何忽然转变,不过这并不是她此刻在乎的事情。
她拢了拢身上宽大的纯黑披风,遮住大半热烈艳红的裙角,掀帘钻进马车中。
裴误正举着水囊饮水,喉结滚动,裸露在飞鱼服外的颈线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饮水的动作很豪迈,却没有一滴水珠沿着嘴角滑落,骨子里仍是贵族做派。
“大人。”
温以轻车熟路地坐到他对面,垂眸便看见了桌上的茶点。
“荷花酥?”
她意外地问,伸手便去拿。直到指尖触及到那块茶点,才反应过来他才是主人家。
也许是因为今日这身红衣让她也恍惚了时间,下意识便带出些幼稚的言行。
“这茶点,我可以吃一块吗?”
温以不好意思地移开指尖捻了捻。
“不可。”
“那便多谢……”温以脱口而出客套的话,没等说完,又诧异地回头。
裴误没再说第二遍,不过却用动作身体力行地重复了一遍拒绝的意思。
他用水囊抵着盘侧,把那碟点心从她面前挪开。
请求被拒,温以有点恼恨自己一时忘了情境。
她还当裴误是江南那位偏偏书生吗?
何事都依着自己,甚至为了给她买一盒子新鲜的荷花酥而每日绕着下衙的路去一趟员外府。
荷花酥从被人从她面前刻意挪开,桌面就这么大,取而代之的是一碟桂花糕。
桂花糕还隐约冒着热气,糯香诱人。
可惜温以已经没了吃茶点的心情。
端坐在对面的男人合上了水囊,余光追着姑娘的动作,却见她不再伸手,规规矩矩地坐稳了。
直到马车在诏狱门前停下,桌上的点心还是分毫未动的样子。
……
进了诏狱,阴冷的气息便从脚底的石地下钻上来。
阴冷潮湿的牢狱,免不了有些酸臭的味道。
温以跟在裴误身后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道重门前。
看守的卫兵认得裴误,还不等他亮出锦衣卫的腰牌,便打算开门放行。
其中一位卫兵犹疑的目光往他身后探究了一眼,很快被另一人提醒着收回目光。
湿冷腥臭的诏狱里,这么一位红裙摇曳的姑娘跟在指挥使身后要进去,自然惹人注意。尤其姑娘又带上了斗笠,身份更是惹人探究。
这间牢狱中多是关押穷凶极恶之人,许多都是当年裴误还在大理寺任职时经手过的案子。
对他们中的不少人而言,裴误已是熟面孔。
见他带着姑娘家来,粗鲁无状的浑话沿着长廊,即便很远也能听见一二。
走在身前的裴误忽然顿步,温以一个不妨,鼻尖差点撞上他宽厚的背。
“大人,可是有异常?”
他宽厚的身影挡在面前,温以看不清前面的画面,只能靠询问他得知。
“无事。”
裴误冷冷扫了左右一圈,突然有些后悔当日没有让这些人也顺带受了拔舌的刑罚。
他已经重新抬步,温以跟了几步,隔着帏帽对上铁栏内一个壮汉凶恶的目光,慢慢回过味来。
他这是怕这些人的话伤了她吗?
她帏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指尖像是调整发髻似地扶了扶铁簪,弹指间,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便擦着那骂得最凶狠的壮汉颈侧而过。
只是蹭破了些皮,壮汉并无所觉。
不过三日后那地方便会溃烂生脓,瘙痒难耐。虽要不了他的命,却足以让他品尽苦头。
想到此,温以没忍住雀跃的心情,脚步稍快了些。
只是脚步细微的变化,走在前面的男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低声问:
“有发现?”
“没。”
她摇了摇头,瞬间收敛了心情。
吴举人关押在回廊尽头的那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便到了地方。
以他所犯的罪行,即便有铁证,本来也是罪不至此的。裴误把他关押在这里,定然是有其他的用意。
显然这样极端的环境也让吴举人早就无法忍耐。
两人走到牢房前时,他已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怯懦地缩在角落,分不清是疯是醒。
狱卒开了狱门,与其说是架着,倒不如说是半抬着瘦的像一张纸片般的吴举人出了铁门。
原本死活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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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举人睁眼一看到裴误,便好像恢复了力气,使出全部力气挣扎着大喊:
“大人!”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这事是有人指使我做的,我手上有他们的证据,求您…求您饶我一条小命!”
单看他惧怕的神色,裴误便知道让他关在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
身处一块全是恶徒的阴冷之地,听着这帮像是恶魔一样的人反复重复自己的“恶魔”之名。
恶魔眼中的恶魔,是否更有些不可测的震慑力呢?
裴误抬手,狱卒便不理会吴举人的动作,拎小鸡仔般将人拎走。
转身瞥见温以还站在原地,他垂在身侧手握紧片刻,又轻笑着松开。
帏帽下的表情他看不清,不过想必是怕了吧?
也是。
见过这种地狱,再面对一手打造这样地狱的人,谁能不怕呢?
他从温以身侧擦身离开,只低声丢下了一句:
“跟上。”
帷幕下的温以正皱着鼻子憋气,见他要离开,如释重负地赶紧跟上。
这里血腥、野蛮,可这些寻常闺秀看来吓人的东西对她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唯独这股腥臭,她是当真受不了。
夫子从小教她炼香,虽然她懒惰,最后也没练出师来,可嗅觉却比寻常人更灵敏些。
例如此刻裴误从她身侧擦身而过,温以便隐约闻到一股茶香。
她重新跟在他身后几步。
去到审讯地的路上,温以的视线在他身上探究地绕了个圈,最后锁定了他腰间的水囊。
原来这里面装的是浓茶。
“大人,出事了!”
原本留在外头的阿石忽然冲了进来,脸上一片慌张。
裴误侧耳,示意他低声禀告。
阿石一脸顾忌地左右环视几眼,才近身在裴误耳边说起来。
随着他的话,裴误的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大人,事不宜迟。”
阿石一脸恳切地劝道。
裴误似乎还在权衡,不过片刻后还是点了头,转头让温以跟上,便快步出了诏狱。
审问吴举人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下来。
温以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前后上了马车,才忍不住反复地抬眼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
旁人不知道,只觉得大概是裴大人忽然有了要事,不得不打断审问的计划。
可温以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阿石凑在裴误耳边时,压根一句话也没有说。
再看面前的男人,正神色泰然品茶,全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裴大人。”
温以忍不住开口。
“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裴误不紧不慢抬眼,眼尾那颗赤红的小痣生动地一抬:
“谓之,请君入瓮。”
联系吴举人前后的话,温以细细思量,也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以吴举人为诱饵,捉住那即将入瓮的人。
“那眼下呢?”
她今日寻他出来的由头可就是看吴举人的审讯,原还计量着出些意外,只要中途受了伤,或是拖得太晚,总有办法赖在他府邸不走。
可如今……
裴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以为她竟没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头回耐心道:
“眼下便只有等。”
察觉马车掉了头,裴误望着车帘朝外头道:
“阿石,走后巷那条路。”
诏狱后巷去醉红楼分明饶了路,可这样一来,便会经过昨日那间点心铺子了。
昨日买的荷花酥,与今日又能有多少分别?
阿石心中嫌弃主子这分明是多此一举,嘴上还是依言照做。
心中只唏嘘:
温姑娘这还没勾手指呢,主子已经是三魂都丢了七魄了。
往后的日子,看来还得指着府里主母过。
想清楚这些,阿石一咬牙便多嘴道:
“主子您一日都没用膳了,后巷路上酒家多,不如和温姑娘吃了晚膳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