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满意了吗?
裴误依旧立在窗前,温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清轮廓。
作为武将的这三年,不止是身形,他整个人都冷硬了不少。
若说从前的他是一块冷玉,至少摸起来仍是温润的,今日的他却更像一块刀刃,已被打磨得削铁如泥,如果伸手去碰,只会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大人就不想找出真相吗?”
她朝着窗边走近了两步,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厚重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撇开一二,衣摆处露出的雪青色裙摆如同一朵摇曳的鸢尾花,步步绽开。
裴误似乎是对她的反应诧异外又觉得好笑,闷闷地笑了两声。
她还未看清他的神色,便被他的笑声顿住了脚步。
温以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真相”二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他听来便觉得可笑的词了,更别提律法了。
柔和的烛火勾勒着女子如玉的侧脸。
她神色不喜不悲,可眼眸中却有什么流水般的情绪流淌着,裴误凝眸探究,竟看出两分惋惜与悲悯。
她这是在可怜他?
一瞬间的猜测彻底点燃了他的理智,身后的窗缝中钻来刺骨寒意,又很快让男人冷静了下来。
本是陌路人,她要如何想与他也无关。
“案子几日后便会彻底了结,到时你便搬回醉红楼吧。”
裴误冷了神色,不容争议道:
“今夜诏狱的事,只要你就此忘了,便不会再有危险。”
他语气算是断言,虽然温以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也从这口气中嗅出些异样。
裴误如此阻止她查,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他与幕后之人有利益牵扯,二便是幕后之人他们都惹不起。
可裴误是锦衣卫指挥使,直受圣上差遣,以锦衣卫万事不顾及的“疯犬”做派,能让他停手的,便只有……
龙椅上那位。
温以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只是微微倾了半寸身体一个呼吸间,裙摆勾住了香炉边。
还燃着余烬的香灰随着香炉倾斜的角度洒出些许,溅在她纯白的狐毛披风上。
火星见要复燃,她不得不背过身去,解开半边披风放到脚下扑灭。
女子莹白的薄肩在着雪青色的衣料下衬得尤其晃眼。
裴误呼吸一滞,不自在地偏头撇开视线。
方才一瞥的画面在脑中久久无法散去,她莹白的肩头攀着一条淡粉色的细长伤痕,看起来有些时候了。虽然只露出一角,可那长长的伤痕从衣角中伸出,不知衣料下还有多少。
略一走神,温以披风上的火星子已经被扑灭,只留下纯白的兽毛上几个零星的灼烧痕迹。
星星点点,算是将这件品相不错的披风毁了大半。
这件狐毛披风是她初来京城那年主子赐下的,温以矮下身伸手,可惜地在那斑斑点点的痕迹上摸了摸。
“大人今夜说的我记下了。”
“夜深露重,大人早些休息。”
她直起身,福身行礼后便要离开。
温以走得利落,也没有多纠缠所谓的“真相”。书房的房门被合上,阻隔住门外的寒风。
裴误仰身靠在檀木圈椅上,望着墙上悬挂着的两把绣春刀出神。
苏丞相那边还未动作,沧州又莫名起了暴动。
一波未平一波又生,朝堂不知什么时候起,从前埋在地下的暗流已经开始忍不住浮到水面上。他从前只觉得律法辜负人,才阴差阳错入了锦衣卫,尝过权力的滋味后,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聪明人都对这个位置趋之若鹜。
刀剑上行走又如何?
权字诱人。
他亦是俗人。
拿起手边的密折,裴误会收回视线垂眸良久,密密麻麻的墨字却不入心,脑中总是不由浮现方才看见的伤痕。
她一个锦绣窟里头的青楼话事人,哪来的这般伤痕?
看那伤口的形势,不像是新伤。细长却深,像是某种鞭痕或是粗绳磨砺留下的伤口。
听闻京城中早有些权贵私下里以折磨婢女贱妾为乐,残暴之行不忍于耳,温以再是富,在这些权贵面前仍然地位卑贱,必然也有不得已的时刻……
撕拉—
薄薄的纸页被撕裂一道口。
男人搁在折子上的手背浮着青筋,指节收紧间发出清脆的骨响。
今夜看来是看不了剩下的密折了。
……
裴误难得早归寝房一次,远远却似乎看见寝房亮着灯火。
他指节握上腰间的绣春刀炳,放轻脚步靠近。
迈近了,才发觉那并不是他寝房的灯,而是右边那间紧挨着的耳房亮着。
纸窗模模糊糊映着女子半坐的身影,房内不时传来掺着羞恼的娇斥。
握住刀柄的手指渐渐松开,裴误朝那扇小窗凝眸片刻,收回了视线。
窗内——
蕊秋正替坐在妆台前的温以抹着发油。
裴误这里没有正经妆台,说是妆台,实则不过是一片铜镜搁在了窗边的书桌上。
“主子,裴大人这连个像样的妆台也没有,未免也…”
蕊秋梳理着温以柔顺的长发,小声抱怨道,“未免也太寒酸了罢。”
镜中人已经卸掉了红妆,乌黑如瀑的长发全放了下来搁在肩旁,温以竟难得觉得有些沉沉地,重的难受。
“不可胡说。”
她立时呵止。
裴府看起来布置素简,但裴误绝不会是穷酸之人。但是他这些年得的赏赐,这府里的库房便很可能是装不下的。
蕊秋这么说,不过是对裴误有偏见,事事都要念上两句罢了。
蕊秋本是权贵人家的家生子,长到十岁上下,那家人贪墨太过,被锦衣卫抄了家,这才流落到醉红楼,被她选中做了侍女,为主子办事。
“可是没有妆台,许多事都不方便。”
虽然被温以训斥,蕊秋却还是忍不住道。
她日常管着温以的梳妆事宜,对此事很有微词。
“主子,既然裴大人府里富余得很,您不如跟大人提一句,让库房匀一个搬到屋里?”
“不必。”
温以侧身,“这几日为躲着李元,搬到这里已是很麻烦裴大人,这点小事便不要提了。”
说到此处,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的眼睛,又想起今日裴误那冷漠以待一切的眼神。
可即便如此,他递来的荷花酥却还是热的不是吗?
“反正不会在这间屋子久留。”
镜前的女子自信地勾唇,娇艳的颜色霎时间增色十分。
“即便是一个院子,搬来搬去的不也麻烦?”
她不施粉黛的脸色略有些苍白,额前的碎发全被挽起,露出右额那道抹不去的伤疤,眼神却带着十分的底气与自信。
本算不上绝色的脸此刻却显得光华万千,让人挪不开目光。
蕊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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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看呆了片刻,回过神来,愈发痛心疾首地道:
“主子您就是偏心裴大人!”
这些年跟在主子身边,算是亲眼见了李元大小节日从不忘记地送来礼物,或是用心或是贵重,甚至明知来醉红楼对他的名声不利,却还是一次次闭着人耳目前来。
总之比起一见便对主子冷语,又不甚贴心的裴误来说,蕊秋还是忍不住为李元说两句话。
“李大人待您多好啊,又这般贴心,您这是何必呢?”
温以反是笑意温柔地垂眸,语气羞恼又笃定。
“谁要管他如何。”
“总之,我今日就是打定主意要偏心裴误了。”
他这些年过的表面光鲜,刀背上沾的除了别人的血,定也少不了自己的。
偏心他一下又如何?
———
说了不会在这件屋子留太久,温以是言出必行之人,自然要积极抓住一切时机让这话成真。
次日卯时,她便起来简单梳洗一番,向府中下人问了后厨的方向。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便要先抓住他的胃。”
这是楼中一位年岁不小的花娘告诉她的。
这几年在楼中,闲下来时温以学了不少案板功夫。
本是因为品日不好出门,只好学了自己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她昨日便打听了裴误上衙的时辰,特地做了一桌两广口味的朝食。
皆是分量少样式多,昨日见他好像食欲不振的样子,温以便想做些京城少见些的口味让他尝尝。
算的一分不漏,唯独漏算了裴误的变故。
温以端着朝食才进了小院,恰好撞上正要出府的裴误。
他今日没穿飞鱼服,绣春刀也隐在腰侧。看起来不像是要去上衙的样子。
“温姑娘!”
阿石打破空气中沉闷的因子,招呼道:
“您怎么起这么早,我们家大人今日要处理些卫署外的事务,这时辰可比平日早不少呢。”
裴误的目光循声看去,在她手中小案上样样精致可爱的点心上扫了一眼,算是默认了阿石的话。
“原是这样……”
温以有些失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点心,有些尴尬地笑道:
“我做了些朝食,本想端给大人尝尝的。”
这里头除了两广口味的点心,还有裴误从前爱吃的三鲜烧麦。
她一低头,额角那条疤痕便在发间若隐若现地勾住了裴误的目光。
他目光直直追着那道伤疤,没有应答,也没有迈步离开。
温以还懊恼着没能再早些送到,便听见男人莫名其妙的问话。
“你如今还练剑吗?”
这还是二人重逢后他第一次主动提及与过去有关的话题。虽然莫名,却不带着怨恨、尖刺,任何浓烈的情绪。
她不明所以地抬眸,男人抿唇补充道:
“我记得你从前会些剑术,不知道如今还是否练着。”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及此事,温以还是如实道:
“只是偶尔练,也称不上是剑术了,多是和着乐曲的剑舞而已。”
她如今下功夫的都是暗器,剑术恐怕都快荒废了。
“嗯。”
裴误颔首,显然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
二人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少女清甜的声音。
“哇!今日竟有这么多好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