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聚会
这消息个对于阮怡然来说, 震惊程度不亚于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谈恋爱了。
两个看起来画风很搭的人,但却没人会想到把他们凑在一起。
因为看起来根本就不熟啊!
但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老姐谁啊?!
千古第一颜霸, 后无来者学神,至少在她看来,没有人和她接触下来会不喜欢她的, 不论同性还是异性。
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 也难过美人关, 更何况,还是个性格能力样样完美的美人。
靳医生也不例外!
阮怡然淡定放下水果叉,“所以,是靳医生见色起意先追的你对吧?”
阮灵真想了下, 觉得“见色起意”这个词用在靳聿珩身上有点肤浅, 她觉得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应该不是。”她答:“可能觉得可以试试?”
虽然他也默认了之前有过女生追他, 但都没结果,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 也许就是到她这忽然觉得可以了,又或者到年纪了。
阮灵真接着道:“非要说见色起意,可能我算上一份。”
其实她的生活中蛮多样貌出众的精英男, 梁恪算最典型的一个。
靳聿珩给人感觉与他们都不同, 同样的自信从容,但却少一份游刃有余的盛气凌人。
非要将这种感觉具象化, 那就是走在路上,你急需帮助,前者或许会主动向你伸出援手, 而靳聿珩属于你第一眼就会自主向他求助。
你确信,他会给你提供帮助, 并柔和地告诉你没关系。
但很奇怪,却又不会给人一种“很好追”或是“易熟络”之感。
在淡漠与热情之间,他择一处恰到好处的平衡点。
就像那天在车里,他说他在追她。
一种发自内心的宣告,不求结果,无论答案是什么,他所求的状态就是她知道了就好。
许是在职场混迹太久,她更倾向于这种温暖和煦的人。
她坚信杨绛女士说的“一个好的伴侣,可以减轻一半人间疾苦。”
她觉得靳聿珩就是这种人。
所以她愿意试试看。
阮怡然“啊?”了一声,“你俩在一起是你主动的啊?”
阮灵真思考半晌点了下头,“算是。”
他先表态,她主动发起关系转变。
感情是平等的,男性女性享有同等决策权。
阮灵真沉思了会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连她只见了靳医生几面,都觉得和他相处还挺舒服的,长相又帅气,脾性也温和。
这样一看,跟自家老姐还挺般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呀?二爷那么喜欢梁恪,会很难过吧。”
阮灵真家最喜欢梁恪的,不是她爸妈,而是二老,喜欢的程度不低于对阮灵真。
阮灵真深吸了口气,“二老这边迟点再说吧。”
尽管他们分开错在梁恪,但知晓实情,二老肯定还是会很难过的-
年前一直晴朗的天,在过年初三后忽然骤然转阴。
阮灵真年假几天一直待在城北,父母、二老两边来回跑。
靳聿珩这两天都在医馆坐诊,他父亲和爷爷过年短暂回来了几天,又回云山继续驻扎义诊了,下次回来要到众医交流会。
国假之际,医馆预约日日爆满,甚至晚上下班后还得加诊。
初六那天恰逢立春,阮灵真再次收到了靳峥琪的消息。
问她今晚去不去静园玩。
她看了看日历,没想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想起上次是茯苓生日。
于是问她:【今天是有谁过生日吗?】
如果是,她得提前去挑选礼物。
靳峥琪回:【不是啦,今天立春,咱们家小辈惯例的聚会日,想叫你一起来玩。】
接着又发来一条吐槽:【上次茯苓托二哥给你的礼物,二哥一直忙没拿给你,茯苓知道后都气好多天了。】
看到这条消息,阮灵真笑起来,回:【好。】
从和靳峥琪的聊天框退出去,就看见了页顶靳聿珩的对话框。
他们今天的交流停在今早,他到医馆,给她报告行踪的消息。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他无论是上班、休息、吃饭、下班,都会提前和她说。
她没有这种恋爱中一定要掌握对方动态的习惯。
于是告诉他,其实不用事事报备。
他的回答也很贴心:“怕你找不到我,提前告诉你,有时候忙起来,我没空看手机。”
她也就随他去了。
点开他的聊天框,难得在他工作的时间段打扰他,问他:【峥琪约我今晚去静园玩,说茯苓托你给我的礼物,你忘了,小狗生气了。】
预料到他不会很快回,放下手机,继续忙老爷子托他翻译的典籍。
这几天放假,翻译进度突飞猛进。
精心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邻近午饭的点,老太太上楼来,轻轻敲门,叫她吃饭。
她回了声好,合上电脑,放下手中的笔,准备起身下楼。
桌角的手机轻轻震动一下。
不用看就知道是靳聿珩。
非工作日,她的微信向来安静,很少有人找她。
拿起手机,从书房出去。
他回:【忙忘了,就说茯苓这几天怎么见到我都不开心呢。我也正想问你今晚来不来静园玩,人还挺多。】
说完,犹豫片刻,才发来一条新的消息:【梁恪也会来。】
其实阮灵真已经猜到了。
前后时间对应上,以前每年的这时候梁恪都会固定说要去参加家中一个聚会。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靳家小辈的聚会局。
边下楼,边回他:【去。】
片刻后,他答:【好,我去接你,今天下班早。】
她刚打算回好,就见对话框里发来一句:【我吃午饭了哦。】
笑了声,将输入框里的“好”发了出去。
下午,阮灵真就提前和老太太说晚上不在家吃饭。
老太太以为是和梁恪出去约会,想着两孩子过年期间是一直没出去过,满脸笑容地答应了。
靳聿珩下午的预约名额少,早早就结束了。
从医馆出来时,一片雪花骤然落在他的手背。
他抬头看了一眼。
天幕灰蒙蒙的,积压了好几天的雪意终于落了下来。
阮灵真的消息是在这时来的,她告诉他:【下雪了。】
他勾唇,回她:【嗯,下雪了。】
从城南开往城北,下高架的第一个路口,雪势纷纷扬扬变大。
到达约定的巷口,地面已积叠一层浅浅雪被,他给阮灵真发送他已到达的消息。
不一会儿,灯火晕黄的小院走出来一抹身影。
她撑着伞走在漫天大雪中,绒绒雪花落在伞顶。
她也看见了他,歪一歪头,眼睛亮晶晶带着笑意,加快脚步走过来。
他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雪天。
没来得及道别,她就跑进了雪中,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野。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形成闭环,七年前跑远的姑娘,在今日绕过一个圈,重新朝他走来。
他同等扬起唇角,笑着看她走近。
走至车边,阮灵真收伞上车,抖落积雪,装进伞袋里。
看一眼靳聿珩,笑道:“走吧,让我去调和调和你跟茯苓小朋友的关系。”
说起这事,靳聿珩笑了起来,半晌才开口道:“是挺对不起的。”
那天答应茯苓洗干净后就给阮灵真的,洗好晾干,然后就被他忘记了,年后又忙,更是完全没记起来那只被他放到柜子里的小兔子。
指了指放在后座上的一个购物袋,“所以买了它爱吃的零食赔罪。”
阮灵真笑了两声,肯定道:“是该买。”
靳聿珩轻笑,启动车子,抬眸看向上方的后视镜。
阮灵真系好安全,理了理压在身后的头发,顺势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
脸侧碎发随意弯成好看的弧度,耳垂上戴一对小巧精致的耳钉。
她今天穿得很日常,暖杏色毛衣,白色短款棉服,搭配牛仔裤运动鞋。
扎起马尾更显青春洋溢。
好像——更像初遇那一年了。
靳聿珩弯了弯唇,倒车出巷口。
二人到达静园时还没到饭点。
所有人聚在正厅旁的小会客厅吃茶聊天。
见他们一起进来,都以为是恰好在门口碰上的。
靳筱瑶来迎阮灵真去女眷那边玩,靳聿珩则被叫去下棋品茶。
梁恪坐在男性小辈中间,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更瘦削了。
他看一眼在女眷小圈子里落座的阮灵真,又看一眼往这边走过来的靳聿珩。
自上次一起约酒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靳聿珩在他身旁空位落座,棋盘重开,有人问梁恪要不要和靳聿珩下一盘。
他顿了一下。
靳聿珩偏头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无声等他的答复。
他动了动唇,应了声:“好。”
对弈开始,梁恪先落的子。
下至半程,梁恪中腹先死,靳聿珩让了他几子,局势才稍稍转晴。
大哥靳承安在一旁笑,“阿珩跟谁下都让棋,今天这是也打算故意输给阿恪啦?”
正厅准备摆桌,云叔进来通知,再过十分钟就可以落座了。
众人应了声,就又聚精会神地观起了对局。
阮灵真坐在女眷圈子里,听她们聊身边近闻,恋爱、生活、工作,她偶尔搭一两句。
其中有人好奇,忽然问她:“灵真,你和阿恪目前有结婚的计划没有?”
她手上剥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正打算回答,不远处的棋盘周围传来一声倒喝。
“这杀的也太惨了,阿恪,你的龙全死了!”有人笑着打趣。
靳筱瑶闻声朝哪边看一眼,“呀?二哥赢棋了,去看看。”
说着站起身,往那边走过去,周边女眷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打算去看看。
阮灵真放下手中的橘子,也紧随她们之后。
棋盘上,黑白子分明。
阮灵真也算会下,两方各看了看。
靳聿珩后半程的进攻不算含蓄,和家里老爷子说的故意让棋根本沾不上边。
靳筱瑶看完棋,啧了两声:“二哥这棋下得,好像阿恪和你有仇。”
靳聿珩没说话,笑了声,着手收棋子,“好久没下,有些手生,想着试试看的。”
梁恪抬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眼。
云叔又从门外来,说可以落座了。
周边人谈笑着,转身往正厅走。
靳筱瑶笑着挽过阮灵真的胳膊,“走吧灵真,吃饭了。”
阮灵真看了还坐在棋盘前的靳聿珩和梁恪,应了声:“好。”
从会客厅出去前,她又转头看了眼。
靳聿珩端起一旁红木杯架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梁恪放至腿上的手骤然缓缓捏拳-
到达桌前,众人纷纷落座。
小辈之间平日里虽不计辈分差异,但在席面上还是遵循长幼之序的,大哥靳承安当坐主位。
靳峥琪一屁股坐在了留给梁恪的位置的上一个席位。
按照辈分她的确比梁恪大。
靳筱瑶嗔她一眼,叫她起来:“你坐那,灵真坐哪?”
身后,梁恪和靳聿珩从会客厅出来。
前者脸色不佳,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靳峥琪龟缩在座位,悄悄瞅了眼靳聿珩。
那天逼问二哥不成,她晚上回去几乎是灵光一现,就猜出了唇印的主人可能会是谁。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展细节,但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持百分之九十的确信。
支支吾吾半天,但又耐不住一桌子人的注视,慢吞吞站起来。
阮灵真往这边看一眼,笑着开口:“不用了,那边不是还有空位,我坐那好了。”
桌上除了梁恪和靳聿珩的位置空着,其余皆满席,只余主位右侧还留有空位。
但哪有让客人坐末席的道理,靳筱瑶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你坐我这儿吧。”
主位是大哥靳承安坐着,这样一换,阮灵真的位置恰好在靳聿珩的身边。
靳聿珩走来,落了坐,梁恪慢吞吞稍后。
靳筱瑶拿了自己的东西转去主位右侧,阮灵真只好在跟前坐下。
席间,小辈间气氛很好,吃饭时也不拘着食不言的礼数,也没人劝酒。
靳峥琪感觉自己身边像是坐了个木头。
好几次见他将筷子伸进面前装醋的小碟,蘸着空无一物的醋将筷子伸进嘴里。
靳峥琪:“……”
直至他夹起冷盘里的一根泡椒包放进嘴里,她才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那是泡椒!”
梁恪愣一下回过神,扯起嘴角笑一下,“没在意。”
说完,看一眼坐在靳聿珩身旁的阮灵真。
两人的互动很平常,只偶尔搭一两句话,看不出关系的亲疏,只像是普通交流。
想到这,他忽然苍然一笑。
阮灵真知道梁恪吃饭时一直在看她,刻意避开了与他好几次的对视,但总有疏忽,猝不及防撞上视线,很快收回,就又碰上身旁靳聿珩的目光。
这顿饭吃得她如芒在背。
一边得避前任的嫌,一边得顾及现任不要生气。
以前的她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遇上此等修罗场。
最终,在桌上人相继放下筷子,这顿饭宣告结束。
正好年假还没结束,靳筱瑶便组局去冬园玩,说是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聚一回。
有人说今天可不玩上次的诗会了,今天晚饭吃得饱,待会儿怕是喝不下茶。
闻言,有人提起上次老太太暖寿宴,靳聿珩连输了好几局,“阿珩都输那么惨,咱可没胜算。”
人群一阵哄笑。
靳筱瑶摆手,表示今晚坚决不组诗会。
众人将信将疑,逼得靳筱瑶无奈笑起来,竖三指对天起誓才奏效。
一群人离席,浩浩荡荡往冬园去。
第42章 唇形
小聚的地点在冬园西楼的茶话室, 是靳筱瑶平日用来接待亲近友客的,和正厅的会客厅比起来要小些,但却更适合这种大雪天气, 聚在一起围炉煮茶,谈心聊天。
靳峥琪半途想起,茯苓还被关在犬舍里, 又跑去夏园牵。
早在靳聿珩和阮灵真没来之前, 前者谈恋爱的消息就已经被靳筱瑶宣传开。
一副势必让大家齐力把对方是谁逼问出来的架势。
于是, 游戏玩闹的过程中,矛头几乎全都对准了靳聿珩。
从是谁、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问到对方真的是女生吗?
前面几个问题靳聿珩全都选择不回答,很有游戏精神的主动罚酒。
每年小辈聚会都是闹一个气氛, 酒水自然也不是什么烈酒, 骨瓷小酒盅, 一人面前装了一盅青梅酿。
喝完上一问的罚酒,靳聿珩对最后一个问题作出回答, “我自认还是坚定的异性恋。”
众人扫兴地“嘁”了一声。
靳峥琪牵着茯苓进来,小狗一眼看见了坐在靳筱瑶身边的阮灵真。
颠颠儿跑过来,蹭她的腿。
阮灵真低头摸了摸它。
大哥靳承安见状开口打趣, “这个家里除了阿珩, 就没见茯苓对谁这么亲近过。”
大嫂秦贞闻言笑着接话,“咱们茯苓也喜欢漂亮姐姐呗!”
靳峥琪在一旁落座, 瞧一眼满脸殷勤地坐在阮灵真身边的狗子。
心里暗自嘀咕——
才不仅如此,它是在暗戳戳嗑CP!
想到这,她依次悄悄瞅了眼阮灵真、靳聿珩以及梁恪三人。
忽然有些不敢想, 大家如果知道事情,场面会有多爆炸!
多!爆!炸!
总之, 她已经快憋死了。
知道大家在玩,茯苓也很乖的没闹,就是依旧不愿意往靳聿珩那边靠一点,连小爪子稍稍挨到他脚边,都要在察觉后的第一时间撤回来。
阮灵真看出了茯苓的别扭,趁着大家重新回归游戏中去时,低声对坐在身边的靳聿珩道了句:“还生你气呢。”
周遭嘈杂热闹,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听不真切。
靳聿珩看向她轻轻开合的双唇,读懂后,弯唇一笑,看向趴在地上的茯苓。
狗子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傲娇昂起头,眼睛斜斜看他一眼,重重叹一声,继续趴到地上去了。
两人抬眸相视一笑。
靳筱瑶正被架着问昨晚的相亲,又问这已经是近两年的第几百个了?
话题中心终于转移,靳聿珩中途离了席。
茯苓抬头看一眼,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担忧,转头看向阮灵真。
阮灵真回身看眼交替落于一闪闪雕花木门上的影子。
猜他应该是出去透透气,刚刚的青梅酿,他应该喝了不少。
轻轻拍一拍茯苓的头,“不是生你的气,别担心。”
转盘的指针呼呼转过一圈,直直指过来。
阮灵真抬眼看向指针,而后舒舒然坐好,等着他们要问的问题。
全场只有阮灵真不是小辈中的熟客,被问的问题自然要比其他人的收敛些。
靳筱瑶和阮灵真最熟,很有分寸感的问了之前在会客厅,她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有的话近两年会提上日程吗?”
阮灵真思考片刻,很认真地答:“有结婚打算,近两年的话,还不清楚。”
听到答案,人群发来一阵起哄声,纷纷看向梁恪,还有人低声提醒,“阿恪,差不多了啊!”
梁恪没说话,直直看向坐在对面的阮灵真蜷在掌心的指尖捏到发白。
在身边有人碰了下他的胳膊,说他还装起深沉来了,才牵强笑一下,含糊应了声:“嗯。”
游戏继续。
阮灵真放在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几乎是出于心里的那点先知感应,猜出来信的会是谁。
拿起手机,脚撑住地面,将椅子往后蹬了蹬,使自己稍稍与身旁的人错开,才点开了消息框。
靳聿珩:【来东楼。】
阮灵真看眼重新陷入话题中心的靳筱瑶,大家对她的感情史都颇为感兴趣,本着要扒个干干净净的宗旨,拼命制造契机。
茯苓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眼皮忽闪忽闪像是要睡着了。
她站起身。
靳筱瑶陷在接二连三的问题中,分身乏术,见阮灵真起身以为是要去洗手间,不忘抽空告知她洗手间的位置。
阮灵真应了声,道了谢,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屋外雪还未停。
廊亭覆雪,灯火浅照。
裹着寒意的风横穿而过,她顺着西楼的楼梯下楼,又走过楼下河池旁的复道回廊。
全身心的注意力一分为二,一半在她前进的方向,一半落在不远处二楼的茶话室,脚步声与心跳声交相辉映。
直到攀上东楼的台阶,她才呼了口气,放缓步子往上走。
连学生时代都没有过偷感这样重的经历。
那时候她一直都是父母、亲友,以及老师口中的“三好正直乖孩子”。
想到这,阮灵真轻笑了一声。
脚下已经踏上东楼小阁前的回廊。
看眼亮着一抹微光的靳聿珩的房间,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一道轻缓的声音传来。
阮灵真推门进去。
靳聿珩坐在桌前椅子上,外套脱下随意搭在桌边,看见她后勾起唇角。
屋内只开了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
他身影有些背光。
阮灵真觉得他可能是有些醉了。
走过去,问他:“你要喝点水吗?”
靳聿珩微偏头,朝身后的桌面示意一下。
阮灵真看见了一杯飘散着袅袅水汽的淡茶。
“小心晚上睡不着哦。”她道,说完又觉得喝完酒可能喝点茶水会感觉好点,便收了话。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年初一,出去吃了顿午饭。
今天算是正式恋爱后第二次见面,中间隔了近一个礼拜。
之前每次见面时的自然坦荡,在身份转变后忽然荡然无存。
特别还是在这样静谧中的独处。
阮灵真往后退了两步,靠到桌边,问他:“你不回西楼啦?”
靳聿珩单手扶卓,笑起来,“再回去等着他们问我关于女朋友的事情吗?那我可能得醉到明天连医馆都去不了了。”
阮灵真看着他酒意微醺的眼睛,也跟着笑了下,说起刚刚自己来时的心路历程。
“有种念书的时候偷偷出门谈恋爱的感觉。”说完,扬一扬眉,“我可是保持了二十八年三好学生的优良品质。”
言下之意,今晚算是破例了。
靳聿珩闻言笑起来。
阮灵真的视线在他嘴角拓开的弧度上停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她故意停顿几秒,随后将视线从他嘴角挪向他的眼睛。
“你的唇形很好看。”
唇线标志,色泽润红,嘴角自带一抹浅浅上扬的弧度。
那次去吃打边炉时,她就发现了。
靳聿珩神情微滞,须臾恢复如常,目光却似是受到了点拨,也看向她的唇。
阮灵真看着他的视线从她双眸离开,往下移动。
忽然间觉得空气被压缩至一半,莫名的紧迫中,她调和气氛似的笑了下,“笑起来也很好看。”
靳聿珩却没接她的话,凸显的喉结上下轻滚一下,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问她:“那好学生要更离经叛道一些吗?”
说完,他的目光重新落入她的眼睛。
原始的悸动与诱引不加掩饰地展现。
阮灵真像是没听清,又像是知晓他这席话下的暗示,紧张局慌乱的低低“嗯?”了声。
而回应她的不再是他的话语。
靳聿珩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弱台灯的光芒在他侧脸落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他倾身,脊背微躬,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下触碰。
温热的、柔软的,兼带很淡的清新果香酒气。
阮灵真觉得周遭氧气骤然稀薄一般,她几乎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
靳聿珩稍稍退开一些,垂眼看她,语调不自觉微哑,“你之前说,我面对你总是太过有分寸——”
呼吸灼热着喷薄,鼻息缠绕。
“我现在不想太有分寸,可以吗?”
距离太近,近到能看清彼此轻颤着的眼睫。
阮灵真抬眼,看向他的眼睛,稀薄的氧气重回肺腔。
没等到她的回复,他又问一遍:“可以吗?”
心脏如擂鼓,阮灵真微微弯唇,主动轻轻靠上他近在咫尺的唇,像他上一个吻一般,轻盈易逝,“不想有分寸,是不需要问对方意见的,男、朋、友。”
随他轻笑声落下的,是更为沉重与清晰的触碰,唇齿开合,吻加深。
果香骤然变浓烈,细枝末节中掺了似早春茶园的气息。
是他刚刚喝的茶。
暖气热烘烘炙烤,阮灵真的外套脱放在了西楼,只穿了一件毛衣过来,这会儿依旧觉得有些热。
身后是坚硬的桌檐,她的身体不胜压力往后倾斜。
似是察觉到她的吃力,托在脑后的手掌移向她的腰间,如强有力的藤蔓牢牢托起她,将她放到了桌上。
桌子靠窗,纱帘密不透风地拉着。
阮灵真似节节败退地溃军,直至后脑勺在他掌心承托之下靠到纱帘后的窗子上。
大脑像是发了烧,混沌沸腾,连呼吸都变滚烫。
唇齿间,每一隅都残留下弥散不去的浅淡酒气,让她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她刚刚其实也喝了酒。
不远处,西楼茶话室。
不知谁觉得屋内太过憋闷,支开了一扇窗。
清凉空气顺着洞开的窗檐钻进来,屋外雪窖冰天。
梁恪坐在靳筱瑶身边,整场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下一个问题CUE到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他们问他什么时候把阮灵真娶回家,后又玩笑道——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名正言顺地叫阮灵真一声外甥媳妇了。
支开的窗户正对东楼小阁。
光影微暗的纱帘后,两道交叠的影子,似全然不顾外界纷扰喧嚣。
女生脑后的发髻散掉,长发柔柔落下来。
一只宽大手掌隔在窗户与她后脑之间,护住她免受撞击。
窗帘阻挡,只能窥见虚虚轮廓。
他嘴边含糊地应答骤然停住。
第43章 嘴友
吃饭前在会客厅, 是梁恪先开口叫住的靳聿珩。
他想问他那晚约酒后,他去阮灵真家帮她修电路的事情,更想问,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现在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靳聿珩被叫住,重新在椅子上落座,像是早已窥透他的心思, 见他欲言又止, 帮他将未宣于口的话问了出来。
他道:“你是想问我和灵真的事情?”
灵真。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那一刻, 所有的疑问都已不必再说,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震惊、错愕,更多的是觉得荒唐。
他们怎么可能,又怎么会?
靳聿珩看他片刻, 似是对他的反应早已料到, 却问了个很奇怪, 且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还喜欢灵真吗?”
梁恪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大脑是混沌的。
甚至觉得靳聿珩问的这个问题很可笑, 放在腿上的手紧捏成拳,“我喜不喜欢还——”
“只要灵真愿意——”靳聿珩好似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是什么,“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言下之意, 不管他喜不喜欢, 都不重要了。
在梁恪的记忆里,自幼时起, 靳聿珩就一直是长辈口中“知礼谦逊”的小辈楷模。
不争不抢,永远温和妥帖。
可忽然之间,他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了。
他凄然笑起, “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靳聿珩喝一口手边的茶, “你不要误会灵真,在她记忆里,那晚奶奶暖寿,在厅前水榭,她是第一次见到我。”
说完,他放下茶杯,“但在我记忆里不是。”
具体在他记忆里是哪个时间段,他没再往下说。
但梁恪却忽然想起大学那年他们一起喝酒的夜晚,灵真中途给他打电话,当时靳聿珩的表情先是茫怔,随后转为惊愕。
问他这是他女朋友吗?
以及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久久的沉默。
“你不会——”
云叔此时又从门外进来,笑呵呵提醒吃饭了。
靳聿珩站起身,“云叔催吃饭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会客厅-
身前侵略性的压制减退,满溢的热潮变为轻缓的浮浪。
阮灵真昏沉的脑袋得以重拾一丝清醒。
唇上的纠缠转为不疾不徐地轻吮,触碰之下发出轻微声响。
靳聿珩单手托住她的侧脸,须臾之后稍稍错开,鼻尖相互轻抵,呼吸乱而沉重。
托在脑后的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问她:“撞到了吗?”
阮灵真摇摇头,微喘,回道:“没有。”
两人的声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哑然又朦胧。
靳聿珩将阮灵真从桌上抱下来,替她整理好微乱的衣衫。
又看一眼她散在肩头的长发,在桌角找到了那只掉落的发圈。
阮灵真看他探身拾起桌上的发圈,才迟钝地摸了摸脑后。
这也——太激烈了吧。
抬眸看他一眼。
靳聿珩看懂了她眼神中的嗔笑,笑起来,低声道:“我给你重新绑起来。”
阮灵真在桌前椅子上坐下,靳聿珩站在身后,笼起她肩头的发,调整到适宜高度,开始绕圈。
阮灵真想起吃饭前,在会客厅,他们走后,他和梁恪单独又待了会儿,应该是聊了什么。
于是问他:“你之前,和梁恪聊了什么?”
虽然大致猜出话题应该是和她有关,但具体细节,她不清楚。
头发绑好,靳聿珩替她理了理耳边碎发,“问他还喜不喜欢你。”
阮灵真转过头,“然后呢?”
她才不信简单的这一句要聊那么久。
靳聿珩垂眸看她,面容含笑,低声应答:“不管喜不喜欢,我都要据为己有了。”-
阮灵真先一步回的西楼,靳筱瑶以为她走错了路,没找到洗手间,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她笑一下,没反驳。
重新落座,桌上的游戏已经结束,小炉上的茶已经煮沸,防至圈网周边的各类坚果水果,也早已加热完毕。
身边的大嫂捡了颗橘子递给阮灵真,调笑道:“咦?阿珩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说完哈哈笑两声,对靳筱瑶说:“你赶紧告诉他,已经不玩了,叫他回来。”
靳筱瑶笑了声:“我都招架不住你们,二哥迟早被你们玩坏!”
说着拿出手机给靳聿珩打电话。
免提外放,嘟声响起的同一时间,阮灵真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
靳聿珩:【到西楼了?】
她抬头看一眼不远处洞开的窗户,东楼小阁的窗帘被拉开了,雕花窗往外支开。
他肯定是看见她进门了,这么问显然是找话。
靳筱瑶那边的拨号被接通,没等靳聿珩开口,她就先笑着道:“二哥,你快回来吧,游戏结束了,看给你吓得,肯定跑东楼去了。”
靳聿珩回了什么阮灵真没听清,她专注在输入框里敲字。
【我更加怀疑靳大夫说没有谈过恋爱的真实性了。】
哪有人初吻这么得心应手的啊?
然后又忽的想起之前方圆说的,当今社会连“炮/友”都不稀奇,“嘴友”更是不少见了。
亲一下而已,不用负责。
于是又问他:【你是不是偷偷找人练过了?】
靳筱瑶的通话结束,大家开始打趣起靳聿珩,说他是老房子终于着了火。
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何方神圣,点火一把好手。
对话框里发来靳聿珩的回信,他说:【真是第一次,还满意吗?女朋友。】
“哎?灵真,你说说看,你们年轻人懂这些,以你见阿珩几次看,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大嫂秦贞忽然歪头看过来。
阮灵真急忙将手机倒扣放到桌上,回想一下刚刚的聊天内容。
抱歉笑一下,“我不太清楚哎。”
有别的姐姐帮着阮灵真说话,“你问灵真,她怎么会知道,她阿珩合算起来都没见几次。”
嗯,恋爱后还没见几次。
阮灵真剥了瓣橘子放进嘴里,笑了声,作为默认地回答。
后半程,大家都分散开,各寻各的乐趣去了。
靳筱瑶问阮灵真晚上还留宿吗?
上次西楼的那间客房还给她留了。
她点点头说好。
不留宿也不行,她没开车,靳聿珩晚上喝了酒,也不好送她回去。
大家四散开,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去歌房唱K的唱K。
阮灵真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老太太也说雪下太大了,回来也不安全,让她今晚就住市中心。
挂了电话,正打算重回屋内,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
她转身,梁恪站在几步之外。
阮灵真看了他片刻,觉得既然靳聿珩已经和他说清楚了,那他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往他的方向走过去,擦肩而过。
“真真。”梁恪叫住她。
脚步停下。
梁恪转身看过来,“我——”他开了口,却又顿下,廊内的宫灯在风中摆动,光影落入他的眼睛,像是落在湖面的灯火,波纹漪漪。
不远处的歌房,靳峥琪和同辈一个弟弟在合唱一首情歌。
乐声随风传来。
两人故作深沉,撕心裂肺地唱着:“Oh—原来是我,原来是我,犯下从没承认的错。”
阮灵真站在原地,闻声也转过身。
忽然看见两行清凉的晶莹从梁恪脸颊蜿蜒而下。
他低低哭出声,“对不起,真真,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已没有资格再说其他,甚至连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都不能说了。
阮灵真深吸了口气,又轻缓叹出,忽然释然了,“梁恪,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其实从来就没爱过我。”
那天和靳聿珩说起她独自在莫斯科留学,没能回来的那个春节。
她说那个年纪都会更加注重各自的自我空间,所以能理解他没去陪她。
所以当在朋友圈看到他和朋友跑去芬兰滑雪看极光时,她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那天的莫斯科下了好大的雪,她弄丢了手机,着急忙慌补办了新的卡,买了新的手机。
却又很倒霉的弄丢了旧的微信,新申号,从许久没用的Q/Q给相熟的朋友发去旧号不用的消息。
梁恪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加上了她的新微信。
没关心她怎么弄丢了手机,也没问她怎么忽然换微信了,只说难怪昨晚给她发信息没回。
也是在那时,她看见了他的朋友圈,芬兰绚烂的极光下,他穿滑雪服,与朋友勾肩合照。
怎么会不难过呢?
那是她第一个异国他乡的新年。
她自认除了父母家人,世间最亲之人,没有一句关心。
她没说话,安慰自己,年少贪玩是本性。
梁恪低声哭,急于否定她的话,“不是的真真,我爱你。”
怎么会不爱呢?
这是充斥他整个青春岁月的女孩,怎么能不爱呢?
“你还记得,我去莫斯科第一年的春节吗?”阮灵真叹了声,“你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回不来,其实当时如果你年后抽空去看我,我也会很开心。”
当时,父母以及二老在吃完年夜饭,才匆匆拿到批下来的签证,丢了碗筷,立刻就飞往莫斯科了。
她自幼生长于爱的环境中,怎么可能分不清上不上心的区别呢?
梁恪摇头,抬手抹掉下颌的泪,“不是的,当时是你说想去芬兰看极光,我想提前去,等带你去的时候好安排,当时年后我不是问你要不要去了吗?”
那年假期的末尾,阮父阮母以及二老才依依不舍的回国。
梁恪说他安排好了带她去芬兰的行程。
却没想到,她拒绝了,说不想去了。
阮灵真无奈地叹了声,“梁恪,很多事情是过了当下,就失去它本该有的期待了,太多的东西是回不了头的。”
如那年莫斯科的大雪,也如他们走到这般田地地关系。
说完,她笑了下,“算了,翻篇了梁恪,我们翻篇了,我没有不好的情绪,还是一样祝福你。”
楼下,靳聿珩已经走过游廊,朝西楼走来。
她看眼他渐渐走近的身影。
随后抬起头,唇角带笑:“我要往前走了,梁恪,再见。”
第44章 七年
靳聿珩从楼下上来, 阮灵真朝他方向走过去。
他没关注她身后的梁恪,只问她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阮灵真说出来给奶奶打电话, 说今晚不回去了,说完用冰凉手背碰一下他的手,笑着说还挺冷。
靳聿珩反握住她的手, 雪后夜寒, 她只穿毛衣, 在冷风中不知站了多久,担心她感冒,
没多做停留,让她赶紧进屋。
临进门前, 他看眼不远处蹲在夜幕中的人。
双手抄进发间, 脸往下埋去, 肩膀随着隐隐抽泣声轻微颤动。
两人进屋,靳筱瑶瞧见后, 笑着开口:“二哥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你欠我个人情啊,你走了, 我替你挡了多少苦难。”
靳聿珩在位置落座, “下次帮你逃一回相亲。”
这个话题重新被提起,众人哄笑, 靳筱瑶无语看他一眼,转身对阮灵真说:“走,灵真, 我领你去拿衣服,不想理这人。”
阮灵真笑了声, 应好,起身穿起外套,趁周边人不在意,对靳聿珩比了个口型“我走啦”。
他看着她,轻轻颔首。
上次留宿,阮灵真穿过的衣物靳筱瑶还替她留着,说是想着她以后肯定常来。
又防止受潮染霉味,便封起来放到客房衣橱里了。
在衣柜里拿存衣袋的功夫,不忘和她搭话,“上次收书时才发现给你拿错了书,本想再给你多拿一本小说的,拿成二哥的《伤寒杂病论》了。”
说完,拿出存衣袋,转头对她皱一皱鼻子,“枯燥吧!”
说的是书。
阮灵真那天其实没看多少,尽管有他写在一旁的注解,但终究词句晦涩。
闻言笑一声,“是有点。”
靳筱瑶引她去卧房角落的小桌前坐下,拿起一个茶包去茶盘前冲泡,忙结束端着两杯茶走回来。
“陈皮党参茶,没真的加茶叶,别担心。”将其中一杯推过来,想起阮灵真失眠,不忘安抚道。
阮灵真道了声谢,端起杯子轻呷一口。
靳筱瑶这才接上之前的那一句,“我说的是二哥,当然,他看的那些书的确也挺枯燥的。”
要知道她可是跟着现国学大师身后研学的,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了,但偏偏只有二哥书房里的那些名医典籍,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阮灵真没料到她说的不是书,而是人,双唇轻启,顿了一下。
回想了下这段时间的相处,好像也没有很枯燥。
有些不确信地回:“还——好。”
靳筱瑶纳罕于她的答案,喝一口杯中茶水,而后扒着手指细数起来,“去医馆、回家、锻炼、看书、去医馆……”
就这样说了几个来回,才停下,“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别的轨迹,家里的哥哥只有他没有女朋友,二婶替他着急好多年,说他像是受过情伤似的,对恋爱有阴影。”
说完,摊一摊手,“然而实际上,根本没有,二婶说他捡了个茯苓回来,是陪他过下半生的。”
听到这,阮灵真想起上次茯苓过生日时,靳峥琪也说过茯苓是捡来的。
“茯苓被养得挺好的。”
靳筱瑶笑了下,“吃的都是超贵的狗粮罐头,全家娇娇宠。”
说着,像是想起了茯苓可爱的模样,用手比了个大小,“刚来的时候就这么大吧,那时候二哥还在上大学,在一个大雪天带回来的,放在废旧的教材纸盒里,裹着个围巾,给它吹毛吹了好久呢!”
刚递至嘴边的茶杯,杯口悬停在唇边,阮灵真抬眸看去,“一个大雪天?”
靳筱瑶点头,又细想了一下准确时间线,“二哥大五那年期末吧。”
“你二哥,大学在南临上的吗?”阮灵真放下杯子。
靳筱瑶笑着点头,“对,所以说他枯燥,连大学都没出南临,在南临医科大上的。”
一个很不可思议,又令她无法不联想到的念头出现在脑海。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还不算太晚,给温祈发去信息。
温祈很快有了回信:【好的灵真姐,我帮你问问倪玉泽。】
她回:【好,谢谢。】
靳筱瑶看她一眼,“怎么了?”
阮灵真摇摇头,笑一下,“没事,忽然想起工作上有事情没处理完。”
靳筱瑶点头,按亮手机屏看眼时间,“那我就先走了,你忙完如果想休息就先休息,他们还得玩好久呢,要是也睡不着就继续过去找我们。”
阮灵真点头应好。
送靳筱瑶出门,放在小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响。
关上门,她折返去取手机。
温祈:【倪玉泽说可以,你带着旧手机去就行。】
她顿了下,回:【可是那部手机丢了。】
温祈发来一句:【啊……那我再帮你问问。】
很快,最终答案出现在屏幕,【说是问问你之前手机的品牌,有专属ID的话也是可以复原数据的,但前提是你有云端。】
这么多年阮灵真使用的手机品牌就没变过,工作需要云端也是一直开通续费的。
她回:【有云端,也有专属ID。】
温祈回了个“OK”又消失在聊天框,过了会儿很激动地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灵真姐,可以哎!不过需要登录一下你的ID账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帮你导数据!”
阮灵真没回,直接发去了自己的ID账号以及密码。
温祈转手给她推来倪玉泽朋友的微信,加上后,对方问她具体想要哪个时间段的数据。
她给出准确时间段。
对方回好,表示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她回:【没关系,麻烦了。】
手中的手机结束频繁的震动,她走到窗前的书桌边坐下。
与上次来时一样正对玻璃窗,与隔着园景的东楼小阁正对。
她的视线落在楼下的那株玉兰上,静静等待消息。
中途,她似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紧迫感,起身去喝了两次水最终实在受不了这种枯坐的焦虑,拿了衣服先去洗澡。
等吹干头发,将衣服放进洗衣机,调好烘干程序,阮灵真才重回桌边拿起手机。
聊天框依旧空空荡荡,没有新消息发来。
就在她打算放下手机时,手中黑色的小方块震动一下,她低头看去。
一个标注为她给出的时间段的文件夹发来。
她发去感谢,在对方淡淡一句:【没事。】后,她点开了文件夹。
解压后,在密密麻麻的小分夹中,找到微信那一栏。
她已经记不起当初加的那个男生微信名是什么了,情况紧急,她也没给对方备注,只记得每周日,他会固定给她发照片和视频。
拇指快速滑动,直到一个缩略成小框的头像出现视野,她倏然停止翻动。
旧数据的滞后性,那个头像上茯苓还是幼犬的模样,但拍摄地点却是一样的。
在一个水榭里。
指尖不住地轻颤,点进那个缩略框。
她给的时间线是七年前至今。
入目的第一条信息是一张照片以及一段视频,信息后标注的时间是她第一次来静园的当天上午。
眼眶积蓄酸热,点开了那段视频。
静园后的停车小院,茯苓咬着靳聿珩的衣袖,不让他走。
他举着手机拍它,开口道:“茯苓,我真的要走了,你今天怎么不乖?”
茯苓没松开他的衣袖,从口腔缝隙发出两声低叫。
他笑起来,轻缓笑声透过扬声器传来,“我知道,今天肯定早点回来,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茯苓呜鸣两声,像是在做最后的祈求。
画面降低,应是他蹲了下来。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七点?我七点回来?”
咬着衣袖的狗子甩了两下头,表示不同意。
拍视频的人又是一声轻笑,“好吧,六点前回来,说到做到。”
闻言,茯苓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松开了口中的桎梏,对他叫了两声。
他应:“一定。”
视频就此结束。
阮灵真退出视频页,开始缓慢上滑。
七年间,每个周日都有新的信息发来。
她一点点看着茯苓随着她的滑动逐渐变小,最终变成了她初捡到它时的大小。
最开始的几则消息她都是回的,没有多余的闲聊,只是简单的一句:【好的。】
直到她出国,弄丢手机,她的那一侧就再也没出现过回应。
而在那些她没再继续回应的消息之前,她看到了一则,除了茯苓的照片和视频,他第一次发来一段文字。
【阮灵真,我是靳聿珩,你在华椿堂的接诊医生,不知道你还不记得,你的感冒好了吗?你这个疗程的药还没来取,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送去学校,还有,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虽是文字,却能清晰感受到背后发信息人的生涩与紧张。
可是这条之后,她再无回信。
眼眶中积蓄的酸热上涌,急速液化,从眼角滚落。
热烫的晶莹几乎灼痛她的脸颊。
所以,从她认为的“初见”他就认出了她。
他口中轻描淡写的“既是病人,也有非分之想”,并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这短暂一个月的一时上头之举。
是真真切切的七年,是在毫无回音的日子里,近乎绝望的挂念。
第45章 秘密
阮灵真深吸了口气, 从数据文件夹退出去,点开了最新列表里的茯苓头像。
她说:【靳聿珩,你过来。】
靳聿珩正被几个弟弟围着教棋, 看到消息后将棋盘让给大哥靳承安,让他继续带几个小猴子玩。
茶话室在西楼的最西边,阮灵真留宿的客房在最东边, 中间隔了靳筱瑶的房间。
大家都在屋里玩闹, 从西走到东, 嬉笑声此起彼伏。
唱歌房里,靳峥琪换了首歌,一如既往的撕心裂肺,故作深沉, 他被她的歌声逗笑, 走至客房门前, 正准备敲门。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从内打开。
他敲门的动作停在半空。
阮灵真站在门内, 看着他。
毕竟还在静园,隔壁就是靳筱瑶的房间,靳聿珩没进屋, 只站在门外问她:“怎么了?”
阮灵真让开位置, 开口:“进来。”
园子里无人经过,他愣了一下, 有些不能所以,但还是进了屋。
不远处小圆桌上放着两杯茶,筱瑶应该之前在这待了会儿。
阮灵真关上门, 靳聿珩转身看她,问出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筱瑶和你聊什么了?”
除了这个缘由,他想不出她忽然反常的其他原因。
阮灵真静了几秒,“茯苓。”她开口,声音却是忍不住地微哽,气息微微急促,“茯苓你是什么时候带回静园的?”
靳聿珩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她应该是知道了。
双唇动了动,缓缓朝她走过去,看清她脸颊还未干涸的湿痕,伸手轻轻抹去。
“在你交给我的当天,我就带回静园养了。”
说完他弯下腰,与她平视,弯唇轻笑,“就为这个哭过鼻子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浅浅笑意,“不值得。”
抬起另一只手,擦去她另一侧脸颊上的泪痕。
阮灵真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呢?
她与梁恪在一起八年,已然觉得是很难再有下一个这段时光的年纪了。
他的七年又要怎么算呢?
她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靳聿珩看向她的眼睛,眼尾弯弯,还是在笑,语气温柔,“什么时候?第一次在静园见到你,还是给你送录音笔的那晚?”
静园初见,她还没和梁恪分手。
录音笔那晚——
又有滚烫的晶莹滑下来,他终于收敛脸上笑意,眉头轻轻皱起,指腹轻柔擦过她的眼睑。
“不要哭。”继而开玩笑道:”我害怕吓到你,你会以为我是变态。”
一个在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人,告诉自己其实记得你七年,想想的确可以称之为世纪恐怖事件。
是会想当场报警的程度。
阮灵真被逗笑,泪滴往下掉,却还是笑出了声。
靳聿珩也跟着笑起来,亲亲她湿润的眼睫,“都不打算告诉你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在静园遇见的那晚起,他就决定了,不论接下来如何发展,这件事情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她没有必要知道了。
阮灵真终于止住了掉落的眼泪,“上次吃饭,倪玉泽不是说有朋友会复原数据吗?刚刚又听筱瑶说起茯苓是在一个雪天被你领回来的。”
她就想起了那只被她从雪地里捡起来的小狗。
还有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靳聿珩无奈笑了声,“好吧。”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阮灵真低声道:“你怎么这样?”
鼻腔再度发酸。
说完,她忽然想起之前阮怡然说过的“女人是从开始心疼一个男人开始完蛋的。”
曾经她一直觉得大家都生活的好好的,健康幸福,怎么可能会有“心疼”这种情绪。
“我要完蛋了。”声音中还带有哭后的哽咽,“怡然说开始心疼男人,就是女人完蛋的开端。”
她毫不避讳地承认,她此时此刻,所有的情绪与眼泪,都是因他而起。
靳聿珩笑起来,“在我这边完蛋,不好吗?”
说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已经很满足了。”
再无他求。
这已经是在他看来超出期许太多太多的结尾了。
她回来了,在他身边。
两人的身高差,靳聿珩双手撑着膝盖,弯腰与阮灵真对视。
距离太近,他又想亲她了。
“二哥!二!哥!二哥二哥二哥!”
脸缓缓靠近之际,屋外传来几道孩童地呼唤声,层层叠叠,不愿罢休。
是刚刚缠着他学棋的几个小屁孩。
应该是以为他回东楼了,齐齐站在茶话室门外,朝东楼小阁喊话。
“大哥太菜啦!连我们都下不过!你还让他来教我们!”
说完,又接着喊:“二哥!你快回来!二哥!”
靳聿珩无奈,轻笑了下,快速凑近,在阮灵真的唇上落下一吻,而后站直身子。
看眼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早点睡觉?”
阮灵真点头。
靳家小辈她也只和靳筱瑶以及靳峥琪熟悉,这两人离席,就只剩靳聿珩,但他俩现在又不方便表现得太过亲密。
于是她也不打算回去了。
“衣服洗完,我就睡了。”
靳聿点头应好,歪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开门出去。
几个站在走廊外喊楼的小鬼正打算转身回茶话室,嘴里嘀咕着:“二哥可能是睡觉了。”
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往这边看一眼。
同时愣了一下,接着勾长脖子,想确认从那边房间走出来的是不是二哥。
确认后,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刚刚看见二哥从哪出来的吗?”
被问的几人,整齐德缓缓点头,“客房。”
说完,像是大喘气似的,接着道:“灵真姐姐的房间。”
声落,几个小鬼举起手,叽哇乱窜着想要回茶话室。
没看见没看见,他们没看见!
靳聿珩一路走来,将几个小鬼的反应尽收眼底,勾起唇角,叫了小鬼群里的领头小羊一声,“云起。”
被叫名字的小男孩停下乱窜的步伐,看过来。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秘密。”
小男孩瞪着乌圆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两指捏着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重重点头。
紧接着又转过身,挨个给他的小弟们“拉上拉链”。
靳聿珩笑着点点头,对着茶话室抬抬下巴,“走吧,继续下棋。”
一群小鬼瞬间忘记刚刚的插曲,欢呼着,从茶话室的门鱼贯而入。
靳聿珩转头看眼尽头亮着灯的客房,弯了弯唇,也跟着走了进去。
次日,是大部分小辈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家就又在静园多赖了一天,说晚上再走。
静园也就这种逢年过节的日子才热闹,长辈们自然也欣喜,便也由着他们了。
阮灵真是在静园吃完晚饭才走的。
靳聿珩借口有病案落在了医馆出来送的她。
阮灵真觉得再拐去二老那边太远,就让他送她到父母家里。
沈佩然将今年的春节假期延迟了,所以距离她上班还有一个礼拜,她打算在城北再多待几天。
开到小区门口,保安走出来,对着他们抱歉一笑,说是春节这两天物业严管,外来车辆不让入内。
靳聿珩将车停去了路边收费点,步行送阮灵真进去。
这两天阮父出去义诊了,只有宋女士一人在家。
按照宋女士的作息,这个点肯定已经躺床上了,所以阮灵真根本不慌。
送到楼下,这两天下雪,连出来散步的人都没有,更不可能遇见邻居了。
于是在分别之际,阮灵真主动垫脚亲了靳聿珩一下。
无意撩拨最动人心弦,靳聿珩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准备撤离的动作拉了回来。
唇又压上来,将这若有似无的一下触碰加深。
虽然无人经过,但毕竟是在室外,这一吻也没持续太久。
结束后,靳聿珩亲了亲阮灵真唇上水亮的光泽,“上去吧,楼下冷。”
阮灵真应好,又问他明天能不能去医馆找他。
她的假期还长,又不想像之前那样,好久见不到面,于是她决定明天开始去医馆陪他。
但却不忘给自己找了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去偷师学艺,年后的众医交流会我可是翻译组的。”
靳聿珩笑起来,“不偷师也能来。”
阮灵真笑了声,对他摆了摆手,恋恋不舍说了声:“拜拜。”
靳聿珩点头。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转身,而后就同时狠狠一愣。
宋女士穿着睡衣,披着披肩,手上拎着一袋垃圾,站在楼道口,张着嘴巴,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俩。
阮灵真心里重重塌了一节。
整个人屏息僵立在原地。
虽然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在她告诉家里她和靳聿珩谈恋爱的消息时,全场震惊地反应了。
但绝对不是这样的方式被戳破。
她颤颤巍巍叫了声:“妈。”
宋予芝发誓,她绝对就是一时兴起下来扔个垃圾。
本来瞅见外边忘我热吻的俩人,她还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黏黏糊糊的,送到楼下了,还舍不得分开。
想着避着点,别让人家尴尬,丢完垃圾就赶紧走的。
但越看那个背对着她的姑娘越像真真,于是就在停顿的这几秒,她亲眼看着自家闺女转过了身。
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
细看了眼阮灵真身后的人。
觉得眼熟,在记忆中搜寻到准确信息。
张开的嘴巴缓缓闭合,将手中的垃圾袋丢进垃圾桶,拢一拢肩头的披肩,对着站在楼道外的阮灵真道了声:“过来。”
语气沉淡,却又透着不容置喙。
阮灵真咽了口口水,慢吞吞走过去。
宋予芝转身准备上楼,脚步停在第一节楼梯上,又转身看眼站在不远处的靳聿珩。
“你也过来。”
第45章 审问
乘电梯上楼, 平时觉得还挺大的电梯轿厢,这会儿却忽然变得逼仄起来。
阮灵真站在宋女士身后,靳聿珩站在阮灵真身后。
两人于电梯锃亮的门板上对视。
阮灵真悄悄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待会儿要是有什么茶杯、果盘类的不明物体飞来,她肯定会舍身救他的。
靳聿珩轻笑了声。
他倒是不担心别的,只是第一次登门有些意外, 他什么都没准备, 有些太没礼貌。
前方的宋予芝听闻这声轻笑, 目光也随之转过来。
三人的视线在电梯门板上再次重逢。
阮灵真眨了眨眼睛,讨好一笑。
靳聿珩微顿几秒,默默将眼球缓缓转动到另一边去了。
好像,还是该有些担心。
开门进屋, 宋予芝先换鞋进去, 阮灵真从鞋柜拿出自己的拖鞋, 又忙着找出下方以备待客之需的男士拖鞋。
宋予芝站在客厅往后瞧一眼,咳了声。
阮灵真立马满脸堆笑, “妈,地上多冷啊,总得让人家穿鞋吧。”
宋予芝暼她一眼, 挥挥手, 示意快点。
靳聿珩看眼放在地垫前的棉拖,脱了鞋穿上。
阮灵真放下包, 颠颠地跟进屋,想着岔开话题,“那个, 我爸哪天回来?”
宋予芝淡淡应一声:“后天。”
说完,转身看眼还站在门口的靳聿珩, “进来,坐。”
进来,坐。
不同于“进来坐”,后者温和且很具邀请之意,前者像是上刑场。
靳聿珩愣一下,走过来,看阮灵真一眼。
阮灵真对着沙发抬抬下巴,示意他照做。
刚落座,宋予芝走去茶柜前,问他:“喝茶吗?”
阮灵真谄笑着,“大晚上的,就不喝茶了吧,容易睡不着。”
在静园她就发现他们一家子到了下午,茶桌上喝的就不是常规的茶叶了,大多是各类养生代茶饮。
宋予芝瞧她一眼,“没问你。”
阮灵真立马很识趣地闭嘴。
靳聿珩看了看阮灵真,回道:“不用了伯母,我晚上不喝茶。”
宋予芝还是从柜中拿出一个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捧杯道了声谢。
宋予芝走去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对着阮灵真说了声:“你也坐。”
阮灵真应了声,走到与靳聿珩隔了一人间隙的位置上坐下。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两人都坐下,宋予芝直奔主题,开始审问。
说完还看阮灵真一眼,提醒道:“你接下来都不要说话,让他说。”
靳聿珩坐直身子,很认真地答:“除夕当天,凌晨十二点。”
不仅精确了日期,连准确时间都坦白了。
阮灵真有些汗颜。
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宋予芝好似并不意外,“谁提的?”
靳聿珩正打算作答,阮灵真率先举手,抢答道:“这个我得说,我俩一人一半,没有谁对谁错,总之提出谈恋爱的是我。”
宋予芝深吸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能不知道吗?
这不是想着试试看这小伙子有没有担当,这丫头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白她一眼,继续问靳聿珩,“你家里人知道你和灵真谈恋爱了吗?你有什么打算?”
一连两个问题,靳聿珩却没多加思索,“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找时间说明的,打算的话——”
他转头看一眼身边的阮灵真,“灵真愿意,可以结婚。”
宋予芝对于第二个回答很满意,但第一个她却是很不满,皱着眉头正打算开口。
阮灵真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匆匆走过来,趴到她耳边,“妈,我和你说件事,你先别炸毛。”
得到她的点头应允后,耳边传来一声:“他是梁恪小舅舅。”
“什么?!”虽然稍有心理准备,宋予芝还是被吓了一条,转头看向靳聿珩,“他多大?”
怎么看也不像是到了四五十的年纪了。
阮灵真示意她冷静,“比我大一岁。”
宋予芝这才松了口气。
忽然又觉得这辈分有点奇怪,想再问点什么,但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提及梁恪不太好。
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但谈恋爱这种事,特别是到了你们这个年纪,还是让父母知道的好,虽说不催着你们结婚,但万一有婚姻计划,那可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你爸妈要是不喜欢灵真,那就不好了。”
想起修女士之前的反应,靳聿珩轻笑,“不会的。”
自打他上次无意透露,自己打算追阮灵真,亲爱的修老师已经给与他打过无数个电话,问他进度了。
宋予芝满意地点点头,又细细打量了一边坐在沙发上的人。
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行了,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靳聿珩闻言起身,看眼阮灵真,微微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伯母,下次伯父在,我再登门拜访。”
宋予芝淡淡应了声,阮灵真跟着过去打算送他出门。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你站住,你的事还没完呢!”
靳聿珩换了鞋,站在地垫上,转身对阮灵真道:“不用送了,楼下冷。”
阮灵真撇了撇嘴,站在门口看他出门。
临关门前,他转身朝她浅浅笑了一下。
直到门“咯哒”一声关上,她转过身,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宋予芝。
耍宝似的一笑,走过去搂住宋予芝的肩膀,甜甜叫了声:“妈妈。”
宋予芝无奈暼她一眼,“你说说你,还像话吗?什么时候和阿恪分的手?”
阮灵真如实答:“元旦的时候。”
那就是说上次梁恪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难怪那会儿就就瞧着气氛不对劲。
宋予芝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女儿,“那能告诉妈妈,是为什么吗?”
阮灵真沉默了半晌,看一眼宋予芝,“我说了您可不能难过啊,他身边有别的异性了。”
“出轨?”宋予芝第一时间震惊发言。
阮灵真点头,“嗯。”
宋予芝一时间觉得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片刻后叹了声:“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完,摸了摸阮灵真的头发,满眼心疼,“那他让你受气没有?”
阮灵真笑着蹭了蹭妈妈的肩膀,“没有,在确定的第一时间我就和他提分手了。”
宋予芝依旧气愤,“老梁夫妻俩还说过几天约着吃顿饭,谈谈你俩的婚事呢,也是好意思。”
显然,梁恪还没和家里说他俩已经分手的事情。
宋予芝也不愿再想这不开心的事情,微挑眉问起靳聿珩来,“算了算了,现在这孩子,你是真喜欢?”
阮灵真笑着点头,“嗯!”
瞧着女儿这副开心的模样,宋予芝也不再说什么,“那等爸爸回来,你肯定得告诉他,还有爷爷奶奶那——”
说到这,她停住了。
整个家里都知道,二老是极喜欢梁恪的。
“不管了,梁恪犯这么大的错,爷爷奶奶肯定也不会说什么了!”
话虽这么说,表情还是染上担忧,轻叹一声:“但肯定是要伤心一段时间的了。”
不为两孩子没能走到最后,就为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小辈忽然学坏,也是会难过的。
审问大会就此结束,宋予芝催着阮灵真赶紧休息,怕她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失眠又复发。
阮灵真洗完澡回房间,发现手机上多了条靳聿珩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同样的话术让她不必等他到家,他到家会主动和她说,让她早点休息。
她笑了下,还是给他发去信息。
问他:【刚刚紧张吗?靳大夫。】
意料之外,他回得很快,很诚实:【挺紧张的。】
阮灵真看一眼时间,有些不可思议,【你到城南啦?】
他回:【没有,在等红灯。】
她:【哦。】了句。
靳聿珩那边红灯进入十秒倒计时,他给她回信:【绿灯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这一条发过来,又紧跟着发来条语音消息:“明天我在医馆等你。”
阮灵真回了句:【好。】-
次日一早,宋女士如常日常准备好早餐。
阮灵真从坐上桌开始,就谋算着待会儿怎么说自己要出门的事情,毕竟昨晚才被抓包,今天又光明正大地出去,有点太过不把“权威”放在眼里。
然而,做了近三十年老师的宋女士能看穿所有学生的小心思,还能看不出来自己家女儿的心思吗?
将她一早出门买的小笼包朝阮灵真面前推了推,“吃饱点再出门,中午回不回来吃饭啊?”
阮灵真闻言,抬头看过去。
宋予芝一脸“小样我还看不透你”的表情,“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约会去呗。”
说完,抬起食指在半空比划了一下,“但别再像昨晚啊,站路边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下文就出来。
阮灵真知道“就”的是什么,脸颊红温一瞬,应道:“知道了。”
吃完早餐出门,阮灵真先去二老那开车。
正好有邻居来串门,瞧见她又是好一番夸赞,在话题急速往恋爱婚嫁方向转变时,她适时提出自己有事得出门了。
老太太送她去院外开车,叮嘱路上小心,让她有空就回来吃饭。
她应了声好。
到华椿堂时,正是早间最忙的时间段。
温祈依旧是那副热火朝天地“陀螺”姿态,戴着口罩忙进忙出,看见她进来从柜台后抬头,笑着对她招手:“灵真姐!”
阮灵真点头,道了句:“早。”
来取药的病人一波接一波,近来天气反复无常,受凉感冒的病人较多。
温祈见她没戴口罩,急忙指一指诊室旁的休息室,“老大正在看诊呢,你可以先去休息室等他,最近好多人感冒。”
阮灵真点头应好。
看一眼诊室门口排起的长龙队伍,咳嗽声此起彼伏,她决定听温祈的话,先去休息室避一避。
第47章 发烧
阮灵真把译本都带来了, 趁着等靳聿珩的时间,赶一赶工。
中途温祈见缝插针地进来和她聊了会儿天。
问她那天手机数据恢复的怎么样,她回挺好的。
温祈嘀嘀咕咕说倪玉泽还算有点用,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话中主角的呼唤声。
无奈叹了一声,结束摸鱼, 从休息室出去看。
阮灵真笑了声, 转头看眼窗外。
受前天大雪的影响, 天气一直都是阴阴的,翻开天气预报看一看,发现今天下午还有雪。
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对雪天大多都是无感, 或是哪一天严重影响到了出行, 她还会抱怨几句。
而如今, 她莫名的还挺喜欢。
与阮怡然深受韩剧荼毒,而对雪天有特殊滤镜的情感不一样。
她的念想很简单。
只是因为靳聿珩。
放下手机, 从窗外收回视线,继续完成手上,今天给自己定的任务-
最后一个病患看完, 靳聿珩从诊室出去。
近来天气原因, 医馆临时加塞的名额都变多了。
但大多都是小朋友,父母担心西药有副作用, 便都带着来看中医。
路过药方前的柜台,刚看完诊的一个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带着小熊口罩, 弯起大眼睛,对他一笑。
他回以一个微笑, 正打算开口问在柜台后忙碌的温祈。
后者就先一步探出头来,“老大,灵真姐在休息室等你,她没说今天是来看诊还是约理疗的。”
到了嘴边询问收回,点头应了声:“好。”
阮灵真完成今天的任务,放下笔,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假期久,电子产品使用过度的原因,眼睛总是觉得发酸疲惫,甚至在闭上眼睛那一刻还有一种泪意上涌的感觉。
靳聿珩进来时,她没发现,直到听见轻缓的脚步声走近,刚打算睁开眼睛。
一双手接替了她揉眼睛的动作。
“眼睛累?”他问。
阮灵真半眯着眼睛,只能看清面前一片模糊的白影。
点点头,“嗯,总想流眼泪。”
声落,听见一声浅笑,防至眼睑下的手,依次轻柔揉按过眼眶下缘、外眼角,以及眉骨前端与鼻梁衔接处。
反复几次后,干涩的泪意感终于稍稍减退。
“下次眼疲劳,可以多揉揉这几个穴位,会好很多。”
脸上的揉触消失,靳聿珩握起她的手,带她温习一遍刚刚的穴位顺序。
“四白穴、承泣穴、静明穴、攒竹穴、瞳子髎。”
握着她指尖的手,一一带她抚过相应穴位,还伴随着他对于穴位名称的讲解。
阮灵真笑起来,指腹落在最后一个穴位,靳聿珩松开了手。
阮灵真睁开眼睛,“是感觉好多了。”
靳聿珩还穿着白大褂,站在她面前,闻言笑起来,“最近是不是手机玩多了?”
她笑两声,“的确是。”
抬头看一眼,才发现他胸前的胸牌好像换过了,上次看还很青涩的照片,换成了最近的。
像素变高,容貌也褪去上一张照片的青稚,多了成熟儒雅风韵。
“你重拍过照片了?”她问。
靳聿珩低头看一眼胸牌,应了声:“嗯,前两天刚换的,上一张照片用好几年了,还是大学时拍的。”
阮灵真点点头,又问他:“上一张胸卡你扔了吗?”
靳聿珩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阮灵真摊开手掌,笑起来,“那可以给我吗?”
靳聿珩看一眼她摊开的手掌,弯唇一笑,应道:“可以。”
说完,去诊室拿来了那张换下来的胸卡,以及上次忘记带给她的那只茯苓的小兔子。
看见他手上的那只毛绒小兔子,阮灵真还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靳聿珩将胸卡和小兔子一起递给她,“上次茯苓托我给你的回礼,昨天送你回去,我又给忘了。”
说着笑起来,“可不能再被它发现了,好不容易哄好。”
昨天在静园,几乎哄了一天,小狗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他,吃了他给买的罐头。
阮灵真接过小兔子,毛茸茸上还留有清洗过的洗衣液的香气,笑着道:“小狗不大,气性不小,那我是不是得再给它买点什么礼物?”
靳聿珩像是怕了,竖起手,“这回你们亲自交接,我不做中间人了。”
阮灵真被惹笑,应了声:“行。”
中午,温祈接到订餐时吃了一惊,居然是临仙居的外送。
兴匆匆拎着外带盒跑进休息室,“老大!你今天点的临仙居的呀!”
一早给她忙得脚底打转,都没来得及订餐,靳聿珩看诊结束就顺手订了。
靳聿珩闻声转头,应了声:“嗯,叫玉泽来吃饭。”
温祈放在餐盒,“好嘞!”
而后也走出去,就站在那冲屋外叫了声:“倪玉泽,吃饭啦!”
喊完,哼哼两声,“终于也轮到我这样喊他了。”
不一会儿,倪玉泽忙完手上的事情,也走了进来。
菜色对比上次略做了修改,但糖醋小排依旧是常客。
看着盒子里那道上色品相都极佳的糖醋小排,阮灵真忽然有些后知后觉。
他之前是不是就看出了她喜欢吃。
于是自那以后,他俩一起吃饭,好像这道菜就成了常驻嘉宾。
转头看眼坐在身边的人。
他偏头看来,神色茫茫然,问她:“怎么了?”
她弯唇一笑,摇摇头,“没什么。”
温祈拆开一次性餐筷,瞧见两人的互动,眼睛滴溜溜将两人来回看了一遍。
今天怎么感觉老大和灵真姐怪怪的?
想到这,她想找认同似的,转头看向旁边的倪玉泽。
倪玉泽大咧咧夹一块糖醋小排放进嘴里,瞄她一眼,“干嘛?”
她无语翻了个白眼。
算了,这傻大个儿能看出个啥。
于是她又暗暗观察了一整个午饭期间,最终得出结论,的确不对劲。
老大可从来没笑这么甜过!-
那天从医馆离开,阮灵真就被紧急召回,临时救了几个场。
立春后的雪丝毫不必年前的弱,她从医馆走的那天下午下的,一直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礼拜。
气温日渐低下,感冒的人越来越多。
元初几个年假期间奋战在一线的员工都没能幸免。
好几个组都启用了备用人员,黎远峰那边妻儿在家,孩子还小,肯定不能让他出来冒这个险。
俄语组年前又刚去莫斯科出了差,好不容易有了这个长一点的假期,阮灵真也不忍心打扰满心欢喜的孩子们,便自己来顶了这个空缺。
但很不幸的是,在上了两场同传与三场交传后,她也感冒了。
那天早上起来,就觉得自己的体温好像不对劲,拿出耳蜗体温枪量了一下。
清晰的两声警报声后,数显屏上显示【38.2】。
上午还有一场交传,但好在除了发烧,她没有别的任何不适。
吃完早餐,从药箱找出退烧药,吃下后就如常出门了。
抵达会场时,就感觉烧退了,估量一下自己状态,今天应该可以,明天就说不定了。
临上台前,给沈佩然发信息,告诉她自己明天可能接不了项目了,看情况如果明天喉咙没问题,后面再继续上。
沈佩然看到消息,就急忙给她回信,让她今天结束就休息,她安排别人来。
她回了句好,就开了免打扰进了会场。
就这样忙了一上午,会议结束时,阮灵真又觉得脑袋开始晕乎乎的了。
摸了摸额头,手心温度与额头温度趋近,已经不太能感受出来温差。
但她无比确定,自己肯定又发烧了。
车就临时放在会议中心,她打车回去的。
到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找出感冒药吃了,脑袋越来越晕,她决定先躺一会儿。
这一趟,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摸到床边的手机,连来电显示的名字都没看清,就照着记忆中接听键的位置,滑了下去。
递到耳边,靳聿珩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阮灵真?”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喉咙像是被烧灼过,肿痛难忍。
她艰难发声,“嗯,我在。”
听筒内静了两秒,“你感冒了?”
她应:“嗯,好像还发烧了,喉咙好痛。”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着急了,“你家门密码多少?”
大脑有些不受控制,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迷迷糊糊报了串数字。
听筒里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伴随担忧的絮语。
“不行,温度太高了,我带你去医院。”
接着,就感觉暖呼呼的怀抱将她包裹,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睡吧,我在。”
第48章 同枕
阮灵真再次醒来, 入目的是医院干净的白,悬在半空的输液架缓慢滴着点滴。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眼前的屋顶被一张熟悉的脸取代。
靳聿珩看着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
嘴唇上湿漉漉的,完全不像之前高烧后的干燥皲裂感。
她笑起来, 声音依旧哑着, “你怎么过来了?”
靳聿珩叹了声, 先问她要不要喝水,她点点头。
他将病床升起来,倒了半杯热水,又将事先放在一旁凉的开水兑进去, 在手背试好温度, 递给她。
“我要是不来, 你就该在家烧成小笨蛋了。”话是在开玩笑,语气却是严肃的。
从上午她告诉他, 她好像是感冒了,到她工作完回家说要睡一会儿。
他想着让她休息一下,隔了一小时后再给她发消息就没回。
医馆的病人还有好几个, 将状况紧急的看完, 给余下的道歉,说明天亲自登门看诊, 然后就急匆匆感过来了。
电话打了好几个,他差点都想撬门了,电话终于接通了。
果不其然, 在卧室找到了烧得晕乎乎的阮灵真。
阮灵真接过杯子了,喝了几口水, 在看见一旁的矮柜上,放着一只一次性杯子,旁边还放了盒棉签。
大概是她睡着了喝不了水,又怕她嘴唇干痛,他时不时蘸水给她擦擦。
她开口道:“我吃了感冒药的。”
最后一瓶点滴快要结束尾声,靳聿珩按下呼叫铃。
他问:“什么时候发烧的?”
阮灵真如实答:“上午。”
护士进来撤走吊瓶,叮嘱去收费处结完账就可以走了。
靳聿珩拿起衣服帮阮灵真穿起来,“你上午还和我说好像是感冒了。”
他当时只以为是有疑似感冒的迹象,没这么严重,所以也就没太担心。
阮灵真嘿嘿笑了两声,“我当时就吃过退烧药了,后来的确不发烧了。”
只是没想到后面又烧了。
靳聿珩站在病床边看着她,似是有些无奈,双手撑在病床边,“下次可以如实告诉我吗?我真的很担心。”
在那一天天无人接听的电话里,他的心几欲跳出嗓子眼。
阮灵真乖巧点头,“可以。”
从急诊出来,靳聿珩开车带阮灵真回家。
夜趋深,还飘着细雪,已没多少餐馆开门,知道她大概从下午就没吃过东西,他问她家里有没有什么可用的食材。
阮灵真很少在家吃饭,摇了摇头,“应该只有一些面包。”
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早餐大多吃西式的,因为方便,能迅速解决,然后出门。
靳聿珩应了声好,路上绕去了个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商超,买了些食材。
进了屋,阮灵真去洗脸,靳聿珩则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中途还从厨房探出身子问她一些调料以及锅铲在哪。
阮灵真告诉他具体位置,他应了声又进了厨房。
玻璃门板阻隔,她清晰看着他的身影站在料理台前忙碌,嘴角缓缓扬起。
靳聿珩炖了砂锅粥。
刚发完烧,料想阮灵真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香菇排骨,切了新鲜菜叶。
端上桌的时候,阮灵真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靳聿珩给她盛了一碗,坐在对面看她吃。
“看不出来,靳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排骨煎过,炖得软烂适中。
靳聿珩看她将勺子递进嘴里,笑起来,“还行,厨艺还算有点。”
阮灵真吃一口粥,“那以后厨房的活就交给你了。”
他笑着点头,应:“好。”
吃完,靳聿珩收拾碗筷去洗,阮灵真告诉他家里有洗碗机,他说也没几个碗,不用浪费水,就自己站在水池前洗掉了。
从厨房出来,阮灵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看眼腕表,“那我走了,不舒服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阮灵真炸了眨眼睛,点头应好。
接着又低低道了声:“可是现在已经好晚了,还在下雪,你晚上开车没事吗?”
靳聿珩笑了声:“没事,晚上没什么车,好开。”
阮灵真“哦”了声。
靳聿珩穿起外套,拿着车钥匙,没让她下楼,自己开门出去了。
阮灵真看着关上的门,站起身,准备回房间,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举起来看了眼,而后就笑了起来。
靳聿珩:【嗯,其实我想问,可不可以留宿你家沙发,我担心你晚上还会发烧。】
阮灵真笑出了声,问他:【你到哪啦?】
他回:【门口。】
阮灵真走过去开门,一道高大身影静静立在门边,拿着手机,满脸笑意看着她……
她歪歪头,对他招招手,“进来吧,嗯,我家沙发还是挺大的。”
靳聿珩笑着重新进门。
阮灵真看着他换鞋,打趣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呢?靳医生。”
他走进屋,“我以为,你会留我。”
男性冒然提出留宿,怎么看都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其实阮灵真的确是想留他的,但又觉得他要走的想法还挺坚定,就没继续说了。
留宿,自然需要洗漱,阮灵真这边没有多余备用的洗漱用品,于是临时在外卖软件上,搜寻到一家便利店。
从洗漱用品到睡衣都一次性给他买了。
外卖小哥顺利送达后,打包袋上还沾着些许碎雪,她道了谢,又去后台给对方打赏了一百块钱。
雪天路滑,一路送来的确不容易。
靳聿珩看她买来的东西,“所以,这代表我以后也可以留宿了吗?”
阮灵真故作沉思,“好像是的耶!”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先后洗澡,靳聿珩问她家里的备用枕被在哪。
阮灵真想起上次换季时宋女士来过一回,给她将多余的被子放进卧室顶橱里了。
看了看身后的卧室,“好像在卧室。”
靳聿珩跟着去拿。
阮灵真本想从客厅端一张椅子过来,等他走进房间才发现,他这个身高,垫一垫脚就能够到了。
掀开柜门,动作却倏地一顿。
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备用枕被。
阮灵真“哈?”了声,拿起手机下意识就想问问宋女士给她把被子放哪了。
忽然又觉得不妥。
这不就表明了她今天留人住家里了吗?
“嗯……”她沉吟半晌,将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柜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被子的影子。
最终站在床头,看向另一边看着她前前后后翻找的靳聿珩。
眼睛快速眨动两下,“好像——没有呢。”
靳聿珩刚想说其实随便什么毛毯也行,家里有地暖,稍盖薄被就行。
阮灵真先开了口,“那你,介意和我共用一床被子吗?”
他“嗯?”了声,想问怎么共用,话没问出口,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看一眼面前这张铺设温馨的床,又抬眸看一眼站在那头的阮灵真,弯唇笑起来,“不介意。”
阮灵真没跟异性同床而眠过,非要说有,那也是小时候和家里的弟弟,春节期间父母打牌太晚,她带着睡过觉。
靳聿珩同样没有过。
两人躺在床上,默默对视一眼,而后一起笑了起来。
顶灯关掉了,只开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靳聿珩侧身朝她张开怀抱,问道:“要来我怀里吗?”
阮灵真弯唇,扭着身子靠过去,“当然,除了爸爸,我还没在男性怀里睡过觉。”
靳聿珩显然对她的这个答案有一瞬的愣怔,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收拢胳膊将她圈进怀里。
阮灵真知道他那一瞬的愣怔是什么意思。
肌肤之亲在如今恋爱的过程中早已不是什么谈之色变的禁忌,更何况,她的上一段恋爱持续了八年。
她补充道:“梁恪都没有。”
当然有提过,但她总觉得很奇怪,像是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忽然要共枕二眠。
是想起来都会觉得不自然的行为。
她当时想或许等结了婚会好。
靳聿珩亲了亲她的唇,低声道:“不重要。”
他怎么会在乎这些呢?
阮灵真笑了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怎么好像对什么都不重要,如果我现在是离过婚的身份,也不重要吗?”
其实她也想过,但凡她与梁恪进程快一点,其实早在大学毕业时就会结婚了的。
靳聿珩蹭了蹭她的额头,“那也不重要。”
两人低低一笑,“睡觉吧。”
“好。”
应声闭上眼睛。
阮灵真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过了许久,脖子都僵硬了,才听见身边传来轻缓的呼吸声,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量了一眼。
靳聿珩应该是睡着了,轮廓削挺的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被她夸过好看的唇轻抿着。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双抿着的唇忽然开合,“睡不着?”
眼睛还闭着,声音却是清明的。
说完,他也睁开了眼睛。
目光交汇,阮灵真笑起来,“我都说了,我没和人一起睡过觉。”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肯定是有些不习惯。
靳聿珩思考半晌,“那我去沙发睡,你找个毛毯给我就行。”
他还是担心影响她睡眠的。
阮灵真往他怀里又钻了钻,“不要。”
说完,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我们都不要说话了,我要酝酿睡意了。”
如果是阮怡然,她可能就拉她一起聊天,或者玩点游戏了。
靳聿珩不行,她知道他明天还要上班。
靳聿珩顺势亲了亲她的掌心,应:“好。”
就这样在寂静中,阮灵真迷迷糊糊睡着了,但也是时睡时醒,到天边泛白时,才算彻底沉入梦香。
从市中心去城南要远一些,为了避开早高峰,靳聿珩起得比较早。
身边的人还在睡,他放轻动作,起床洗漱。
顺便给她准备好早餐,放进锅中保温,出门前折回房间亲了亲床上人的脸颊,才悄无声息地出门。
路上,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该在市中心买套房子。
静园比较大,几乎是每个小辈都有独立的阁楼,隐私性较好,所以他也一直没搬出去独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阮灵真的工作地点在市中心,两人中总要有一方迁就另一方的。
想到这,他决定这周抽空去看一下她公司附近的新楼盘。
阮灵真醒来发现靳聿珩已经走了,床头贴着一张便签,熟悉的笔迹写着:【早餐在锅里,起来记得吃。】
她笑了下,揭下便签,起身下床,洗漱完,去看看他给她留了什么早餐。
昨晚剩下的食材,被他加工了一下,蔬菜瘦肉粥,还给她剥了颗水煮蛋。
坐在桌前享用不用自己动手的早餐,给他发去表扬信息。
靳聿珩今天还挺忙,除了要接今天的预约,中午下班后还去昨天被他回绝的病人家里,登门看诊。
回来后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继续下午的看诊。
中途看见阮灵真消息,抽空回了句,就又继续投入工作中去了。
下午忙完,才得空拿起手机。
阮灵真知道他在忙,也没打扰他,直到看见对话框里发来一句:【中午吃了什么?还有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一下,给他回:【中午点了外送。】
回完,又问他:【你晚上还过来吗?】
他回:【嗯,不想我来了?】
她回了个双手比叉的表情包,【我没有。】
靳聿珩看到表情包后,笑起来,想让她点菜,他待会儿过去的时候路上买。
阮灵真的消息就先一步发来了,【家里好闷,我出来走走,菜我买吧,做米虫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呢。】
他回:【好,衣服多穿点,手套围巾戴了吗?】
阮灵真早已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与他信息同步发来的是一张她的自拍照。
羽绒服的帽子戴着,戴了口罩和围巾,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一只手举在半空做个了小猫爪的手势,示意她也戴了手套。
靳聿珩笑起来,回了句:【好,路上小心。】
阮灵真家附近就有超市,她也不确定靳聿珩究竟会做什么菜,按照家常菜的食谱买了些蔬菜。
走到肉类区,挑选了阵,还是决定发消息问他:【你会做水煮肉片吗?咖厘牛腩?蒜香小排?】
靳聿珩的消息回的很快,【会,但这么多我们可能吃不完哦,你先挑一个你最想吃的,剩下的下次再做。】
阮灵真应:【行,我就先打探打探,看你会不会。】
靳聿珩已经坐进车里,打算走了,看到消息还是笑了起来,回她:【好。】
阮灵真在超市里逛了几圈,买了些蔬菜,买了些肉片,想起家里的米好像也快没了,又去提了一小袋米。
去收银台结账,一对年轻父亲站在计生用品货架前在小声讨论着哪款好用。
前方的队伍排的还挺长,她转头看了眼。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突兀,两人也转头看她一眼,表情怪异。
她淡然收回目光,推着购物车往前挪。
靳聿珩到的时候,阮灵真刚把东西归类放好,许多食材她多买了的,想着接下来就算他不来,她也打算自己学着做做菜。
靳聿珩进了门,照旧脱掉外套,亲了亲她,就去厨房忙活了。
她跟着进去,看他熟练地切菜,配盘,最终下锅。
忽然之间就理解了“人间烟火最抚人心”的意义。
曾经她一直觉得一个人生活就已经很好了,现在觉得好像多一个人也不错。
下班后回同一个家,吃同一桌菜,睡前聊聊今日趣闻。
看着锅里翻滚的肉片,她开口:“我想我好像有答案了。”
靳聿珩没听真切,转头看过来,“什么?”
阮灵真抬头看过去,“你那天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余下话没说,靳聿珩已经听懂了,笑了起来。
靳聿珩的手艺已经不能用还不错来形容了,堪称完美,一道水煮肉片,阮灵真吃出了
饭店大厨的手艺。
于是晚上她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靳聿珩本打算今晚不下雪,他就回静园的,但不巧,收完碗筷,却发现屋外又飘起了雪花。
雪势还不小。
阮灵真临时去书房处理个工作上的事情,听见厨房声响停止,从书房走出来,歪头看他。
他转头看过去,“下雪了。”
阮灵真一副憋笑神情,“嗯,所以靳医生今晚是不是又走不了啦?”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就发布了小心行车的通知。
靳聿珩笑起来,像是很无奈的样子,点点头,“好像是。”
阮灵真朝着卧室的方向抬一抬下巴,“你的衣服我叠起来放到橱里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忙,你可以先休息。”
他看一眼卧室方向,应了声:“好。”
阮灵真给小组开完一个会,合上电脑,从书房走出去。
靳聿珩刚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水汽萦绕,“我洗好了,你要洗澡了吗?”
阮灵真点头,告知他吹风机的位置,走去卧室拿睡衣也去洗澡。
淋浴间外吹风机工作的声音响了一阵停止。
等她从里面出来,靳聿珩已经去房间了。
吹完头发,她也往房间走过去,脚步刚走到房门口,就倏地顿住。
靳聿珩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个小盒子,表情像是很认真在研究。
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神色依旧带有微凝的研究之色。
阮灵真目光牢牢锁定他手中的东西,双眼骤然瞪圆,而后将视线转移,看向拿着小盒子的人,淡定开口,“你听我解释。”
靳聿珩看着她,嘴角缓缓反勾,“什么?”
阮灵真怕他误会,“这个是我……是我今天刚买的……”
那会儿在超市她其实没打算买来着,售货员瞧她看过,就走过来很热心地说:“最近在做活动打折哟,买二送一!”
那么多人,偏偏选中了她。
说完,还推荐似的继续道:“呐!你看这一款,卖的很好的,益生菌玻尿酸的。”
于是在她感觉越来越窘迫之际,匆匆道了声写,随手拿了两盒,去结账。
靳聿珩没误会,盒子都没拆。
就算拆了,他也无所谓。
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回抽屉里,他刚刚只是看抽屉没关严,想过来推一把,就看见了。
“没关系,我没误会。”
说完,继续看向门口的人,“睡觉了吗?”
阮灵真点点头。
在床上躺下,靳聿珩照旧朝她张开怀抱,相拥而眠。
只是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两人面对而卧,目光静静交汇。
阮灵真枕在靳聿珩的胳膊上,以实物为介质,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就这样静了许久,靳聿珩缓缓凑近,吻了上来。
阮灵真想说她感冒了,但他根本没给她几乎,手掌托住她的脸颊,顶开齿关,没有任何前奏的,将这一吻加深。
相拥之下,是紧贴的身体。
被子中的温度持续升高,阮灵真刚刚发过烧的大脑再次模糊起来。
沸腾的体温,有汗滴从脖颈滑下。
许久之后靳聿珩退开,小夜灯的光晕昏暗,他的眼睛却亮如辰星。
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稍稍分开与她的紧贴,嗓音喑哑,“所以,你为什么买这个?”
阮灵真上过生理课,就算没上过,她也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与她分开。
她清了清嗓子,很义正言辞,“售货员说好用,而且我觉得成年之间这不是什么好避讳的事情。”
虽然要不是那个营业员的助推,她应该也不会买。
但买都买了,细想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夜灯温柔,他的唇印上她的鼻尖,似蛊惑似的问她,“那你要试试吗?”
顿了几秒,他接着道:“是不是真的好用。”
第49章 雨林
阮灵真眨了眨眼睛, 稍作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可以试试。”
说完, 故作严肃继续道:“看看售货员有没有骗我。”
靳聿珩轻笑了声,喉结上下轻滚,挨得很近的唇又贴上来。
带一丝和风细雨的轻触, 一下下轻吮。
这次的吻不像是上次那般强势, 很温和, 连加剧唇齿相依的动作都很温柔。
阮灵真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掌心隔着轻薄的棉质睡衣,好像感知到了他胸腔内一下下有力的跳动。
思绪无限飘远、浮沉。
她好像听见他回答她的上一句话,又好像没有。
屋内地暖开得太足, 她感觉好热。
低喃一声:“好热。”
身旁的人躬身起来, 被子被他撑起, 又从背上滑落。
对面而卧的姿态转变,他凌驾于她之上。
宽掌像是一张柔软却又强势的网, 托着她的后脑,压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世界浮躁又蒸腾,风云被搅乱。
不知过了多久, 唇上的覆压减轻。
阮灵真已从自己的枕头上挪开, 睡到了两只枕头之间。
脸颊两侧的软枕像是两座小山,将她夹在中间。
红唇微启, 一下下清浅呵气。
靳聿珩单手撑在她的头侧,探过身子去床边柜,拿之前被他放进抽屉的东西。
阮灵真脑袋有些迷蒙昏沉, 只知道上方的人撤离,片刻后起身, 长腿支开,跪在她腰两侧。
光线暗淡中,她看见了他看向她的眼神。
远山蒙雾,早春水汽。
他胸膛轻微起伏,声音低哑,却又夹着一丝最后防线的理智与克制。
“你确定。”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他问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阮灵真脑际懵懵然,像是快要坏掉的主机,CPU即将过载报废,却还是很清晰地转译他的这一句。
她看着他,轻轻点头。
下巴两下轻点,还未完全落定,跪立身侧的人重新覆上来。
唇上再次传来柔软的触碰。
热烈、滚烫。
炎夏降临。
幼蝉脱壳,飞升于枝头,纵享一场无尽夏的狂欢。
被子不是什么时候掉落到地板上,暖黄的夜灯照出莹白亮光。
铝箔撕开的声音,潮湿雨季鞋底碾过泥地。
绵长的泥泞,在轻微又清脆的一声弹响后停止。
声音太过突兀,阮灵真看向重新跪在腰侧的人。
他抬眸看来,润亮的眼眸也被这一声带出一丝清明。
两人无声对视两秒,他道了声:“好像,小了。”
阮灵真呼呼冒热气的大脑,气阀快要爆鸣之际,骤然被叫停。
“嗯?!”她半仰起脖颈,发出很惊异的一声,看一眼拆开放在床边柜上的盒子,“还有一盒,你看看。”
靳聿珩低笑起来,有些无奈,“看过了,一样的。”
阮灵真重新躺回两个枕头间,“那——”
算了二字将要被推挤出唇外。
“我去重新买。”
靳聿珩下床,拿起衣服穿好。
指尖一颗颗扣好胸前衬衫的扣子,嘴角微微上扬,附身亲了下她的唇,“等我一下。”
临出门前,捡起地上的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关门声远远传来。
刚刚快要冲出脑际的思绪重回脑中,阮灵真有一种从狂欢排队中骤然离场的寂然感。
转头看眼床边柜上的东西。
脑中闪过一个给她涨了见识,却又令她很费解的问题。
这个,还有尺码之分吗?
许久之后,靳聿珩折回,新购的物品,崭新的塑膜包裹盒体,右下角一个小圆,圈出一个清晰“L”。
比她买的大了一个号。
他站在床边拆开塑膜,“我也没用过,买大一号再试试看。”
阮灵真看着他将拆下的塑膜丢进垃圾桶,问出了一个她依旧担忧的问题,“要是还小了……怎么办?”
床边的人忽然笑起来,“嗯…应该不至于,那样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她问的是尺码,他说的也是尺码。
只不过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他脱掉鞋子重新上床,外套随意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重复先前进程戛然而止前的动作。
只是这一次亲吻的时间缩短了,像是个短暂却又满是泡影的梦境。
铝箔撕开。
膝盖屈起,托高。
伏在耳边的人,鼻尖蹭了蹭耳朵,低声絮语,问了句什么。
阮灵真只感觉耳朵很痒,一路蔓延至脖子,她低声应:“嗯。”
……
阮灵真静静躺在床边,手背覆在眼睛上。
一只手拨开她额角汗湿的碎发。
轻柔的吻落在她覆于眼睛上方手的掌心。
靳聿珩低声道:“抱你去洗澡。”
嗓音沉润,像是早春雾散后的清晨,清冽干净,不掺任何杂质。
阮灵真没有力气说话,只应了声:“嗯。”
热水同时淋湿彼此,洗去浮汗与疲惫。
靳聿珩抱着阮灵真回房间,在她在床边放下,蹲在跟前,细致认真地替她扣好睡衣的扣子,又穿上拖鞋。
用干燥的毛巾擦干她发梢的水珠,看着她的眼睛道:“给你吹头发,嗯?”
阮灵真恢复元气,晃了晃腿,笑起来,“好。”
防止水滴乱溅,靳聿珩拿来刚刚给她用过的浴巾,铺在身后的床上,拿来吹风机,站在她身边,推开开关,开始分区给她吹头发。
担心高温模式烫到她的头皮,手指抄起头发,以掌心做防垫,由上往下,耐心地吹。
吹至七分干,靳聿珩关掉了吹风机,“好了,你再坐一会儿,吹全干伤发质,我把吹风机送回去。”
阮灵真摸了摸还微湿的发尾,应了声:“好。”
她自己吹头发向来吹得透透的,但她会定期去做护理,所以其实也还好。
将浴巾放进专用小洗衣机,摆好吹风机,靳聿珩重新走回房间。
阮灵真坐在床边看他,亮亮的眼睛,嘴浅浅笑意。
心房柔软塌陷,他走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上,目光平视,亲了亲她嫣红欲滴的唇。
“睡觉吧。”
阮灵真点点头:“好。”
重回骤雨前相拥的姿势。
靳聿珩看向胸前的人,洗过的头发散发清新的香氛气息,额前碎发微蓬松,搭在眉尾。
他垂眸看她,“我打算在市中心这边买套房子,你有什么心仪的楼盘吗?”
阮灵真在认真研究他胸前那颗,与其余扣子纹路款式都不一样的扣子。
闻言,抬头看过来,“你在这边买房子?”
他点头,“嗯。”
“那你去上班就很远了。”
市中心的早高峰又可怕到极致,这样一来他肯定得早走很久。
靳聿珩笑起来,“那我们要分居吗?”
阮灵真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婚后。
她笑了声,扣了扣他胸前的扣子,“靳大夫这么传统,这就想到结婚了?”
靳聿珩也笑,放任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调皮作祟。
“嗯,还挺传统,有之实,也想有之名。”
阮灵真不再逗他,认真想起来,“近期的新楼盘…云华府靠近城区边缘,方便你去医馆一些。”
路程折中,她去公司虽然会比现在远一些,但他去城南也近点。
靳聿珩摇摇头,“不用管我,离你公司近就可以。”
阮灵真停下在他胸口处撩拨的手,看向他的眼睛,“靳聿珩。”
忽然很认真叫他的名字。
靳聿珩微怔,不明情况地看着她。
阮灵真神色整肃,“你要明白,我们是建立在公平、平等的基础上在恋爱,不存在谁先动心就处于劣势,需要无限迁就另一方的情况,你好像一直没清楚这一点。”
说完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又回指了指自己,“你、我,平等,明白了吗?”
靳聿珩被她忽然而来的严肃弄的茫然一瞬。
听她说完,笑着应了声:“好。”
阮灵真这次的感冒应该属于流感,起初什么反应,在发烧后的第三天,开始出现很严重的鼻塞。
靳聿珩给她带了新的药,但没再留宿,近来医馆越来越多流感病患出现。
他担心自己在医馆坐一天,携带了什么病菌,又让她无端中招受苦。
当然,靳筱瑶也没放过他,缠着他问了两天之前的两晚去了哪。
那天两人坐书房,面对看书。
她并颇有训诫之姿,指指点点,“你完了,我要告诉爷爷,你居然藐视家规,私自外宿!”
靳家对小辈其实挺开明的,只是成年后训导的第一课就是外宿要说明情况。
倒也不是为了监控动态,只是让长辈放心。
但冬园只有靳聿珩和靳筱瑶在住。
两人接连跨过二十五岁大关,连问的人都没有了。
长辈们很有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回不回,甚至想着早点谈对象,不回来就更好了的做派。
但靳筱瑶没打算恋爱,更没打算结婚。
住在静园多好,屋大人多,热闹又有生趣。
靳聿珩低头在书页上写注解,闻言抬头看过来,很无所谓地开口道:“你说吧。”
靳筱瑶见他如此坦然,很惊讶,好半晌才问出在脑中疯狂叫嚣的问题,“二哥,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结婚了。”
对面的人神情依旧平静,轻轻一声:“嗯,有打算。”
几乎是声落的一瞬间,靳筱瑶像是被按下开关键的尖叫娃娃,“是谁?!天哪!是谁?!我要告诉峥琪!”
说完,朝着支开的小轩窗,对在楼下水榭里陪茯苓玩的靳峥琪,喊了声:“峥琪,我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
靳峥琪将手中的小球丢出去,茯苓颠颠跑去追。
抬头看向不远处阁楼上,像一只尖叫鸡一样伸着脖子,试图告诉她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的靳筱瑶。
再看一眼对面嘴角笑意明显,重新低下头做批注的靳聿珩。
她面无表情,轻“嗤”一声。
她已经猜到是和什么有关了。
淡淡歪一下嘴角,无视掉继续在床边努力比划的人。
心中默道,等你知道完整真相的那天再尖叫吧。
现在她的心坚如磐石,已经没有什么再能炸起波澜了。
她想,成为沉稳的大人也不过如此吧。
第50章 约酒
春节后的雪下了好久, 宋女士直呼今年的春天很可能会有倒春寒。
打来好几次电话,提醒阮灵真关注天气预报,适时加衣, 不要感冒了。
其实倒也不必宋女士的提醒,靳聿珩已经成了她的专属实时晴雨表。
每天起来都会看见信息悬浮框里有一条来自他的信息。
【明天记得加衣服。】
【出门带伞。】
【路滑,走路小心。】
……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APP已经被她闲置很久了。
元初全面复工后, 春节期间有工作安排的同事开始轮休, 春分时节的众医交流会也正式进入筹备阶段。
好些别国医生都提前收到赴约邀请, 万生作为主办方,特意安排了观游一条龙服务。
于是,翻译组也陆续提前上岗。
交流会正式开幕前两天,阮灵真还问了阮父, 这次的交流会他去不去。
得到的答案是——“可能去, 也可能不去, 义诊结束的话就去,没结束就安排学生去。”
倒是很奇怪, 一句有关她感情动态变化的话都没说。
但阮灵真无比确定,就宋女士那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肯定已经告诉爸爸了。
不问, 她也就不说。
如果阮父不去交流会还正好省去了和靳聿珩碰面的可能。
开幕式那天, 出乎预料,晴空万里, 气温回暖,丝毫不见宋女士说的倒春寒的影子。
阮灵真一早就来了会场,戴上翻译官证就开始了工作。
俄方代表大多是西医, 热情地同身边的中方代表聊天、交流心得。
直到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医生一脸崇拜之情,对着不远处的人群率先伸出手, 口中还说着:“阮医生!来之前我还在想能不能有信碰到您!”
阮灵真一个抬头,就看见自家老爸在一众尾随者的包围中走了过来。
她心中微讶然,明明昨天还听宋女士说义诊还没回来呢。
阮廉清微躬身姿,神态谦和,握住对方伸来的手,用流利俄语回应招呼。
阮灵真翻译了一上午,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阮父可是出了名的俄英双修。
所以,大部分这种有外语的社交场合,他根本不需要翻译。
一番寒暄结束,阮廉清转头看一眼阮灵真,“怎么啦?看见你老爸这么不乐意啊?”
阮灵真笑了声,“怎么会。”说着竖起大拇指,彩虹屁道:“我爸可是心外第一把交椅,不来的话可是其他与会心外医生的一大损失。”
阮廉清半嗔半宠溺地看她一眼。
不远处又有别国的医生前来和他打招呼。
阮灵真便跟着俄国队伍先走了。
等到开幕式,与会的医生依次落座,主办方邀请各国各异派代表上台参与会前剪彩仪式。
阮廉清也在受邀之列,但他把机会让给他和他一同来的学生。
阮灵真知道靳聿珩今天会来,但从开始就没功夫去找他在哪。
这会儿代表纷纷上台,终于不用在人群中苦苦寻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中方代表里的那道熟悉身影。
正式活动,他穿了西服,打了领带。
站在攒动着调整站位的人群中,礼貌恭谦地让出C位。
她勾唇笑了下。
坐在前方的阮廉清忽然微仰着身子,靠过来,“那小子?”
阮灵真愣了一下,将目光从剪彩台上挪回来,装不知道,“哪个?”
阮廉清嗤笑一声,“还装呢?你妈都和我说了。”
说着微偏头看一眼剪裁台,剪刀开合,红绸断开。
掌声如潮,他一边附和着鼓掌,一边接着道:“靳家老二的孩子吧?眼熟。”
阮灵真见拙劣演技被拆穿,也不装了,笑着点点头,“嗯。”
阮廉清轻笑了一声,继续看向已经从台上走下来的靳聿珩,“好些年没见了,这孩子好像还是那样子。”
阮灵真故意反问:“哪样子?”
阮廉清看她一眼,“你俩处对象,你不知道哪样子啊?”
阮灵真笑起来。
她知道阮父说的大概是靳聿珩的性子。
和润温沉。
靳聿珩朝自己的席位走去,走至半程看见了阮灵真。
目光微偏,看见坐在她侧前方的阮廉清。
他脚步顿下,浅浅颔首躬身。
阮廉清笑着点头以作回应。
阮灵真看向阮父嘴角上扬的弧度,“您不问我点别的?”
阮廉清看着靳聿珩入席,“问你什么?都快而立之年的姑娘了,自己做什么决定还得经过我的同意?”
台上的致辞也结束了,掌声又起,他跟着继续鼓掌,“你自己觉得是对的就行,爸爸不管。”
阮灵真弯唇笑起,“谢谢爸爸。”
阮廉清抬一抬下巴,像小时候逗她那样,“我可是灵真公主钦点的骑士爸爸,自然无条件支持公主的一切正确决定。”
小时候玩过家家,阮灵真也是那个戴着皇冠扮演公主角色的小女孩。
拿着仙女棒依次授予家中四位长辈不同官爵。
阮廉清似是有些伤神,“哎哟,姑娘大了,老爸这个官爵很快就要不保了哦!”
眼眶暖热,阮灵真无奈看他一眼,“我还没结婚呢,您是不是煽情的太早了。”
阮廉清像是看破一切,嘴角下撇,“我看着不早。”
阮灵真不想理他了,坐直身子,结束这场父女间的秘密对话。
开幕式结束,上午的仪程进入尾声,安排就餐。
走到会场出口,靳聿珩和身边搭话的人结束对话,走了过来。
主动和阮廉清说话,神态谦和,叫他一声:“伯父。”
阮廉清笑着点点头,“你父亲和你爷爷回来了?”
靳聿珩点头,“回来了,我爷爷今天原本也是要来的,几个老病人临时约他看诊,就没能过来。”
用餐期间,阮灵真跟的组和同行队友合并了,她的任务暂且结束,于是也跟着阮廉清,打算一起去吃饭。
靳聿珩看眼站在阮廉清身后的人。
两人也是好久没见面了,最近恰好彼此都忙。
但介于阮廉清在,他还是很礼貌地让他们先行,“您先用餐。”
阮廉清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
阮灵真悄悄对着靳聿珩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正打算跟上去。
走在前方的阮廉清忽然站定步子,转身看过来,“会喝酒吗,年轻人?”
靳聿珩怔了一下,才迟疑地点点头,“会一点。”
阮廉清笑起来,“一起?下午刚好没事。”
交流会的第一天下午是自由交流与走访的时间。
阮灵真闻言转头看一眼阮廉清。
她自家爸爸什么酒量她还不知道?
一直以外科医生少饮酒,为人生准则。
沾杯就倒,还约起人喝酒来了。
但她也不清楚靳聿珩的酒量,不知道这两人约酒是个场面。
毕竟,他两能开溜,她不能。
靳聿珩看了一眼阮灵真,嗓音都好似变拘束了起来,应了声:“好。”
阮廉清转头看向阮灵真,“好了,你去餐厅吃饭吧,我俩单约了,再见。”
阮灵真:“……”
无语看了父亲一眼,再看一眼还身陷忽然被“宠幸”的巨大喜悦中的靳聿珩。
“去吧,劳模阮翻译自己去吃饭了。”说完挨个警告,“不准喝多啊,我可抽不出空去接你俩!”
阮廉清忙不迭比“OK”,靳聿珩柔声应答:“好。”
阮灵真先行去餐厅。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阮廉清才对着靳聿珩歪了歪头,“走!”
靳聿珩身形依旧有些拘束,应道:“好。”
从会场出去,两人都开车来的,附近又没有合适的餐厅。
阮廉清拿出手机,问跟在他身后的靳聿珩:“会骑自行车吧?”
靳聿珩不明所以,点头应:“会。”
阮廉清指了指路边的共享单车停放点,“绿色出行,开酒不喝车,喝车不开酒!”
词句颠倒,靳聿珩神色茫然。
面前人就先笑了起来,“灵真在,又要说我酒还没喝嘴就先打瓢了。”说完眨眨眼睛,“我故意的。”
玩笑一开,气氛变轻松愉悦不少,靳聿珩的拘束感终于稍稍减缓。
阮廉清走去共享单车停放区,熟练扫码取车。
跨坐上去之后,对着靳聿珩歪歪头,“来,走了。”
靳聿珩看眼不远处排列整齐的共享单车,再看一眼阮父身上笔挺的西装。
说违和也违和,说风趣也风趣。
他弯了弯唇,忽然明白阮灵真成长至这般自信练达的根源是什么了-
阮灵真独自前往餐厅,寻找到元初的小队,方圆对她招招手,很贴心地帮她拿好了餐。
自助形式的用餐方式,方圆挑了些她爱吃的,帮她装盘一起端了过来。
刚坐下,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就紧忙着说起自己今天看帅哥眼睛看得都要花了。
不同种族,不同风格,简直堪称视觉盛宴。
阮灵真笑着听她夸赞一位俄罗斯的牙科医生,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拿起来看一眼,是阮怡然。
一张照片,配了一段文字。
阮怡然:【姐,我眼睛是出问题了吗?大伯怎么和你男朋友在骑共享单车啊?】
啊?
阮灵真顺手点开上面的那张照片。
阮廉清和靳聿珩一人骑一辆小桔,在非机动车道,还很有素质的没有并排。
还挺休闲。
但很不合理的是,两人都穿着西服。
西裤为衬托腿型,大多裁剪笔挺,略微修身,蹬起自行车必然不太方便。
估摸两人应该是另择地点吃饭去了,又因为要喝酒,开不了车,只能骑自行车去。
想都不用想,这个馊主意肯定是她亲爱的爸爸想出来的。
手机上,阮怡然的消息又来。
【好像两租房中介,我都想拦下来问问最近房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