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抱抱
看到“租房中介”, 阮灵真笑了声。
想象一下画面,还真是有点像。
阮怡然的思绪却已经进入了下一纪元。
【你和你爸妈公开啦?!】
两人这么整齐划一地一起骑车,实在是无法和“巧合”挂上钩。
阮灵真放下手中的西餐叉, 回:【嗯。】
阮怡然又问:【二爷那边呢?】
她回:【还没,但我爷爷和他爷爷好像还挺熟。】
发完,又紧跟着补充了一条, 【跟他也挺熟。】
棋桌上老被他气着, 也算熟吧, 她想。
阮怡然很惊讶,【好复杂的关系,那你们俩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这么不熟的?】
阮灵真笑了声,【应该是我问题。】
阮怡然好像料到接下来的话题要开始偏向肉麻的方向, 主动结束聊天。
说自己要和同学去吃火锅, 不和她聊闲了。
吃完午餐, 方圆就国内外帅哥的风格差异,大谈特谈了一整个用餐期间。
将餐盘归放至回收区时都依旧意犹未尽。
从餐厅出来, 重回会场。
红毯花路旁立起了今日与会医者的展览牌。
一整面的照片墙,火红的背景色,衬得上面每一张半身照都格外显眼。
阮灵真在照片墙前停下。
眼神很好的一眼就看见了“亚洲板块”那一区, 排列在众多黑发黄肤与会人群中的靳聿珩。
整肃正装, 正视镜头,嘴角微微上扬, 眉眼温和。
不似业内众多大拿,拍照时表情凌然。
拿出手机,调整焦距, 正打算把他的这张照片拍下来。
显示屏上方忽然跳出一个信息框。
爸爸:【小伙子身体素质可以。】
拇指按下快门键,顺势点开了信息, 刚打算问什么意思。
新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我俩骑自行车到大学城,我腿都打飘了,他居然没有,还问我要不要扶我一把。】
阮灵真先是震惊。
从会议中心骑到大学城,接近二十公里,就算路再好骑,那也够夸张了。
她回:【你们怎么还去大学城了,附近三公里以内那么多吃饭的地方。】
阮廉清很傲娇地回了个“哼”的小猪表情包,没再回她了。
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转手点开了靳聿珩的聊天框。
【你还真听他的,去那么远,还骑自行车。】
靳聿珩的消息回得很快,【伯父说这边有他想来好久的餐厅。】
还想来好久。
她问:【网红餐厅?】
但转念一想,阮廉清是出了名的不爱跟风。
靳聿珩回:【不知道,他没说。】
还搞神秘。
站在一边一同“观赏”照片墙的方圆和林楠,已经开启了帅哥鉴赏大会。
阮灵真问:【累吗?】
那头,阮廉清停好单车,落上锁,轻车熟路地往餐厅的位置走,还不忘转头对靳聿珩招一招手。
他跟上去,低头看着阮灵真发来的消息,笑起来,【还好。】
他还算经常锻炼健身,所以这个运动量是能接受的。
阮廉清回头看一眼,【真真呐?】
那边阮灵真回信息说她要去继续工作了,末了又叮嘱一遍少喝酒。
靳聿珩点头回应阮廉清的话,“是。”
而后又回阮灵真,【好。】-
下午场的交流会较休闲,好些与会人员组团出去游览。
但无论哪一种出行与交流方式,翻译组永远都是最忙碌的。
阮灵真只负责对接商务版块,生活版块与休闲版块不归她管。
于是,在人群陆续离场后,她的工作就变轻松了起来。
临近晚餐的点,主办方在礼堂餐厅设宴,她陪同交流对一起前往。
刚落座一个亚裔面孔的年轻男人走上来,同她身边的俄国代表队聊天。
双方翻译都结束转译。
对方忽然转头看过来,用生涩的中文问她,“翻译小姐,待会儿晚餐结束可以请你逛一逛南临古城吗?我母亲是这边人,但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阮灵真愣了一下。
邀约之意太过明显。
身边的俄国代表队有人玩笑打趣,说他们的这翻译小姐的确人美又优秀。
阮灵真笑一下,礼貌回绝,“抱歉,我有男朋友,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位当地导游。”
对方深色略失望,莞尔一笑,“好的,冒犯了。”
说完,很有风度地带着他的翻译离开。
小插曲结束,晚宴正式开始。
主办方特请了许多知名艺术家前来做用餐期间的艺术表演活动。
十八般武艺,可谓让在场的人饱了眼福。
用餐接近尾声时,不远处的演出台上响起悠扬的古琴声。
阮灵真下意识朝那边看一眼,而后就忽的一顿。
台上,身着精致苏绣锦缎旗袍的女人坐在琴后,垂眸演奏。
气质典雅大气。
她有些不确定,多看了几眼。
直到曲毕致谢,女人站起来,对着四方来宾鞠躬致谢,她才确定。
修令颐。
靳聿珩的妈妈。
对方像是发觉她的目光似的,抬头朝这边看一眼,眉眼弯弯一笑,很是亲和。
但会场这么大,她觉得她只是凑巧看过来罢了。
晚宴结束,阮灵真的本职工作结束,和俄方代表队道别,说明天见。
从休息室收拾东西离开会场,却在经过一楼大堂,将要走进旋转门时,被人叫住。
“阮小姐!”很轻柔的女声。
她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修令颐从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站起来。
浅粉色的盘扣式旗袍,勾勒出保养得当的身姿,披着一件拼色羊毛披肩。
修令颐其实早就坐在这边等了,看着阮灵真从电梯走出来,便急忙叫住了她。
阮灵真微顿。
想起上次阮怡然去琴社面试,给修令颐见过她的照片,应该是由此被认出来的。
她走过去,道了声:“伯母您好。”
修令颐笑着点点头,往她身后看一眼,“择真呢?”
说完,怕她不知道择真是谁,改了口,“靳聿珩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阮灵真神色一瞬间有些难掩惊讶。
修令颐知道她在惊讶什么,笑起来,“你们刚在一起阿珩就和我说啦!”
阮灵真第一反应联想到的是那是不是就代表,他父亲也知道了,那就约等于他爷爷也知道了。
那她爷爷是不是也快要知道了。
修令颐看着她,接着道:“只有我和他爸爸知道啦,他说剩下的人要等你同意才能告诉。”
阮灵真忽然浅浅笑起来,“他下午出去了,没在这边。”
总不能说,他被她爸爸叫走喝酒了吧。
好像不太好。
修令颐点点头,后又神态可掬地低声道:“偷溜!”
阮灵真笑起来,没回话。
修令颐看她片刻,才接着道:“我叫你没别的意思,和你混个脸熟,怕你回头不认识我。”
那当然不可能。
阮灵真摇摇头,“从小就在电视上看到您,怎么会不认识。”
修令颐看着阮灵真的目光渐渐专注。
心里暗道,臭小子眼光这么好,福气不小。
阮灵真今天的穿着较为正式,深色女士小西装,出来时套了件大衣,画了淡妆。
看起来清清爽爽,但脸蛋依旧以一种很惹眼的漂亮侵略对面人的视觉。
一番心理活动结束,修令颐再次笑起来,看一眼屋外已经黑沉下来的天。
“那我就不耽误你回家休息了。”说着看眼她手上的包,“有开车来吗?需不需要我送你?”
阮灵真急忙摆摆手,“我开车来的,您也早点回去。”
修令颐点点头,正打算说有空多去静园玩。
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对阮灵真说了声:“再见,翻译小姐。”
阮灵真回头看去。
是刚刚在餐厅约她逛古城的亚裔男医生。
她点点头,礼貌回应,“再见。”
修令颐歪头看了一眼,又悄悄瞄了阮灵真一眼。
阮灵真转过头,撞上这道视线。
修令颐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缓解尴尬似的笑了一下。
阮灵真笑一下,同她道别。
她点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直到看着阮灵真走出旋转门外,她才提起放在桌上的包。
臭小子竞争力还挺大,居然还心大的独自开溜。
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
阮灵真上了车,看一眼沉寂了一下午的微信聊天框。
靳聿珩和阮父两人,一个都没给她发信息。
想着一顿午饭不至于吃到现在,于是点开靳聿珩的对话框。
问他:【你们回家了吗?】
聊天框沉寂许久,才发来一句:【刚回。】
心中暗想两人估计是没把她的“少喝点”放心上,到现在才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保持清醒。
于是又问他:【你是已经到家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们?】
没回。
直到一通来自宋女士的电话打进来。
刚接通,就听抱怨声从听筒内传来,“你爸约你男朋友喝酒啦!真是的,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还是人家给他扛回来的。”
阮灵真一听,完全确信了,这两人就是喝多了。
连着问了两声:“爸爸怎么样了?靳聿珩呢?”
宋予芝刚把阮廉清安顿好,“你爸睡了,你男朋友刚走,我给他俩熬了点醒酒汤,喝完就说要回去了,你赶紧打电话问问,到家没。”
阮灵真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时间。
快八点。
回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又给靳聿珩拨过去。
两声后被接起。
轻轻的一声:“灵真。”
阮灵真松了口气,问他:“你去哪啦?打车回去了吗?”
听筒内有风声灌进来,他回:“没有。”
她问什么答什么,像是大脑处理器对语言过滤迟缓。
阮灵真笑了声,知道他肯定喝醉了。
耐心问:“那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他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接着道:“你家楼下。”
阮灵真将手机放上手机架,启动车。
“站楼下干什么,上楼呀,不冷吗?”
虽然喝多了,靳聿珩的声音依旧保持口齿清晰与清醒状态,“没站着,在楼下的椅子坐着。”
过了会儿,许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无奈的一声轻笑,“我可能,没办法自己上楼。”
阮灵真暗念了句,这是喝了多少。
又想起他刚刚还送她爸回去,“那你刚刚怎么给我爸扛回去的?”
他好像有些无措,“他要睡楼下草丛里,说看星星。”
阮灵真:“……”
“那你别跑,我马上回去了。”
靳聿珩应了声:“好。”
电话没挂,保持了一路通话中。
阮灵真开得比往常稍快一些,半小时不到就进了小区的大门。
在停车位上泊好车,拎包下车,锁好车就往她家的单元门方向走过去。
刚拐过绿化观景带,就看见一抹坐在路灯下长椅上的身影。
脚步稍顿,放缓频率,走过去。
初春的夜风里依旧有清晰凉意。
靳聿珩靠在长椅背上,双手交扣握着一罐糖,随意搭在腿上。
抬头看着阮灵真家的窗户,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风吹扬他的额发,衣角微微掀起。
他笑起来,对她道:“过来,让我抱抱。”
第52章 爱护
阮灵真走到他跟前。
清晰的酒气伴随一阵清新薄荷香传来。
靳聿珩将口中薄荷糖推至右腮, 伸手牵过她的手,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下。
接着将头抵在她的腹部,揽住她的腰。
“头好晕, 走不了路了。”
阮灵真无奈叹了一声,捋一把他额顶的头发。
“去大学城吃什么了?非要跑那么远。”
衣物阻隔,腹部传来朦胧的回应, “一家韩餐, 伯父说是和伯母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他想再去好久了。”
阮父阮母是校园恋爱。
那时候南临医科大还和南临艺术学院靠着。
只隔一条内部路,就是两座大学的南北门。
艺术学院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医科大有是出了名的汉子窝。
于是不知谁牵的头,两学校组织了一场联谊活动。
两人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那会儿的阮母不仅专业成绩第一, 样貌也是她们那一届数得上名号的, 追求者无数, 那次只是陪舍友去。
很老套的一见钟情的戏码,阮父开始疯狂追求。
最终以最持之以恒的端正态度被“录取”。
两人毕业就结了婚。
阮灵真笑起来, “他俩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你俩去干嘛?”
靳聿珩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腹部,“让我好好爱护你。”
他这会儿脑袋有晕, 对于语言的处理还有些迟钝, 只能组织出这些话来。
但记忆却是清晰的。
中午他和阮父喝的烧酒,说是阮母当初每次来吃都要点一瓶。
度数不太高, 但也耐不住一杯又一杯。
看着阮父已经话都已经讲不清,还是举着杯子一次次倒满。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为了试他酒量。
最后, 在快要招架不住潮水般的醉意之际。
阮父和他说:“好好对灵真,在家里我们从来没让她受过委屈, 尊重她每一次的决定,这次她和梁恪分开,其实我跟她妈妈都很心疼,臭小子,居然敢欺负我们灵真!”
说完,伸出食指在半空点了他一下,“你可不能,要让她开心。”
他点头说好。
话音刚落,面前上一秒还神情如常,话语条理清晰的人忽然趴了下去。
结了账,给人扶出来。
打算打车回去,阮父忽然又醒了,说要去重温大学时光。
于是两人又在大学城逛了会儿。
阮父走走停停,只要看见椅子就得坐下休息会儿,触景生情般地说起当年和阮母恋爱的时光。
靳聿珩在身后跟着,静静听他说。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暮时分。
胃内最后的酒被吸收殆尽,阮父摇摇晃晃站起来,说:“回家吧,你伯母回去肯定得骂我了。”
最后一句说得很低,像是害怕家长的小孩子。
说完,朝他看过来,神情满是父亲的祝福与担忧,“灵真这丫头自我意识很强,永远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相信她的每一次选择,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听得很认真,郑重点头,“我知道。”
如阮父预料,靳聿珩扛着他上楼,敲开门,闻到熏天酒气的阮母将他骂了一顿。
虽然嘴上不饶人,还是把两人迎进家里,给他两煮了醒酒汤。
阮灵真当然知道父亲的用心,心房暖融融的,问还靠在她身上的人,“那你没吃晚饭吗?”
靳聿珩摇摇头,“在你家的时候伯母给煮了饺子。”
他要走的时候,阮母问他晚饭吃没吃。
知道他没吃给他拦了下来,煮了前不久自己学着包的饺子。
其实靳聿珩根本不饿,酒后的胃部不是太舒服。
但还是坐在那吃完了一碗饺子。
素馅的,味道还不赖,就是包的形状千奇百怪,没有一个能看出来是饺子。
想到这,他笑了声。
低低的笑声从腹部传来,阮灵真问他笑什么。
“想看你包饺子。”说完,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嘴角带笑,“是不是也能包出个小动物园。”
阮灵真知道他是在说宋女士包的饺子,笑起来,“你小心宋女士以后都不让你进门吃饭。”
晚风轻柔吹拂,靳聿珩抬头看她,路灯的光照进他的眼睛里。
“那我是要小心一点。”
说完,静静看她片刻,一手摘掉眼镜,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微微下压,抬头亲了上去。
长椅高度刚刚好,靳聿珩身材又很高,这个姿势阮灵真并不需要弯腰太多。
他在她唇上亲了亲,随后将吻加深。
齿关打开,清爽的薄荷气息钻进口腔,充斥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靳聿珩松开了手,问她:“有酒味吗?”
阮灵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吃糖了,笑了声:“有备而来哦?”
他也跟着笑,毫不遮掩地承认,“嗯,想亲你,早上看见你就想亲你。”
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靳聿珩要忙完手上的就诊预约,好以来参加交流会。
阮灵真又早早开工,每天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能凑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没多少。
“走吧,回家。”
楼下风还挺大,阮灵真都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凉意了。
说完,朝他伸出手,“起来,我扶你。”
靳聿珩握住她伸来的手站起来,脚步微微虚浮,但还算能正常行走。
乘电梯上楼,开门进了屋子,阮灵真给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热水过来,就去房间给他拿衣服。
出来后问他,“能自己洗澡吗?”
靳聿珩笑起来,“不能的话,你帮我吗?”
阮灵真猜到他是在故意逗她,“当然,你真的不能自己洗吗?”
他喝掉杯中的水,笑答:“能。”
阮灵真将衣服递给他,看着他走进淋浴间。
靳聿珩洗完,阮灵真又看着他走到房间,在床上躺下,才拿起衣服也去洗澡。
尽管喝多,靳聿珩还是将需要换洗的衣服用洗衣袋分类装好,放进了洗衣机。
淋浴间的洗漱用品也没有乱摆,依旧像之前那般排列整齐。
阮灵真看了眼洗漱台以及洗衣机,笑了声。
酒量一般,酒品倒挺不错。
将洗衣机设定好程序,她走了出去。
卧室顶灯关掉了。
靳聿珩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手背盖住眼睛,像是睡着了。
阮灵真走过去帮他盖上被子,关掉床头的夜灯,也爬上了床。
刚跪到床边,打算往中央爬过去,一抬头发现靳聿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转头看着她。
卧室的外层窗帘没拉,只浅浅遮了一层纱帘,有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一抹银晖恰好落在他的脸上。
她看着他,停下往床中爬的动作,“要拉窗帘吗?是不是太亮睡不着?”
靳聿珩摇摇头,“不用。”
他刚刚的确睡着了,于光亮中睡着,忽然关了灯反而醒了。
“过来吧。”对着停在半路的人张开双臂。
阮灵真笑了下,继续往他的方向爬过去,而后在他臂弯上躺下。
靳聿珩收拢小臂,将她拉倒胸前,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抚在她后背的手一下下轻拍,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般。
阮灵真笑起来,“你是在哄我睡觉吗?”
他低头看过来,认真问她:“最近还会失眠吗?”
阮灵真摇头,“不会了。”说完,用额头轻轻撞了他的下巴一下,“靳大夫要再给我把个脉吗?”
这句话说出来,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一次在静园见面时,他在水榭中给她把脉的场景好像还是昨天。
靳聿珩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贪凉少衣。”
阮灵真抬头看过去,神情惊讶,“这也能看出来吗?”
靳聿珩笑着点头,“嗯,再比如你晚上睡觉有没有受凉也能看出来。”
阮灵真不信,伸出手腕,“那你看看。”
靳聿珩笑一声,将她的胳膊平放到床上,指腹搭上她的寸关尺三脉的位置。
须臾之后,撤离,问她,“这两天是不是吃冰淇淋或是喝冰饮了。”
阮灵真瞠目结舌,长大嘴巴,“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
昨天下班,方圆说她请客,给她带了杯果茶,她还要的是去冰的。
靳聿珩将她重新揽回怀里,“晚上睡觉你可以穿个袜子。”
阮灵真反问:“你为什么不穿?”
靳聿珩轻笑,“你是女孩子,三阴交在内踝上方,你不是有点痛经?要注意保暖。”
阮灵真了然点点头,又觉得奇怪,“这个穴位只有女生有吗?”
靳聿珩给出否定答案,“不是,男性也有。”
阮灵真又撞了一下他的下巴,谴责他的“己所不欲却施于人”,“那你为什么不穿袜子。”
靳聿珩弯唇笑起,“我应该,还没到达需要借三阴交治疗的地步。”
阮灵真没听明白,“嗯?”
靳聿珩没回答,嗓音微微透出疲惫,“我休息一下,再给你解释。”
看出他眉眼间的倦态,阮灵真点头,“不解释也没事,我明天自己搜。”
说完主动亲了他下,“睡吧。”
后半夜,阮灵真于半梦半醒间被亲醒。
温暖指腹抚于腰间,她迷迷糊糊地回应。
直到唇上的亲吻开始伴随呼吸的灼热与急促,她将身前的人推出去一些。
湿润的唇分开,“你不困了?”
靳聿珩横跨过来,微抬下巴,继续亲她,“给你解释,我为什么不需要养护三阴交。”
阮灵真瞬间明白了这个穴位对应到男性身上可以与什么有关。
却又来不及思考,思绪就被带偏。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亲密接触并不多,牵手、拥抱、接吻的频率依次递减。
更深层次的接触,这次是继上次她感冒之后的第二次。
说熟不熟,说生又不生。
但靳聿珩一如既往的动作轻柔,身体的思念不比思想上的弱。
意识朦胧飘远,阮灵真听见他说:“我爱你。”
第53章 认错
阮灵真起了个大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昨晚洗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瞬间清醒。
她这边没有靳聿珩的衣服。
不晾起来他今天没衣服穿去会场。
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房门, 正打算去洗衣机里拿衣服,余光忽然瞥见阳台衣架上轻轻晃动的衣影。
转头看去。
阳台的窗户打开,晨风吹进来, 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并排挂在一起, 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洗折过的衣角都被理顺抚平, 正肩而挂。
昨晚靳聿珩什么时候起来晾的她都不知道。
看眼时间,还比较早,走去晾衣架下,摸了摸垂在半空的衣角。
已经干了。
他的衬衫有些微皱, 用语音助手唤醒衣架, 从半空降下来, 将他的衬衫拿下来。
去储物间推出挂烫机,翻了翻衣角的洗涤方式标签, 确定是可以熨烫的材质后,才打开了机器。
衬衫处理起来比较方便,熨烫结束挂到一旁自然风干余温。
阮灵真又去房间将靳聿珩的西服外套与裤子拿过来。
大多西服的材质都较为娇气, 不能只做简单护理, 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昨晚就没洗。
猜想他应该是打算早上回静园换的。
细致查看衣内设计师手打的英文标后, 将挂烫机调到相应的洗护模式,开始细致清理。
阮灵真猜准了靳聿珩的心思,在最后一只裤腿清理结束时, 他从屋里走了出来。
将洗护头挂上支架,阮灵真转头看过去, 笑一下,“帮你简单洗护了一下,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带你回静园换。”
挂在一边散温的衬衫已经干了,她拿过去,“衬衫可以穿了。”
靳聿珩看眼还挂在挂烫机衣架上的西服,接过衬衫,笑了下,“怎么起这么早?”
阮灵真转身走去挂烫机前,将西服的外套和裤子拿下来,“打算出来晾衣服的。”
说完,将外套从衣撑上剥下来,“没想到某人比我还勤快,半夜都起来晾衣服。”
说着轻抖一下手中的衣服,“试试看,我看了洗护注意,但不能保证没被我洗坏啊。”
靳聿珩笑了声,伸手套进她依次递来的衣袖,抻一抻肩膀,就这睡衣上身试了一下。
昨夜残留的酒气不见一丝一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又柔暖的洗涤剂的香气。
像阮灵真身上时常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种很特殊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气息。
“没有,还是很合身。”靳聿珩答道。
阮灵真左右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两边肩膀的走线,确认了的确没洗坏。
靳聿珩将外套脱下来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阮灵真不打算今天在家开伙,加上时间又还早,“出去吃吧,带你尝尝我上高中那会儿,经常和同学去吃的一家早餐店。”
那会儿她在附中上学,刚好处于市中心与城北的交界处。
于是有时候早上不想在家吃,就会提前半小时左右出门,和同学约着一起去。
靳聿珩笑着应好。
收拾好打算出门,靳聿珩随手拿过搭在衣架上的领带,一边熟练绕上脖颈,一边朝门口走。
繁复的温莎结,他系很快。
走到门边忽然想起要照一下镜子,阮灵真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两边。
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领口的结扣,抬手替他理了理饱满度。
“我帮你看就好啦,还跑去照镜子。”
两手捏着领结下沿,在衬衫领下摆正位置。
靳聿珩垂眼看着面前神色专注的人,弯唇轻笑,轻声应:“好。”
早餐店位于附中附近,一个装修简陋的小铺子,又刚好上学日,来往的学生比较多。
门口的炉台上摞着高高的蒸笼,汹涌雾气随着笼屉一次次搬开,滚涌而出。
云蒸雾绕,伴随面皮的香气。
包子,不为是最快捷的一个早餐选项。
上学那会儿早上来不及,阮灵真大多也是买只包子就往班级走。
在收银台点好餐,拿着小票去找位置。
店内空间太小,折叠餐桌已经摆到门口,端着餐盘的阿姨从后厨出来,站在桌间叫着问着谁的小馄饨。
屋内座无虚席,两人只能坐去屋外。
早春回暖,路餐街头也不失为体验人间烟火的好途经。
使用年代久远,折叠餐桌边角的漆面已经有些斑驳脱落。
靳聿珩西装革履坐在这儿,有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炸眼感。
等餐的间隙,已经好几波学生路过,都往这边行了注目礼。
阮灵真见状笑了两声,“小朋友们今天的课外话题,应该会是‘关于我吃早餐偶遇的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大哥哥’。”
靳聿珩笑起来,“你上学时候也会讨论这些吗?”
阿姨又端着餐盘出来,问两碗三鲜馄饨和一笼小笼包是谁的。
阮灵真转身举手示意。
阿姨走过来,将餐放下,笑呵呵问他们是不是附中的老师。
阮灵真摇摇头,回不是。
阿姨点点头,转身继续回后厨忙去了。
“会啊,再厉害的学霸,也会喜欢看帅哥的。”浅挖小半勺辣椒酱放进馄饨碗里,她很坦诚地回答。
靳聿珩笑着点点头,分开两只小碟子,问阮灵真小笼包要不要蘸醋。
阮灵真点头说要,他转头看眼身后空下来的一桌,走去将醋罐拿了过来,依次往两只小碟里倒了些。
放下醋罐,他抬头看过来,“那灵真公主应该也是很多男同学眼中的风景。”
阮灵真刚夹起一只小笼包,闻声撇嘴一笑,“嗯哼!靳大夫难道不看美女姐姐吗?我可不信。”
靳聿珩拿起调羹,轻轻点头,“嗯,最漂亮的已经坐在对面了。”
阮灵真“哈!”了声,说他油嘴滑舌。
靳聿珩笑起来,随后又很认真地说他说的是实话。
阮灵真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到了会场的时候,恰好进行会前签到,靳聿珩大步往签到处去,阮灵真则去翻译处报到。
正式会议开始前,被选为此次会议官方语言的几组翻译小组分别进入对应同传箱。
原本为了统一语言,只指定了中英文两种语言环境。
但因此次与会的代表队人数,除了中国本土的医生,最多的就是来自俄罗斯的。
统计下来,俄罗斯代表几近占了总人数的一半。
于是主办方临时决定添加俄语作为第三官方语言。
场合较正式,对俄英双语的专业素养要求较高,今天与阮灵真搭班的是黎远峰。
会前调试耳麦后,黎远峰给阮灵真看了他儿子的最近萌照。
上次看起来还是小小一团,这会儿已经长开了。
还是很可爱。
初为人父难免喜形于色,也开始当起了婚姻宣传人,“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人生不同的体验。”
会场内已经响起来会前的最后一次试音提示,阮灵真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笑起来,揶揄道:“黎老师这是也当起催婚人了?”
黎远峰举起手,以表自己的绝对真心,“有感而发,肺腑之言。”
阮灵真笑了声。
交谈就此结束,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靳聿珩作为中方最后一位代表发言,与他坐在一起的应该是他爷爷。
在主持人用官方语调邀请他发言时,老爷子笑呵呵将发言权交给了靳聿珩。
话筒开关接通,他一开口就是一口纯正的英式发英的英语。
翻译轮替,黎远峰关掉话筒,换了阮灵真。
他英文讲得流利,她俄文翻译的也精确。
发言结束,他作致谢,关掉了话筒,例行鼓掌的间隙,黎远峰神色赞赏,低声道了句:“发音还挺正。”
阮灵真笑了下,抬头看向会场,发现靳聿珩恰好在往这边看。
先前发言时摘下的耳麦,这会儿又重新戴了起来,他嘴角带笑,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耳朵上的耳麦。
阮灵真瞬间会意。
他调的频道不是英语,而是俄语。
未做多余交流,便又紧急进入下一轮。
发言方较多,会议持续了五小时,结束后清场,黎远峰和阮灵真从同传箱走出去。
黎远峰长长呼了口气,“但愿我这脑子回去还能正常给我儿子换尿不湿。”
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脑袋有些发蒙,阮灵真也不例外。
主办方准备午餐,黎远峰不打算留着吃,迫不及待要回家看孩子,正和阮灵真道别,靳聿珩离席和他爷爷说了句什么,就朝这边走过来。
同黎远峰礼貌地点头示意后,问阮灵真,“中午在这边吃吗?”
黎远峰瞧了两人一眼,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后,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今天阿姨请假,只有嘉嘉和育儿嫂在家带孩子。”
阮灵真点头回好。
黎远峰走后,她看向面前的人,“修老师昨天是不是告密了?”
这种在别人交谈过程中很没礼貌插进来打断,才不像他的风格。
靳聿珩微撇嘴角,轻缓地点了两下头,“好像——对标错了人选。”
阮灵真笑了声,“靳大夫好像有点不信任自己的女朋友哦?”
靳聿珩闻言笑起,而后神色转为无辜,“没有,只是想看看对择真同学的女朋友动歪心思的人是谁。”
两人正说笑,方圆拉着林楠走了过来。
同靳聿珩问好后,问阮灵真,“灵真姐,我们中午打算去世贸吃烤肉,岑露说有一家巨——好吃!”
为了凸显好吃的程度,“巨”做了延长与加重。
阮灵真低声“啊”了句,转头看向靳聿珩。
方圆一副“没头脑”的神情,也跟着看向靳聿珩,笑嘻嘻问他,“这位帅哥,你是灵真姐朋友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和方圆比起来,林楠就聪明了许多,扯了扯方圆的袖子,超小声提醒:“应该是男朋友啦!”
方圆咋呼呼,十分豪迈地仰头笑了两声,自信发言:“你来公司比我久,怎么还能认错灵真姐的男朋友啊!”
说完,正色“教训”起来,“认错姐夫,罚加班两个月!”
随后,昂首挺胸,自豪万分地看向阮灵真,狂吐彩虹屁道:“灵真姐别生气,我替你教训过她了,咱姐夫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狂蜂浪蝶!”
阮灵真顿了下,戳破她的自信从容,“林楠没说错。”
方圆:嗯?
阮灵真:“的确是我男朋友。”
第54章 暴露
方圆一天的美好心情从此结束。
吃饭的时候, 她连多夹一块靳聿珩面前的肉都心虚。
她甚至想当即发一条帖子——
问:在领导的现男友面前疯狂夸赞她的前任男友,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根本无需网友出谋划策, 她都能直接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就地去世。
她此时只想赶紧吃完,然后溜之大吉。
一边抱怨自己的嘴巴怎么这么讨厌,一边暗自嘀咕:死嘴, 快点吃啊!
靳聿珩和阮灵真坐在一边, 很绅士地将烤好的肉拨至女士那一方的边缘。
对着方圆颤颤巍巍伸过来的筷子歪一歪头, 示意可以夹。
方圆扯起嘴角笑一下,迅速夹起一块,埋头狂吃。
阮灵真知道方圆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清了清嗓子, 开口道:“也是我疏忽了, 换男朋友没和你说。”
闻言, 方圆从餐盘上抬起头,悄悄看了靳聿珩一眼, 确定对方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后,才大胆坐直了身子。
灵真姐主动引头,应该代表问题不大。
戳着盘子里的半截生菜, 如释重负一般, 笑了两声,开口道:“也怪我嘴快。”
说完冲靳聿珩一笑, “对不起啊,姐夫。”
靳聿珩本就没放心上,笑着点了下头, “没关系。”
阮灵真却忽然使了坏,转头看向身边的靳聿珩, “上次在你车里,说你‘强过男模’的也是她,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过那句话啊。”
五雷轰顶,山崩海啸,狂风大雨。
方圆再次石化在原地,原本挺直的腰板又缓缓缩了回去。
林楠已经在一旁笑开了。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方圆举起手,想做最后一次挣扎。
服务员来上最后一盘菜,告诉他们菜已上齐,需要加菜的话直接下单就可以。
靳聿珩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方圆的手还举在半空,“我要再加一盘吾桑格!”
靳聿珩笑了声,应好。
拿出手机又加了几盘肉与蔬菜。
方圆放下手,继续道:“关于灵真姐男朋友这件事,我不是夸她前任,单纯是对灵真姐的眼光做出肯定。”
不帅吗?
都帅啊。
所以她也没撒谎。
“关于男模。”她顿了一下,“纯属我添油加醋,但也是因为灵真姐夸姐夫身材好,我才就地取材,进行修饰,不然他们怎么能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具体形象呢?”
理由还挺充分。
靳聿珩偏头看向阮灵真,问她:“有吗?”
阮灵真正色点头,“有。”
服务员又来上新加的菜,方圆指挥着每盘菜放在哪。
靳聿珩点点头,“我问的是,具体形象。”
阮灵真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他,几秒后,认真道:“那下次你别关灯,我好好看。”
靳聿珩眼尾上扬,笑起来。
本想逗逗她,不成想被反将一军,点头应了声:“行。”
对面,无意听见只语片言的两只小仓鼠,已经开始装死似的埋头狂吃了起来。
太疯狂了!
没想到灵真姐居然这么野性!
方圆觉得她又想发帖了。
关于我的女神上司与她大帅哥男友的二三事。
一定爆帖!
下午折回会场,又是兵分几路,各自忙碌。
就这样早早晚晚连轴转了一个礼拜,交流会终于接近尾声,闭幕仪式结束,主办方在中心歌剧院办了场欢送晚会。
场合较休闲,大家也没了这几日的紧绷感,放松下来享受最后时光。
万生包场了整个歌剧院,上下四层,皆为晚会场地。
方圆感叹了几次还是甲方爸爸有钱,又很大胆地问沈佩然元初的年会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豪气。
上次的除夕晚会,虽然包的是歌剧院最大的厅,但“厅”与“整座歌剧院”之间还是存在巨大差异的。
沈佩然很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等你坐上元初老板的位置,你就可以这么干了。”
晚会前简单致辞后,场馆内响起《肖邦a小调圆舞曲》。
几天下来大家也早已混熟,互相邀约去舞池跳舞。
方圆本想退后去甜品台觅食,却忽然被一位英国来的小医生邀约了。
她满脸惊讶,连忙点头答应,将手搭上对方的掌心,被牵着走了。
沈佩然不感兴趣,走到一边和万生的领导组交谈去了。
阮灵真站在香槟塔前,看着隔了一个舞池的靳聿珩。
晚会开始前他被别的队伍叫走交流了一会儿心得,这会儿已经结束。
听见舞曲后转身,目光在会场中找寻。
视线聚焦到阮灵真的身上后,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虽然放的是圆舞曲,舞池中央却是一派各类古典舞混跳的景象。
他穿过旋转挪动的人群,步步趋近,最终在她面前站定脚步。
剪裁精良的西装,描摹出挺拔颀长身子,锃亮皮鞋一尘不染。
他朝她伸出手,“可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这位美丽的女士?”
除夕那晚是阮灵真主动邀的约。
阮灵真眉眼弯弯一笑,故作思考地停顿了几秒,才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可以呀!”
阮灵真不会跳圆舞,于是他们跳的还是除夕那天的华尔兹。
内场随机选中的光柱满场寻找幸运嘉宾。
阮灵真低头看眼脚上的舞步,抬头看他,“我有好好做功课的哦,这次不用踩着你的脚跳了。”
靳聿珩垂眼看她,眉眼染上轻柔笑意,“进步挺大。”
阮灵真也笑起来。
移动的光柱倏地从上方照下来,随着他们晃动的步伐移动。
前方舞台上的大屏幕,镜头倏然拉近,实时转播了现场。
周围欢呼声起。
靳聿珩嘴角笑意明显,“那天阮翻译问我女朋友之位空不空缺。”
说完,他停顿两秒,抓住她的手,让她转了圈。
飘扬的裙摆落定,他接着道:“今天我想问,女朋友愿不愿意和我回家见爸爸妈妈?”
阮灵真起初以为自己听错,耳朵慢慢半拍将准确信息传入脑中。
她笑起来,假装回想,“嗯…我想想那天靳大夫的答案是什么啊。”
片刻后,嘴角笑意扩大,“好像是同意?”
舞曲接近尾声,她提裙致谢,“那我的答案也和靳大夫的一样吧。”-
晚会结束,从歌剧院离开,靳聿珩要去阮灵真家拿那天落下一本病案。
交流会的这一周,他留宿过两晚,将一部份工作带到那边去做。
后天他父亲和爷爷要重回云山,他也得继续回医馆坐诊。
今晚他得回静园。
进了门自然舍不得立刻就走,留下坐了会儿。
坐了会儿,当然也想亲一会儿。
客厅的窗户开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春日的晚风舒爽地吹进来,阮灵真跨坐在靳聿珩的腿上。
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她搂着她的脖子。
眼镜丢在一旁的桌上,闭眸享受这缱绻一刻。
直到挺直的腰背感觉僵硬,阮灵真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靳聿珩靠上了身后的沙发靠背。
电子门锁忽然“滴哩哩”响了声。
沉沦的两人忽然停下,转头看向门口。
“真真呀!你在家呀!你妈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比人先传进来的是老爷子那如洪钟般的声音。
阮灵真猛然深吸了口气,倏地转头看向身前的靳聿珩。
他的表情还沉浸在刚刚的亲吻着,带着一丝迷蒙,却也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推开。
老爷子、老太太、阮廉清以及宋予芝,整齐地站在门口。
宋予芝还保持着输密码地动作。
四个人脸上的笑容定格,几秒后急速滑落。
宋予芝与阮廉清两人同时瞪大眼睛,而后很默契地同时转身,伸出手“啪”一声拍上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眼睛。
手忙脚乱下,两人有一只手同时拍向了老爷子的左眼。
于是,就成了很贴心的为二老各留了一只眼睛以观现状的场景。
察觉到错乱后的两人对视一眼。
几秒后,四声爆鸣齐齐传来-
阮灵真被宋予芝拉去房间做大“批斗”,靳聿珩则留在客厅接受二老的审视。
阮廉清坐在角落沙发,双手交握,俨然也是一副受训的模样。
老爷子气呼呼,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家儿子,“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不和我跟你妈说!怎么的,真真将来要是结婚,我俩都没资格去婚礼呗?”
阮廉清低着头,“不是的爸,这不是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吗?”
言下之意是知道他两喜爱梁恪,怕说出来他们难过,再者又怕他们不同意。
老太太安抚了一下老爷子的情绪,“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阿恪那孩子我跟你爸是喜欢,但我们也绝对是尊重真真的意思的呀!”
说完,脸上表情满是“没眼看”,“也——也至少别让两孩子到这般地步啊,这大门一开,一开——”
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了。
主要是,她家真真怎么,怎么那么主动啊?!
给人小伙子直接压沙发上亲。
老爷子“哼”了声,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靳聿珩。
感知到投来的目光,靳聿珩拘谨一瞬。
“你呢?!”
靳聿珩不明白老爷子问的什么,愣了一下,“我——想和灵真结婚。”
想起上次被阮母发现时,也是问的有关结婚的打算。
于是他直接脱口而出。
老爷子显然也愣了一下,嘴里的话打转,“你你你——”
老太太拍了他的手一下,接着道:“你和灵真是正常在一起的吧?”
可不能给梁家落了口实。
靳聿珩点头,“是,我追的她。”
老太太松了口气。
老爷子咳了两声,缓解刚刚的尴尬,“你爷爷呢?回来没有?”
他认真答:“回来了,明天继续去云山。”
说完,像是猜到了老爷子的意思,“后天下午才走,您和奶奶以及伯父伯母明天有空,我安排你们见面。”
老爷子故作高姿态,没说话。
虽然之前靳聿珩和阮灵真没接触过,但两老爷子可是熟得不得了。
加上靳聿珩也算是在老爷子眼下长大的,什么品性自然也清楚。
只是这两孩子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居然都还不知道,简直太不像话了!
老太太明白了这番不语就是默认,无语瞥了老爷子一眼,对着靳聿珩道:“那你得先问过你家里的意思,更何况,我们灵真也不是上赶着去你家。”
老太太深谙女孩子家要矜贵些的道理。
靳聿珩点头,“我明白。”
房间里,阮灵真坐在床边,宋予芝抱臂站在她面前。
“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没长记性。”
上次还特意叮嘱过的,这转头就忘了。
阮灵真低头玩手指,嗫嚅道:“您说不要在路边,也没说不让在家里啊……”
宋予芝“啧”了声,阮灵真立马噤声。
宋予芝叹了声,走到房门后,耳朵贴上去想听听外面的情况。
屋外不知是不是结束了交谈,刚刚还能一听见一些的声音,这会儿已经没有了。
正当宋予芝打算再凑近一些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阮廉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真真,你先出来,爷爷有话要问你。”
宋予芝倏地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阮灵真。
阮灵真挺直腰杆,看向门口,顿了几秒才回:“好!”
站起身,轻“呼”了口气,虽然知道二老肯定不会做出逼她和靳聿珩分手这种事,但还是很紧张。
打开房门,屋外依旧是一副四方会谈的架势。
靳聿珩坐在靠门的沙发。看见她出来,抬头看过来。
表情好像还可以。
应该没被骂。
她走过去,悄悄挪到他的身边,乖乖坐下。
瞅见阮灵真这幅向他们“摆态度”的做派,老太太都晓得接下来的话不用问了,嗔怪瞧她一眼。
还是关乎场面地询问:“真真,择真的意思呢是明天安排我们两家见面,你怎么看?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见!”
阮灵真好有些接不上信号。
怎么忽然就聊到这了?
转头看一眼身边的靳聿珩。
他也看着她,在等她的答复。
宋予芝从房内出来,站在门口。
一时之间世界的中心变成了她。
静静看向靳聿珩看来的目光,她弯唇笑起来——
“我愿意啊。”
第55章 玉兰(二更合一)
昨晚睡觉时忘记关窗, 第一缕晨风吹进来的时候阮灵真醒了。
窗前的纱帘被风吹得轻轻浮动,她歪头看一眼窗外的天气。
初春的朝阳,带有新生的第一缕暖意, 阳光斜斜照在窗棂上。
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放在床边柜上充电的手机。
昨晚宋女士他们是在阮怡然家吃饭,出来时想着离阮灵真这也近, 就带着二老散步走了过来。
来之前还给阮灵真打了电话, 但那会儿她手机没电, 放到房间充电去了。
就这样很完美的错过了准备的机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事情的发展以她不可预料的速度,迅捷推近。
到现在她都有些难以相信, 今天, 她就要拖家带口的, 去见靳聿珩家中的长辈。
信息框里有来自阮怡然的消息。
昨晚宋女士他们走后,阮灵真给她发了信息。
告知她因今天的饭局, 二老撞破了她和靳聿珩的关系。
阮怡然当场瞳孔地震,说早知道提前告诉她饭局的事情了,但想着她在忙交流会的事情, 肯定没空, 就没说。
随后又问她场面有没有很惨烈。
惨烈倒是没有,只是挺激烈。
宋女士走之前还就这件事说了她两句。
她回:【没有, 只是今天要见家长。】
阮怡然问:【你去见他爸妈啊?】
她回:【不是,全家总动员。】
阮怡然再次被震惊到,【我怀疑二爷早就看好靳医生了, 只是没好意思说。】
阮灵真笑了声,说自己昨晚睡得不太好, 要去敷个面膜。
阮怡然回好,她也要和室友出去吃早餐了。
刚准备放下手机,微信的消息又来。
这回是靳聿珩。
他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冬园小池旁的玉兰开了。
花朵满簇枝头,一夜绽放,粉白相间的色调,衬在古韵静园,颇具国风的生机之美。
她记得,去年冬,她第一次去静园时,如今盛放的花朵还是抽芽状态,难窥如今繁茂之势。
盛春降临,花期如约而至。
靳聿珩新的消息发来,他说:【玉兰开了。】
阮灵真弯唇笑起,回他:【很漂亮。】
靳聿珩又问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阮灵真如实答:【一般。】
莫名的紧张与不可置信的兴奋,致使脑袋几乎一夜处于亢奋状态,临近凌晨才算睡着。
靳聿珩刚从东楼下来,站在冬园的小亭子里,给她回:【我也是。】
阮灵真笑起来,说自己要先去洗漱,他回好。
聊天至此结束,靳聿珩握着手机垂在身侧,再次抬头看向园中的玉兰。
昂扬傲然,向上生长。
晨光透过晶透的花瓣,照出通明的娇粉感。
他想起那天因要约阮灵真吃饭,而下载的一款攻略APP,他忘记关掉消息推送。
前两日给他推送了一则帖文,问题是:用什么样的植物能形容你的爱人。
他向来对这种帖子不能感情,那天却点了进去。
评论区的高赞回答是:玫瑰。
美丽、娇艳。
下方的跟楼还有蔷薇、铃兰……也有以幽默风趣的方式来形容,例如仙人球——随时炸毛。
那天他放下手机,在脑海中吗,描摹了一遍阮灵真的模样。
玫瑰,美艳,却难免娇矜。
蔷薇带刺,美丽却也容易伤人。
铃兰玉洁,却又垂首含蓄。
他想非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那应该就是玉兰。
峥嵘铮铮,向阳向生,自信又从容,爱人也爱己-
静园今天也炸开了锅,自从昨晚靳聿珩临时打电话回来说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大家先是惊讶,随后便开始追问起了是谁。
到了这般地步,也什么好遮掩的。
之前不说是因为阮灵真没准备好,他是随时都可以的。
全家上下,只有四个人很淡定。
修令颐、靳书承、靳峥琪以及靳老爷子。
靳书承是因为修令颐早就和他说过,靳峥琪是因为她自诩的“聪明才智”一开始就猜到了,靳老爷子是因为他本身就和阮灵真的爷爷是旧识。
余下的人惊讶后,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当今社会恋爱自由,只是有人疑惑阮灵真怎么就和梁恪分手了。
这是他们的私事,靳聿珩没作回应。
其中脑际风暴最为炸裂的当属靳筱瑶。
她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靳峥琪,“峥琪你扇我一巴掌,我是不是最近被红学逼疯,已经出现幻觉了,二哥的女朋友是灵真?”
靳峥琪给茯苓丢了个骨头小饼干,看她一眼,很平静地答:“你没出现幻觉,二哥女朋友就是灵真姐姐。”
靳筱瑶默了几秒,发出一阵尖叫:“啊——”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啊?!”靳筱瑶看着靳峥琪淡定自若的脸,“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发现啊?!”
靳峥琪将最后一块小饼干丢给茯苓后,收回了手,“因为我早就发现了,在二哥给灵真姐姐送录音笔的那晚。”
靳筱瑶深吸了口气,瞪圆了双眼,“灵真那时候就和阿恪分手了?”
靳峥琪有些犹豫,纠结片刻还是对着靳筱瑶勾了勾手指。
靳筱瑶会意靠过来,靳峥琪将那天在医馆发生的“梁恪劈腿掉马”事情起末讲了一遍。
“灵真姐姐当场就和阿恪分手了啊。”靳峥琪眨了眨眼睛,“多酷啊,知道伴侣的不忠诚当即及时止损。”
当时的场面,丝毫不输她熬夜看的那些爽文里的经典名场面。
靳筱瑶缓缓呼了口气,“那的确是阿恪活该。”
说完,看眼不远处的正厅。
修令颐在帮靳书承整理领带,看得出对这次见面的重视,靳筱瑶笑了声:“缘分还挺奇妙。”
靳峥琪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她只觉得,“这样灵真姐姐以后就能经常来静园玩了,刚好茯苓也喜欢她。”
说完,撸了茯苓的头两下,嘀咕道:“省得别别扭扭的,我还要在辈分上比她大,我就想叫她姐姐,才不要是外甥媳妇。”-
靳聿珩先去接的阮灵真。
出发前给她打了电话。
阮灵真刚换好衣服,接起电话,问他:“你来了?”
他应:“嗯。”
而后,电话里就是冗长的沉默。
阮灵真最先笑了起来,轻悦笑声从听筒内传过来,“你怎么不讲话?”
靳聿珩坐在主驾,看向远处静园的门,也笑起来,“在想我现在去接的是谁。”
“从阮翻译到女朋友,现在是什么呢?”他接着道。
阮灵真轻笑,故意与他唱反调,道了句:“还是女朋友。”
靳聿珩又笑了,应了声:“好,还是女朋友。”
靳聿珩发消息说他到了时,阮灵真正打算下楼,看见消息推上门往电梯走去,给他回:【我下来了。】
小区内做绿化景观的广玉兰也开了,暗想芬芳,阮灵真从单元门走出来,就看见靳聿珩的车停在树下。
枝头的花朵开得很大,枝叶下压,承托起一片素玉白净。
他坐在车内对她笑。
阮灵真的脚步在单元门前的平台上停顿片刻,也笑起来,朝他走过去。
今日的场合比较特殊,阮灵真化了个被誉为“最适合见长辈”的妆面。
薄薄底妆,淡淡唇彩。
进入盛春,天气回暖,她穿了条刺绣款裸粉长裙,裙摆浮漾在腿边,高跟鞋蹬地声步步趋近。
走至车边,她开门上车。
靳聿珩转头看她,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阮灵真先开了口。
在副驾落座,扭头问:“是不是又要说我今天很漂亮?”
那次的河鲜宴,他就落进过她的圈套。
于是正色改口,“是每一天都很漂亮。”
阮灵真笑了声,扣好安全带,“还要去城北接我爸妈和爷爷奶奶?”
靳聿珩点头应:“是。”
转头看一眼,确保她已经扣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阮廉清和宋予芝昨晚留住二老这边,老太太一早就给老爷子把压箱底好几年的中山装翻了出来。
说是穿着精神。
宋予芝忙着把今天要穿的旗袍挂起来,又给阮廉清熨了熨西装。
而阮廉清和老爷子两人则淡定开了局棋。
一边说着“女人家就是事情多”,一边说着:“给我把衣角熨平一些。”
棋局最终的结果当然还是老爷子赢了,阮廉清早已习惯,慢吞吞捡棋。
老爷子气呼呼,“你这棋艺几十年也不见长啊!”
阮廉清无奈一下,“我都和您下这么多年的棋了,您是今天才知道我的技术?”
老爷子哼了一声,嘀咕了句:“等着吧,咱父子俩都要成为你女婿的手下败将了。”
阮廉清没听真切,“您说择真啊?”
老爷子喝了口茶,“不然还能是谁?”
阮廉清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罐,笑起来,“您这就已经和他对过局啦?”
老爷子之前去医馆找靳老爷子,有时候靳老爷子在忙,只有靳聿珩有空招待他。
一来二去知道了这小子棋技不错,就生了下一局的心思。
那会儿靳聿珩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在念大学。
他想,一个连他一半年纪都没的毛头小子,能下过他才怪。
起初还本着“爱幼”之心让一让,后来发现不对劲。
这小子看起来温温润润的,下起棋来攻势却猛得很,几番防守,最终结果当然是他赢了。
但赢得很不光彩。
臭小子故意让棋,直接将棋落在了棋局之外的地方。
棋桌对弈讲究的就是一个落子无悔。
于是,他就这样很没脸面的赢了棋。
给他气得说再也不跟他下了。
但回去后还是在棋盘上练习好久,准备下回再战。
就这样回回“赢”,回回练,一直到如今,十年都快过去了,还是老样子。
想到这,老爷子叹了声,惋惜道:“不过,我也是好久没和这小子下棋了,自打他接手华椿堂开始,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想约一回都没机会。”
正说着,院外传来引擎声。
屋里的四人衣服还没换,靳聿珩和阮灵真就到了。
来之前,靳聿珩就备了礼品。
下车后去后备箱提,阮灵真看着满满一后备箱的各式应季水果礼盒,以及各类保养品。
惊讶道:“你怎么今天带了礼品?”
靳聿珩两手拎满,不便拿钥匙,阮灵真帮他关了后备箱。
“我想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进你家门。”说完笑一下,“总不能空手来。”
阮灵真看眼两只贴着“女儿红”的精品酒礼盒。
“但是,酒不是应该节礼才送?而且是女婿给丈人送的。”
南临的习俗,烟酒类的礼品,是女婿送丈人的节礼必备品。
靳聿珩笑起来,“不是吗?”
阮灵真抿唇,轻轻点头,嘴里却是反问:“是吗?”
老太太和宋女士从屋内出来。
入春后,老太太将花房中的花都搬了出来,各色花朵挤满院落,看起来很具盎然生机。
靳聿珩和阮灵真并肩走过去。
瞧见靳聿珩手上的礼品,老太太声色讶然,责怪他不该带这么多东西来,他们老两口啥都不缺。
靳聿珩笑着说是应该的。
进了屋,老太太瞧眼已经空座的棋桌,对着不远处的房间撅撅嘴,“俩不着急的,这会儿着急忙慌去了。”
说完招呼靳聿珩坐下,笑眯眯道:“择真你别拘束,坐,我去催催。”
靳聿珩点头,应:“不着急。”
他刚出门时,家里也是这般景象。
繁忙、却又热闹。
云叔忙着将所有盆栽换成已经开了花的,工程量巨大,连靳峥琪都靳筱瑶都去帮忙了。
不多时,阮廉清和老爷子出来了。
靳聿珩适时站起来,说他先去启动车子。
看着他走出院门,阮灵真笑了声。
只是去启动车子就怪了。
从刚刚进门,到坐下,他的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一次次端杯喝茶,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
扶在腿上的手,时而捏拳,时而舒展。
阮廉清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也跟着欣慰一笑。
从阮家老宅出发,去往静园,靳聿珩开车向来稳妥小心。
他的车是选配加大款车厢,刚好六座。
后座的四人聊了一路,阮灵真坐在副驾偶尔搭一两句话,大部分注意力都是在身旁的人身上。
发现,他今天连开车都比平时更为稳慢了。
到达静园时,靳家二老以及靳书承夫妇两早已站在门前等了。
靳峥琪和靳筱瑶两人站在门内,探头出来朝外张望。
等靳聿珩泊好车,几人迎了上来。
下了车,两老爷子先会头。
靳老爷子笑声不断,“哎哟,我可是好久没见咱们阮教授了。”
阮老爷子哈哈一笑,“那谁都没你忙,还得在云山待几个月吧?”
靳老爷子笑呵呵点头说是,随后朝阮灵真看过来。
“灵真?”
阮灵真微笑着点头,叫了声:“靳爷爷。”
靳老爷子应了声,“小姑娘一转眼这么大了。”
停顿几秒,又接着问,“最近冬天还总是感冒啦?”
阮灵真小时候“药罐子”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
她笑着摇头,“不会了,好多了。”
只是开始失眠了。
但也算是被靳聿珩调理好了。
靳老爷子点点头,便招呼着他们一家进门。
茯苓挣脱牵引绳,从门内跑出来,在阮灵真身边又蹦又跳。
阮灵真安抚似的摸了摸它,“好久不见,茯苓,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
小狗不停喘气,叫了声以作应答。
几人笑呵呵说茯苓倒是挺有眼力见。
言下之意,晓得她是靳聿珩女朋友。
两位当事人对视一眼,靳聿珩先笑起来。
靳峥琪闻言,暗自嘀咕。
茯苓有的才不是眼力见,是一颗从始至终坚定不移的嗑CP的心。
进了静园,曲折回廊,弯弯绕绕,一路上皆是花势爆盆的各类盆栽。
老太太也是爱花之人,一路上认出了不少名贵品种,见到一盆出锦极佳的东阳锦,忍不住开口夸赞,“这盆东洋锦养得真好,这锦出得可真漂亮。”
云叔在一旁陪着,做讲解,忽地想起件事儿来,“上次阿珩和我说要那一盆送人,当时育出的几盆锦都一般,就没拿。”
说着,指了指回廊内唯有的几盆,“呐,今春刚育的几盆,都不错,回头你挑挑送哪一盆。”
闻声,靳聿珩笑起来,转头看向阮灵真,“挑挑,想要哪盆。”
上回在她家,她说过静园里的东洋锦好看。
云叔见状回过神来,笑起来,“就是送灵真呀,今儿回去都让阿珩给你搬去,管够。”
阮灵真笑着应家里小,她不贪心,要一盆就够。
到了正厅,还没到饭店,一行人进了一旁的会客厅。
瓜果茶点早已摆好,阮老爷子说今天一定得好好尝尝靳老爷子藏茶。
靳老爷子道尽管喝,喝不完带走都行,随后又问:“今天不下棋啦?”
说完看看一旁的靳聿珩。
典型的哪痛打哪。
阮老爷子咳了声,“当然得下,我都好久没领教这臭小子的棋了,我可是偷摸练了好久,今天可不准再让我了啊!”
靳聿珩点头应好。
饭前先聊聊天喝喝茶,棋局的事放到了饭后,两老爷子还煞有其事地拍了个赛局,将靳家所有小辈都排上了号。
定让阮老爷子下尽兴了再走。
长辈们聊得投机,两家父亲同属医疗体系,母亲又都同属艺术体系,话题根本聊不完。
修令颐看眼在一旁默默作陪的阮灵真和靳聿珩,笑了声:“你俩也去玩吧,该上哪上去,不用在这陪着。”
阮灵真正选一颗枇杷打算剥皮,靳聿珩已经先剥好了一颗递过来。
她正打算张嘴含住,闻声转头看一眼。
两家爸妈瞧他们一眼,相视一笑,没再管了。
递到嘴边的现成枇杷,岂有不吃的道理,阮灵张嘴含住。
这个季节南临的枇杷还没熟,大多是外运来的品种,个大味甜,还挺好吃。
靳聿珩看出了她一口咬下去后的惊艳,拿走她手里那颗还没剥的枇杷,“我给你剥,免得你待会儿还得洗手。”
甜腻汁液沾满指尖,处理起来的确麻烦,这也是阮灵真虽然喜欢吃枇杷,但却也很少自己买的原因。
她笑了声,应好。
靳聿珩还给她找来果叉,他剥得快,她来不及就他手一颗接一颗的吃。
一颗颗黄澄澄,圆溜溜的枇杷丢进果盘。
阮灵真戳了一颗递给他,“真的好甜!”
靳聿珩张嘴吃掉。
的确很甜。
零星几颗剥完,水果到底是凉的,枇杷更甚,靳聿珩不在剥,去洗手了。
阮灵真吃了几颗,也给他留了几颗。
吃完枇杷,那边的两位老爷子已经忍不住,先开了局棋,好多小辈都聚过去观棋。
靳聿珩问阮灵真:“去冬园吗?”
阮灵真抬眼看他,笑着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中途开了溜。
靳筱瑶坐在靳老爷子身后看棋,余光瞥见两人出去,念了句:“这是去哪?”
靳峥琪兜一把瓜子,很有卢路边看棋闲散大爷的姿态,闻言,低声回:“亲小嘴吧。”
靳筱瑶:“……”
连带着周边听见这一声的小辈都跟着满脸无语。
靳峥琪本就想在心里嘀咕的,但没料到看棋看得太投入,一时没注意说了出来。
察觉到身边一圈的人都在看她,抬手捂住嘴巴,装死走去了另一边-
靳聿珩带阮灵真去冬园看了玉兰。
早上光是看照片,阮灵真就被美到了,现场近距离观看发现美得更为盛大。
不娇媚艳俗,有种亭亭之感,伴有阵阵清幽香气。
靳聿珩告诉她,这株玉兰是去年春末才种在这的,移植来的时候早过花期。
云叔说移植后的第一年,花朵不会太多,要精心养护一个春,第二年才会爆花。
但很惊奇,今年是它在静园的第一个春,就开出了如此盛况。
昨夜露深悄悄绽放,今早才被大家发现。
云叔笑说冬园的水土好。
阮灵真笑起来,“环山绕水,的确是个‘风水宝地’。”
靳聿珩没说话,他看见繁茂花势的那一刻,只想引用一位伟人的名言。
他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这一件事他想唯心。
他亲了一下阮灵真的额头,“是因为你来了。”
你来了,带来一个锦绣热烈的春。
额头那一处轻柔滚烫,阮灵真笑着,“所以我是报信仙子吗?”
报第一缕春的喜讯。
靳聿珩柔和笑起,“是,我的报信小仙子。”
怎么不是呢,他而立之年的,第一个满是惊喜的春。
第55章 钻戒(二更合一))
看完玉兰, 靳聿珩带阮灵真去了东楼的书阁。
整齐排列的书架,成册书籍紧连成排,如阮灵真进来之前预料的一样, 藏书不输图书馆。
靠窗的位置摆了几张书桌,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裱挂起的字——【精心,沉心, 阅己, 越己】
和那天在东楼小阁见到的靳聿珩的字迹不一样。
刚毅风骨更甚。
阮灵真指了指字, 问:“那是你爷爷写的?”
靳聿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嗯。”
说完笑起来,“这里现在是书房, 小时候可不是。”
阮灵真疑惑, “那是做什么用的?客房?”
想起静园备用的客房量, 又觉得不太像。
靳聿珩看了墙上的字一眼,笑答:“自省室。”
阮灵真顿了下, 又看了眼玻璃裱框里的字,忽然明白静的什么心,阅的什么己了。
笑起来, “你小时候也是这里的常客?”
靳聿珩笑着点头, “算是,但大多不是因为顽皮挑事。”
不顽皮挑事, 还要沉什么心,越什么己。
阮灵真不解,“那你为什么被罚自信。”
靳聿珩屈指敲了敲手边这张书桌上的棋盘格, “因为总学不会‘过刚易折’的道理。”
阮灵真看眼桌面上的棋盘格,神色依旧疑惑。
靳聿珩来看着她笑, 捡起棋罐里的一颗黑字,问她:“来一盘?”
阮灵真弯唇一笑,“行啊。”
说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靳聿珩对她摊一摊手,示意她先落子。
阮灵真棋技算不得高超,但跟着老爷子对弈的这些年,公园里的大爷局,就没她赢不了的。
坏笑一下,“我可是赢遍公园里的棋盘‘圣手’的,你待会儿要是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靳聿珩撇唇点头,像是听到了闻所未闻的挑衅之词,“行。”
阮灵真平时和老爷子以及阮廉清下棋时,从开局就收着下,走棋也很委婉,最终总能让两人看不出她在故意让棋。
想想靳聿珩故意防水,就被老爷子记了这么久的仇,也就是她聪明,不然也和他“同事天涯沦落人”了。
但这盘棋,从开局,她就尽显强势压制之风。
靳聿珩着实被镇住了一下,微扬眉,“你说你没赢过你爷爷?”
阮灵真往前稍倾身子,抿唇轻轻皱了一下鼻子,灵俏感十足地开口道:“我才不要像你,‘输’了盘起,都被记那么久的仇。”
靳聿珩笑起来,垂眸落子,“那你比我聪明,早悟‘过刚易折’的道理。”
阮灵真坐直身子,紧跟他之后落子,回想一下对弈前他说的话。
前后关联后,反应过来,是说的下棋,但又太不解,棋局落子无悔,非败即胜,哪里会有‘过刚易折’。
黑白子先后落盘,玉子轻磕棋盘,清脆声连连。
靳聿珩看出了她的疑惑,“爷爷说棋风如为人,我自幼下棋就不太委婉,虽然胜多于败,但总是不太留情面。”
于是,那时他每次赢棋后,都会被叫到书阁来,自己对着记谱复盘棋局。
钻研怎样以柔和之势占上风,却又不让对手颜面尽失。
但那时年幼,始终不明白明明最终都是赢,却还要多费周章。
直到后来,老爷子亲自和他下了两盘棋。
一盘破眼净杀,一盘略胜几目。
他一直记得第一盘结束时,自己的错愕,以及自我怀疑,还有一些愠怒的不甘。
老爷子淡定收棋,随后正坐问他,“什么感觉?”
他久久不能回神,但还是勇于承认,“不甘、恼怒,还有怀疑我自己。”
老爷子好像早就料到,淡淡回一声:“那就对了。”
紧跟其后的第二盘,虽然他依旧难挽败势,却不再有这种情绪,只想请教,是怎样能走出这样精妙的棋的。
那天的最后,老爷子什么都没和他说,看了眼书阁雕花窗外绵延的大雪,松快地叹了声。
收起对弈时的严肃严厉,脸色慈蔼,问他:“晚来天欲雪,择真要不要陪爷爷喝壶茶?”
自那之后,他在棋盘上再没如往常一般不留一丝情面。
过刚易折,折对手的同时,也易折己。
人性是复杂的,你没有十足把握,坐在对面的人是纯善之辈。
凡事留一线,为对手也为自己。
棋局如是,人生也如是。
那天水榭喝茶,他还问了老爷子,如果对面的是你嫉恶如仇的对手呢?
老爷子举杯,一笑,“如果你足够强大,那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分敌友,明是非。
前提是自身强大从容。
最后一子落定,阮灵真从棋盘上撤回手,靳聿珩已经先一步以败势之姿坐好,不准备再举棋。
阮灵真看了眼棋盘,笑起来。
一目半。
她略胜一目半。
笑起来,“看来你是学会了。”
靳聿珩也笑起来,“当初和你爷爷下棋的时候,还比较笨拙,所以可能在他老人家看来,是在挑衅。”
急转直下的走棋,的确是放水太明显。
阮灵真笑了声,点头,“还真是,至今还念着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饭后,两位老爷子举办的棋赛拉开帷幕。
靳老爷子说他今天做东,就不参加了,让靳聿珩替他。
最终赛况彻底一分为二,靳聿珩与阮老爷子各杀一方,如愿来到阔别多年的对局。
开局前阮灵真就已经猜到结局了。
前不久她刚领教过靳聿珩的棋技,想输也只可能是他自己愿意输。
结局也的确是他输了,只是看起来没有任何漏洞。
阮老爷子都惊了,看着自己胜局已定,愣了足足三秒,才笑起来,“择真这几年是不是忙着医馆的事,没好好练棋了?”
靳聿珩收手,笑着点下头,“是,好久没下,手生了。”
阮老爷子忙不迭转头向靳老爷子炫耀,“下次可不准说我连小孩都下不过了啊!”
靳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连声应好。
靳聿珩抬头看向站在人群外的阮灵真,微微偏了下头。
阮灵真笑了声,肯定似的点点头。
这次的会面,最终以阮老爷子解了多年的心结做结尾。
临别前,靳老爷子先挑的话头,说这次见面只是让两孩子的感情过个明路,至于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全听两个孩子的意见。
阮老爷子跟着应,“那是肯定的。”-
元初给了参与此次交流会的小组成员每人两天调休假期,阮灵真最先结束假期。
新的一年开始,公司的大小项目不断,结束休假,她就连轴投进了一个接一个的项目中去了。
接连出差、外勤,一直忙碌到年中才算稍稍停歇。
靳聿珩在市区的购房计划最终还是选在云华府。
最近在对比装修团队,他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喜好全按阮灵真的来。
阮灵真当初自己的这套房子装修请的那个团队,排期已经到了大后年。
时间其实不太合适,但她还是问了靳聿珩。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你定就好。”
阮灵真故作扒算日子,“大后年,今年你三十,大后年三十三,也没关系吗?”
靳聿珩闻言笑起来,“那好像,有点关系了。”
但毕竟两人都没什么经验,于是阮灵真想起了沈佩然。
这个女人近两年以“狡兔三窟”之势四处购房产,那天上班空暇之余便问了她几套房子选用装修团队的情况。
沈佩然随手给她推了几家还不错的工作室微信,而后随口问了声:“你要换房?”
阮灵真拿起手机依次添加,抬头看她,“沈老板消息这么闭塞吗?”
靳聿珩都来接过她下班好几次了,连方圆对她男友的形容词都改成了“开GLE的帅医生”。
沈佩然满脸茫然,“什么消息?”
不远处,端着杯刚从茶水间现磨出来的咖啡。坐在椅子上很“小资”品鉴着的方圆,转着椅子“飘移”过来。
头靠在椅背上,在沈佩然跟前转了一圈,幽幽道:“灵真姐和她男朋友的房子呀!”
沈佩然脸上的神情由前一秒的茫怔,在短时间里急速转变,很夸张的“啊?”了声。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阮灵真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上个礼拜,你还问我那天没开车怎么回去,我告诉你男朋友来接我。”
当时沈佩然正在看文件,本就是想起那天没在车位看到阮灵真的车,随口问了句,具体她回了什么没听清,就应了声“哦”。
当时阮灵真还奇怪,居然没问她。
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毕竟方圆的嘴巴就是办公室里的小广播。
沈佩然更惊讶了,瞪大眼睛,“嗯?!什么时候?!”
阮灵真和方圆对视一眼,相继摇摇头,各自回工位忙去了。
沈佩然回过神,连忙追上去,“你等会儿,谁啊?!你不会是打算结婚了吧!”-
装修团队最终选了沈佩然推荐的其中一家。
套内复式楼层,设计师的意见是做简欧式风格,面积较大,做如今时下较火的美式已经不合适了。
阮灵真的房子就是做的简欧,又加了些她自己的构思。
其实对风格她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房子无论怎么装,最终决定本身风格的还是后添的装饰。
她还挺喜欢亲自动手的。
靳聿珩就更加没意见了,他住哪都行。
于是最终方案就这么敲定,选了个吉日良辰,正式开工。
年中暂歇后,步入深秋时,医馆又开始忙碌起来,季节交替,又临近入冬,众病皆有起势。
但好在靳聿珩的父亲与爷爷都已从云山归来,他不至于忙到自顾不暇。
那天阮灵真下班,靳聿珩来接她一起出去吃饭。
恰逢晚高峰,路上有些堵,靳聿珩便开得慢了些。
阮灵真坐在副驾看手机,忽然提起一桩事,“好像快到某人的生日了哦?”
她的生日在三月末,以往都是在家里,老太太和宋女士隆重办一桌,一家人吃顿饭。
今年是和靳聿珩一起过的。
一直到生日前一天她都没告诉他。
但第二天她还是在他来接她时,在他怀中看到一捧包扎精美的花,以及各式礼盒。
他给她将过往七年每一年的生日礼都补了。
她不扫他兴全都收下,但还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后每年都记得给她买礼物就好了呀。
他亲了亲她,耐心道:“就当完成一个我的遗憾。”
为这相遇后,又留白的七年。
闻言,靳聿珩偏头看过来,笑起来,“好像是。”
他每年的生日其实与阮灵真的无异,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去年应该算是他第一回逃出家中饭局,单独约了她。
“但是好像我能送的礼物都送了哎,今年不知道要送什么了。”阮灵真嘀咕了声。
到达吃饭的地点,靳聿珩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身子探过中控台,扣住她的脖颈吻了上来。
“什么都不用。”
近日颇为繁忙,两人见面的次数都很少。
他等不及喧闹散场后再亲她了。
阮灵真被亲得腾不出空隙说话,手肘搭上他的肩头,回应他。
……
吃完饭,两人先去新房看了看装修情况,硬装基本已经落定,只差全屋定制的家具完工入室。
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外,能窥见不远处楼宇间交错晃动的灯火。
阮灵真指了指灯火中的一个小点,“那是我公司的大楼。”
高楼层的视野实在太好,之前就因为阮灵真提过一嘴自己的房子楼层太矮,看到的都是小区绿化。
所以选房时,靳聿珩剔除了所有低层楼盘。
靳聿珩从身后走来,将她圈进自己与落地窗之间,亲了亲她的发顶,“感觉有些不真实。”
阮灵真转头看他,“哪里不真实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起来,又亲了亲她的唇,“我的美梦成真了。”
美梦成真,像是一语双关。
美梦 成真。
阮灵真笑起来,转过身抱住他的腰,“那今晚要去我那边吗?”
靳聿珩微扬唇角,语气意味不明,“是邀约吗?”
阮灵真笑着点点头,大方承认,“是邀约,不可以吗?”
靳聿珩笑起来,眸光温柔,“为什么不呢?”
……
之前的用完了,上楼前靳聿珩去了趟便利店买了盒新的。
时值凛冬,今年南临的雪终于没再如去年那般迟至。
从便利店出来,门上为圣诞准备的圣诞老人小风铃晃荡了一下。
“叮铃铃”一声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他偏头看眼肩上的微薄雪意,正打算给阮灵真发消息说下雪了,对话框里就出现如他腹稿一般的语言——
她说:【下雪了。】
他笑起来,回了句:【嗯,下雪了。】
收起手机,从便利店门前离开时,他抬头看了看夜空。
茫茫碎雪静静落下,身后便利店的灯光亮如白昼。
他想,两千多个日夜前的那场雪,终于落在了这个冬天。
屋外大雪纷飞,碎琼乱玉,玻璃窗的雾气不断攀升,厚重弥漫。
屋内炎如盛夏,熔炉烙铁,炽热炙灼。
厚重积雪压上绿化景观坛内的广玉兰,坚韧叶片承负雪被,互相描摹出彼此的形态。
积雪融化,又因寒冷空气凝结成冰,刻印出叶片纹路。
绿意与寒意交融,不分你我。
阮灵真觉得地暖温度开太高,撸下手腕上的小皮筋,将头发扎起来。
腰脊凹出条漂亮的曲线。
雪势越来越大。
静夜无人,叶片难承大雪之压,叶茎于枝梢脱落,伴随积雪一同掉落在地上,扭转局势,覆于积雪之上。
这一场雪一直下到天将明时分才转小,最终停掉。
飞雪倒世,素裹银妆,是一季完美冬最好的信物-
靳聿珩生日那天,他本想和阮灵真出去过,但恰好时近年末,老太太想叫阮灵真来家里吃顿饭。
就让他问问看,如果太忙没时间,那就他俩晚上下班后单独出去过,她不强求。
靳聿珩问过阮灵真的意见后,她说可以,刚好那天她上午有个同传,结束后就没事了,她下午可以提前过去。
靳老爷子也特批,说是静园的规矩——寿星最大。
而且今年还是靳聿珩的整岁生日,必须得特许一天假期,免了他那天去医馆坐诊的班。
阮灵真上午同传结束,靳聿珩去会议中心接她。
上车系好安全带,她歪一歪头,忽然低呼一声:“忘记给你买礼物了。”
说完转头,面露愧色,“先去趟商场吧,你坐车里等我,我去买。”
靳聿珩看着她,笑起来,探过身子亲了亲她的侧脸,“不用了,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了。”
阮灵真依旧难掩愧窘,“那我下次补给你。”
他柔声应好。
到了静园,靳筱瑶和靳峥琪刚去取蛋糕回来,透明的包装盒一眼看见了里面一颗“寿桃”形状的蛋糕。
两人忙着遮遮掩掩,但靳聿珩已经看见了。
“你们会不会太夸张,我只是三十,不是六十。”
发觉事情败露,两人也不躲躲藏藏的了,大大方方拿出来,“没事,二哥,等你六十给你买更大的!”
说完,靳筱瑶觉得好像不太对,和靳峥琪嘀咕:“二哥六十大寿好像也轮不到咱了吧!”
接着,两人对着阮灵真和靳聿珩坏笑挑眉,“哦?明年我们有机会升级辈分吗?”
靳聿珩走过去各弹了两人额头一下,“上次提醒你们的事情好像忘了。”
说完,两人的脸色瞬间整肃。
一个想起来即将年末又要有躲不掉的相亲局。
一个想起那张被她埋在树下的数学卷子。
几秒后,相携着走进了园门,悄摸开溜-
午饭只有家里女眷一起吃,靳聿珩父兄以及爷爷都没能赶回来。
一桌人却也吃得很欢快。
席间难免被问起婚事,靳聿珩笑答他和灵真自有安排。
大嫂秦贞说静园好多年没添人口了,峥琪越长越大,少了年幼小辈,都觉得春节少了趣味。
忽然被点到名,本就出于青春期,正是苦恼成长问题的靳峥琪不满撅嘴,说了声:“那大嫂你再生一个!”
秦贞与靳承安只有一子,现如今在国外念高中。
秦贞闻言笑起来,“小丫头,当我真嫌弃你长大了呀!”
言下之意是别有所指。
而处于“别有所指”中心两位主角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一脸呆萌地看着她们又来又会的对话。
秦贞笑了声,低声嘀咕,“没开窍呢。”
快要到春节,靳峥琪已经提前买了许多烟花,吃完饭就领着阮灵真去她的小仓库看她的囤货。
还热情邀请,“灵真姐姐,你今年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静园的春节年味很浓,向来热闹。
阮灵真笑着应好。
靳聿珩中途因邻家奶奶收年货时不慎摔倒,儿女今日还未春运返乡,别的邻居来求助,他出了趟门,帮着将奶奶送去了医院。
靳峥琪在带阮灵真看完她的小仓库后,就被四婶捉走,说她一放假就想着玩,卷子是一个字不想写。
看着四婶揪着靳峥琪的耳朵离开,还不忘回头关照一声:“灵真,你先自己逛逛,筱瑶她待会儿忙完手头事情我让她来找你玩。”
阮灵真应了声好。
随后看着母女二人离开,靳峥琪被提溜着耳朵,一边护着自己的耳垂,一边大叫:“啊!妈!你虐待儿童!”
反驳声传来,“过年就十四了,算什么儿童!”
阮灵真笑了起来,看眼乖乖坐在脚边的茯苓,“就剩我们两咯!”
茯苓歪头看她,叫了一声,接着站起来往前跑去。
颠颠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像是在叫她跟着去。
阮灵真看着它,“你在叫我?”
茯苓又是两声叫唤,而后继续往冬园的方向走。
阮灵真不知道茯苓要带她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茯苓一路跑到冬园门前,回头看见阮灵真跟上来后,又一路“噔噔噔”爬上了东楼的楼梯。
茯苓跑得有些快,阮灵真也跟着小跑起来。
上了东楼,茯苓熟练的跳起来,打开了靳聿珩房间的门。
阮灵真站在门口歪头,“茯苓,你这样真的好吗?”
小狗踹开房门,走进去,回头看她,咧嘴喘声气,像是在坏笑。
阮灵真被逗笑,“好吧,替你保密。”
说着,跟着走进去,“但是,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至于靳聿珩把什么小狗的零食藏在房间里了吧?
前段时间听说茯苓去体检,指标不达标,最近就给它戒零食了。
但就算真的藏了——
“我是不会给你拿零食吃的哦,茯苓。”
茯苓重重叹了声,走到书桌前,立起身子,趴到中央抽屉的上方,提起一只爪子,拍了拍挂在锁孔上的钥匙。
阮灵真问它:“你让我帮你打开抽屉?”
茯苓没回应,只歪头看她。
那她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零食,居然让靳聿珩藏这么深。
伸手拧开钥匙,将抽屉拉了出来。
而后就微微一愣。
没有什么零食,只有一个蓝丝绒的小盒子。
盒盖上烫金的标,是再熟悉不过的牌子。
茯苓趴在桌边,叫了声,在阮灵真将小盒子拿起来后,它从桌上下去,在原地快乐地转起了圈。
弹扣的盒盖打开,一枚设计精巧,款式别裁的女士钻戒静静嵌在丝绒戒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