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西洋大军撤兵,那道壮观的绿色屏障也消失了,留下了京城九门前一片狼藉。

    来的援军并不是长庚之前计划的玄铁营,而是由沈易统领,钟老将军帮忙收拢压阵的杂兵,里头还混着一小撮姚镇收拾出来的江南水军残兵。

    城墙只塌了少部分,但长庚及一众守城将士被困住了,他在上面看着干着急,若不是被身边小战士按住,只怕要当场跳下来。

    沈易找了几个尚且完好的玄鹰,这才一个一个把人放下地面。

    李丰的红头鸢在炮火下受损,多亏布耶尔来得及时,鸢里倒是没人陨命,只是被困在了天上,沈易如法炮制,派玄鹰接下来了。

    顾昀受了些伤,不过并不致命,他撑到沈易接手现场,便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陈轻絮与援军前后脚赶到,刚好接过对顾昀的治疗。

    她是在接到布耶尔木鸟传信后赶来的,防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布耶尔力量耗尽,陈轻絮能在她恢复前抢回一些人的命。

    至于这场防卫战中最显眼的那三个……

    两个是这个世界的新客人,唯一一个认识人多点的还在昏着。

    看着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白发男子,拿着武器守护在两个姑娘身边的模样,有不少人还记得他方才一杖一个西洋兵的凶残模样呢,愣是没人敢往那边凑。

    长庚下来后先去看了顾昀的情况,稍稍放了悬着的心,之后在周围人暗含敬佩的目光中朝三人走去。

    他拱手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出手相救,你们是布耶尔姑娘提过的好友吧,她之前是在侯府下榻,两位可要带她随我回府休养?”

    阿赫玛尔听见这话看向娜布,娜布则将这位与他们搭话的人从头到脚观察了一边。

    “你身上有阿树的神力。”她用着清丽婉转的声音陈述。

    长庚思索一瞬,拿出那个金色吊坠,“姑娘是说这个吗。”

    “啊,是它。”娜布轻轻点头,“看来你的确是阿树的朋友,那我们就跟你回去吧,你可以叫我娜布,他是阿赫玛尔,或者叫他阿蒙。”阿赫玛尔冲他颔首。

    “在下李旻,如阿树姑娘一般叫我长庚也可以。”

    双方交换了姓名,阿赫玛尔将手中赤砂之杖一松,那武器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而后他弯腰动作轻柔地抱起布耶尔,看向长庚,“带路吧。”

    看来这应该是位惜字如金的主,长庚在前面暗暗猜测,将顾昀和这异世三神一起带回侯府里。

    顾昀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旁边坐着布耶尔,她手心的浅绿色光芒还没收回。

    发现他醒了,布耶尔看他一眼,“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是又麻烦姑娘了。”顾昀坐起身,脸上难得出现愧疚的神色。

    布耶尔摇头,微微凝眉问他:“你怎么招惹长庚了?”

    “啊?”顾昀没明白她意思。

    “我听王伯说,他从宫里回府后就一直来你这守着了,让休息也不去,还是我过来把他强行摁梦里,这才叫人把他带回去的。”

    “这……我——”

    “等等,”布耶尔想起了什么,开口打断他,“我送你的果子呢?我没感觉到它的能量被耗尽了啊?”

    顾昀老老实实把先前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在上战场前,把保命的东西给了心里一直爱着你的人,而你之前还在一直拒绝人家?”

    顾昀:“……”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

    布耶尔快被他气笑了,眉心紧蹙,“你还记得长庚身上曾经有的乌尔骨吗?”

    顾昀点头,他当然记得,可不是已经解了吗?

    “长庚与乌尔骨相伴十几年,即使已经解了,对他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影响,乌尔骨发作时人的内心会将负面情绪放大无数倍,长庚为什么每次最后都能清醒过来呢?只是因为他意志坚定吗?”

    布耶尔看着顾昀的眼睛,“我司掌梦境,为他解乌尔骨时,在他梦里看见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那里站着的,是你啊。”

    “是我……”顾昀睫毛轻颤,攥住了手下的被子。

    “你趁着他与你亲近,将生的希望给了他,就真不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得知一切后随你去了吗?”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顾昀低下头,“我其实想好了,若能活着回来……唉,劳烦姑娘为我们俩这点事操心了。”

    布耶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姑且相信了,“那我回去了,你也再休息会儿。”

    顾昀目送她离开,却没再躺下,而是去了长庚那里。

    床上的长庚静静睡着,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眉心皱成一团,做梦都不太安稳。

    他抬手将那眉心抚平,顺手将旁边微乱的发丝帮他别到耳后,细细观察着自己的小义子。

    顾昀一直知道自家小长庚长得很好,却极少在这种睡着的情况下看他。

    视线又游移到长庚微抿的唇上,他事后回想,城下那个吻,他除了一开始的惊愕,也并非没有感觉。

    从久违的噩梦的挣脱,长庚睁眼看见的是顾昀坐他床边,手拿一本书静静盯着书页的模样。

    细瞧没有在看,他的视线并未聚焦到书上,明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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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神。

    长庚往后撑了撑胳膊,坐起身,顾昀察觉到动静回神,将书放一边的小柜子上。

    他清了清嗓子,“咳,那个,之前那么乱,你有没有哪里被伤着……”

    原本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开个场,然而话没说完顾昀就知道要糟。

    果然,他看见长庚低垂着的头轻轻摇了摇,看不见神色。

    顾昀:“那天在城墙下边……”

    他见长庚缓缓伸手过来,将他一只手摊开,然后有东西被长庚放到他的手里——是那金灿灿的吊坠。

    忽的,长庚的肩膀抖了一下。

    顾昀赶忙扶着他两肩去看他的脸,长庚咬着牙关,眼睛里已经有了一层雾气。

    “长庚!”

    长庚抬眼看向他,睫毛几次颤动,有泪在这个过程中被他眨了下来,声音抖着,委屈到了极点。

    “怎么能……这样对我……”

    顾昀也知道自己办的事儿不地道,可是当时久候援军不至,他想着起码得把长庚保下来。

    而现在,听着长庚带着哭腔的话,顾昀抬手温柔抹去他眼角水痕,然后将他搂进怀里。

    “那时我想过了,倘若能活着回来,我就,呃……答应你,反正那些人也不乐意看见我娶妻生子。”他将下巴搁在长庚肩膀,轻轻拍他后背,哄着怀里哭得隐隐颤抖的身体。

    “等把那些外族人都赶出去,就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庄子,不在这京里呆了,你皇兄看我别扭,我也懒得伺候他,到外边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如何?”

    长庚听后半晌没言语,顾昀抱了他一会儿,听他平静下来,闷闷地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顾昀:“嗯?”

    “你上次说让我别怕,跟了你,以后对我好……也作数么?”

    顾昀一口否认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账话?”

    长庚翻旧账:“正月间在侯府,在你房中,你扒我衣服时说的。”

    顾昀卡壳了,“我那个是……我……”

    长庚却没再听他言语,倾身堵住了他的嘴,心中大恸:“我的将军啊,历代名将有几个能安安稳稳地解甲归田的,这话不是戳我的心吗?”

    他经过大悲大喜,心里委实激动太过,十分不得法,很快被顾昀反客为主。

    顾昀翻身起来将他压在怀里,这次与之前生离死别的一吻不同,没有那么绝望的激烈,充斥着满满的温柔缱绻,几乎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他心里忽然有一角塌了下去,腾出了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心道:“这以后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