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外族进犯,中原一带流民趁乱猖狂起来,顾昀离京后一路北上,离开直隶不久,已经连着遭遇两波侵袭。

    如今大梁内忧外患,能料理一点是一点,顾昀准备停留三五日,与中原军的蔡玢老将军合围了这些造反土匪。

    有顾大帅出马,毫无意外,匪帮落入陷阱溃不成军,他们的首领“火龙”也被生擒。

    亲兵从这匪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看制式是蛮族人的。

    娜布跟在顾昀身边,见这匕首制作精巧,好奇地要到手,陈轻絮认出它刀柄下面图案上的花藤,与十八部神女有关。

    沈易凑过来,看清这花藤包裹火焰的图腾后,微微抽气:“大地之心?”

    看两个姑娘不明所以,顾昀简单解释了几句。

    早年沈易和顾昀在雁回破了加莱荧惑的“蚀金计划”,带回长庚。

    这位自小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养母是蛮人的卧底,事发那一日暴露出来。旁人叫她秀娘,但其真正的名字是胡格尔,意为“大地之心的紫流金”。

    娜布:“也就是说,这把匕首是她的?可为什么会在这个山匪身上。”

    顾昀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他拎过那把短刀,转身走进关押匪首火龙的地方。

    火龙被捆着,坐在地上,听守卫被打发走,两男一女来到他面前。

    瞅着像是当官的,火龙正想开骂,被搜走的匕首刀尖就别在他下巴。

    顾昀声音平淡:“听说你不交代贵起义军的老窝,也不肯说出是谁撺掇你趁火打劫纠缠蔡家军的?”

    火龙:“呸,小白脸!出来打仗居然还把娘们带上。”

    娜布挑眉,没想到堂堂顾大帅也有被说小白脸的时候。

    顾昀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骂他“小白脸”证明他长得好,但波及娜布姑娘不行。

    “呵,爱说不说。”

    他转头吩咐沈易,“国难当头,此人里通外国,跟北蛮子勾搭不清,你那蛮子爹们还没入关呢,这边先给人舔上脚了……审你都浪费我时间,明日昭告四方,凌迟示众!”

    火龙先是迷茫,听清他意思后猛烈挣扎起来,说顾昀污蔑他。

    那作为证物的蛮人匕首摆在他面前,火龙解释这是他仇家的东西,可惜顾昀看着并不相信。

    在这匪首满心愤恨,大骂狗官的时候,娜布走上前。

    带着面纱的女子眼帘半垂,俯视着他,伸手置于他额前,手心浮现浅紫色的光。

    火龙咒骂声卡住,睁大了双眼,倏然闻到一阵不知名的花香,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娜布开口,声音轻柔空灵:“问你什么,便回答什么。”

    “……是。”

    见火龙已经被拖入梦境,娜布退到一旁,看向顾昀和沈易,示意他们继续审询。

    想不到审询犯人还有这么简单的时候,顾昀上前试探着提问,沈易落后他一步。

    刚才对上娜布尚未掩去粉色的双眸,沈易心头颤了一下,布耶尔对待周围人一直温柔和善,性格好到常常让人忘记她神明的身份,展现出的能力也是保护、治疗为主,从未伤害过什么生灵。

    这会儿外表柔弱的娜布浅浅露了一手,只能说神明到底是神明,催眠术法信手拈来,也让他有些后怕——还好拥有这等神通的异世来客,是站在大梁这边的。

    一刻钟后,顾昀从屋里出来,眉间满是阴霾。

    沈易追出来:“大帅,大帅!”

    “他没和我说过……”顾昀停下,声音沙哑,“那日我问过他,他只跟我讲毒是秀娘下的,分毫没提他被养母虐待,之后毒解了,我……我竟也没再深究。”

    得知乌尔骨的时候,他想着找机会去向陈轻絮细问情况,但那会儿要去处理傅志诚的事,陈轻絮与他们分开,带布耶尔北上。

    回京之后布耶尔就帮忙把毒解了,再去揭长庚伤疤也不合适,这事便慢慢被他淡忘。

    “那回咱俩在大雪地里捡到他,根本不是他年少无知偷跑出去玩,”顾昀低声道,“他分明是不堪虐待,所以……”

    而他们竟然还“好心”把他送了回去。

    好半晌,沈易才用耳语说:“倘若……我是说个假设,假设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并不是皇贵妃之子……”

    顾昀倏得抬眼看向他。

    沈易顶着他的目光,艰难说道:“殿下当年跟我说……他脚上的残疾是被秀娘砸的……”

    “哎?”

    忽然,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个将军被吓了一跳,差点要动手,扭头看到是娜布,生生止住动作。

    娜布后撤一步,躲开他俩的应激反应,“沈将军是在怀疑,小长庚可能并不是皇子?”

    她皱了下鼻子,“可我那天看着,你们的皇帝陛下和他有血缘关系啊。”

    顾昀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三位神明有些特殊能力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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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们相信娜布,别人可不一定。

    “唔……啊,有了。”娜布沉思片刻,想到主意,“这方面阿树比较擅长,我写信回去,让她跟阿蒙商量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做个能测出血缘的仪器——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在呢,放心。”

    若做不出来,随便拿个东西糊弄一下,就说是布耶尔从她那个隐世家族里顺手带出来的,反正也没人能否定那是假的。

    在这些凡人眼前隔空操控物品,且不被发现异样,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

    顾昀:“可季平刚才说,长庚的脚是被……”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阿树应该知道原因,我猜可能是因为乌尔骨,”娜布顿了顿,“没遇见你们之前,小长庚是由陈姑娘负责的,她不是在嘛,你也可以去问问。”

    顾昀向她表达感谢后就去找陈轻絮,娜布转头对沈易道,“我方才将那个火龙的相关记忆抹去了,要不要除掉他随你们。”

    “这火龙作恶多端,拉到衙门去判也是要被斩首的,不过能封他口,确实省事,麻烦姑娘帮忙。”

    娜布摆摆手,“刚才还问出他们不少窝点,趁着人没跑,赶紧去清理掉吧。”

    沈易带兵去加夜班,京城里,军机处也灯火通明。

    京城之围解困后,李丰裁撤尸位素餐的左右二相,设立“军机处”,以雁王为首,统领六部,启用了一批患难中见真章的文臣。

    夜色已深,屋里却汽灯如昼,长庚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又皱着眉醒来,一只手搭在顾昀先前送来的折子上,另一只手按着额头醒神。

    片刻后,感觉脑子清醒点了,他看着手下折子,漠然的眼神柔软一瞬,将其放好,继续处理事务。

    烽火票,掌令法,各项资源的调度,方方面面不一而足,想要理清它们,如同理好被狸奴抓乱的毛线团,令人头疼。

    可再头疼,他也不会撂挑子走人,看着顾昀被这破烂江山困死在其中。

    内侍敲门进来,说安定侯府送的夜宵到了。

    自雁亲王在军机处住下,每夜侯府都会送夜宵过来,回回不一样。

    长庚看着桌上摆的,名义上来自侯府,实则出自国师之手,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桂圆红枣汤。

    无论是食材还是做法,都简简单单,可偏偏能轻而易举地抚去他的疲惫——布耶尔在里面掺了神力。

    既然给出承诺,就要尽力做到,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