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大梁南北战局短暂平稳,如何安民心,尤其是安顿因战乱流亡的流民,成了朝廷当务之急。
大朝会吵了几天,期间有施行性的没一条,馊主意倒是出了一堆。还是杜万全带着十三巨贾出面上书朝廷,声称他们愿意在各地设立民办厂房,收拢四方流民以事生产。
而一直低调本分从未干涉朝政,以至于被满朝君臣忽视许久的国师破天荒上了封折子,言感念商人义举,自己既然被大梁奉为国师,受百姓贡养应有所回报,遂献出两样东西:改良纺织机和水泥,以技术入股相应厂房建设,这部分收益统统归为国有。
话是这么说,但皇帝不可能真的白拿东西,当庭拨了一批赏赐送去国师府,接着便对先前出馊主意的某些大臣破口大骂,话里话外充斥着满满的拉踩和指责——看看人家国师的格局,再瞅瞅你们,好意思站在朝堂上尸位素餐吗?
另一些人借此机会上谏,认为国师愿意给义商提供技术帮助,那是她爱国爱民品行高洁,但朝廷不能理所当然地居人家的功,也该有所表示,给这些最早站出来扛烽火票的民间义商一些特许权,比如在有限制条件的情况下,允许他们购买一定限额的紫流金。
这下,世家里有那脑袋灵光的可算回过味,难怪先前吏治改革半点水花没溅起来,现在看来这些寒门八成是跟商人勾结上了。更聪明点的,已经预见放任寒门崛起后,士族被挤兑日薄西山的场景。
跟文臣不一样,将军们在安定侯的带领下作壁上观当哑巴,旁观亲商和世家两派将朝堂生生吵成菜市场,末了军机处的人跑出来和两句稀泥。
顾昀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被社禩消磨得华发早生,眉头深皱,整天看底下臣子吵来吵去,昔年还算宽和的端正面容难免染上戾气。客观而言,李丰并非草包,若生在盛世,不定可以做个守成之君,但可惜遭逢乱世……只能说,都是命。
李丰似有所感,正好碰上他视线。
这天散朝,顾昀被留在宫里,两人前先闹翻,后来也没什么私下相处的时间,李丰此举是一时冲动,真留人在面前才发觉好像无话可说。
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那位虽然人不在朝堂露面,却结结实实刷了一把存在感的白发国师,从犄角旮旯里回忆起她还有顾昀义妹这层身份,终于借此起了话头。
“多亏皇叔认回国师作义妹,先前战场守京城,如今献宝安流民,有如此能人异士相助,实乃大梁之幸。”
朝会上听见国师上了折子,不仅是其他官员愣住,顾昀当时也愣了一瞬,差点以为影响自己耳目的毒还没好。只是这封折子时机卡得太巧,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布耶尔跟长庚关系比较近,他估摸着这事背后免不了长庚的手笔。
因为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顾昀谨慎地顺着李丰的话回道:“臣也很庆幸能与国师大人相识。”
“嗯……好像听谁说国师几乎不出门,也不与朝臣或是他们的女眷来往,”李丰道,“国师府设在侯府边上与你为邻,是邻居又是义兄,皇叔若有空也带她出去转转,别总让人闷在屋里。”
先前拿布耶尔当透明的,这会儿倒是关心起来了,顾昀暗暗叹气,神色不变,“臣曾与国师提过,但她说,还是更喜欢在家里看看书。”
“这样吗……”李丰沉吟片刻,“既然国师喜欢,过会儿皇叔走前捎块牌子回去,我将文渊阁开放给她随意借阅。”
文渊阁建在宫里专供皇家阅览,其内存放着大梁数量最多、种类最全的藏书。
顾昀拱手行礼,“臣越殂代疱,就先替国师谢过皇上了。”
他谢得真心实意,毕竟在布耶尔这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8117|1484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整栋楼的藏书比先前发下去的赏赐有价值得多。
正这时,八岁的小太子下学经过。李丰对后宫并不沉迷,是以子嗣不丰,当初要是某些好色的类人皇帝遇见布耶尔,不清楚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怕是会提议让她入后宫“享荣华富贵”当作所谓的“报答与嘉奖”。
当然,若真有谁敢开口提,布耶尔也不必费工夫暗中谋划,阿赫玛尔的赤沙之杖会直接敲到那人头上。
小太子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道:“父皇。”随即小心翼翼地看顾昀一眼,看那样子是想搭话,又不知这人是谁。
顾昀冲他笑了一下:“臣顾昀,参见太子殿下。”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总是对英雄有着崇拜向往心理,当即涨红了小脸,颇有种后世人追星成功见到真人的激动,奈何父皇还在边上,得维持太子的矜持和威仪。两相结合之下,小太子磕磕绊绊回道:“顾、顾将军!不……那个……皇叔公不、不必多礼。孤……我还习过皇叔公的字呢。”
顾昀神色有点古怪:“……殿下太客气了。”
虽然这声“皇叔公”确实没叫错,但顾昀从这中原人独有的奇妙辈分关系中,咂摸出一点“岁月催人老”的意味。他暗戳戳摸了摸下巴,回想起年前娜布姑娘还送过他花呢,以此宽慰自己别胡思乱想。
李丰挥退四下,只留太子随行,小太子看着与顾昀十分投缘,一直缠着他不肯放人走,聊到最后,顾侯爷亲自将趴在他肩头睡着的小太子送回东宫。
临走时,有离得近的宫人听见皇帝特意嘱咐安定侯,有工夫常进宫来看看,也指点指点太子。
战乱前二人翻脸暴露出来的军政矛盾,这会儿似乎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渐渐升华,消弥于无形。
可在刺骨寒风里失了生机的枯树,是否会怨怪冬天的到来,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