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云霞渐渐被深蓝抹去，细碎的星辰悄然点缀其上，沈易看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总算在宫门落锁前等到慢吞吞往出走的顾昀。
最新的紫流金调配方案得让顾昀看过才能上呈，奈何李丰将人叫走，沈易一直等到这个时辰，差点以为安定侯又跟皇帝吵起来了。
沈易将折子递给他，“皇上跟你说什么了，怎么留你这么长时间。”
“关心了下国师，让我顺便带文渊阁的牌子给她，后来遇上太子，就陪着玩了会儿。”还说了些丧气话，顾昀垂眸翻了翻折子，“唔，等我拿回去看。”
提起布耶尔，沈易精神了，“国师大人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战前低调到外人几乎没谁知道她的存在，守京城时突然整了个大场面，后来当上国师沉寂下来，今天又出奇不意递了封折子。”
“纺织机倒还好，那水泥用处可就大了，既能建房又能铺路架桥，修水利时也能用，以后若是大梁各地之间都给铺上平整的水泥路，不管是驾车还是骑马，想必都能快不少。”说到这里，他忽地叹了口气，“皇上能想起关心一下也好，这样大的功劳，哪里就只值几箱赏赐，若献宝的是其他朝臣……”
依沈易看来，以布耶尔的能力当个尚书绰绰有余，可惜几次接触下来，很明显她志不在此，而满朝上下也不会同意让女子入朝为官。
“阿树姑娘又不是奔着做官去的，不然怎会成天窝在家里谁也不见，今儿你也看到，朝中两派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现在掺和进来可不是好事。”
沈易背着手落后他半步，“也是，我爹说如今朝中四下都是暗流，局势也越来越复杂，反不如跟着你在外面打仗来得踏实，起码炮口刀尖都是对准敌人的。而且自从国师给了小绿果，我上战场从来没这么安心过。”
以前打仗难免受点小伤，现在这一年多来沈易连皮都没擦破过，上阵杀敌时招式变得肆无忌惮许多。
顾昀神色淡淡，心里却没多踏实，隐隐升起一丝忧虑，他不知道长庚在纷乱的朝堂中倒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布耶尔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冒头。
虽然顾昀跟她真正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连一年都不到，可布耶尔骨子里透露出的仁爱与良善并非作假，他实在不愿将阴谋诡计和她联系在一起，不论是她对别人，还是别人对她。
那位温柔的白发神灵和她的挚友为大梁付出良多，顾昀一直没机会报答。无论布耶尔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谋朝篡位，他都可以帮忙……又或许其实是他想多了，这只是个巧合。
顾昀揣着满心义妹义子可能有小秘密不带他的惆怅，暗暗叹气，一偏头瞥见沈易仍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似乎没有要各回各家的意思，“你还跟我干嘛，准备顺道去国师府拜谢一下国师大人恩情吗？”
“大晚上的，我上门打扰人家多不礼貌，”沈易讪笑一下，“那个……子熹，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让我蹭顿饭行吧？”
顾昀奇道：“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沈易扭捏半晌，道出了沈父想给他张罗门亲事的事，顾昀听到半途便笑得快喘不上气——堂堂一个将军，居然因为被逼婚吃百家饭。
沈将军一路跟顾昀掐回了侯府，不料正好在大门口遇上刚从望南楼回来的雁亲王。
长庚客气打了声招呼，将一包炸小黄鱼递给顾昀，“正好刚出锅，义父上回说好吃，我就顺路买回来了。”
那眼神、那表情，让沈易意识到来蹭侯府的饭完全是个错误。顾昀听见他叫“义父”就腰疼，也哑火不吭声了。
两位活蹦乱跳的将军顿时老实下来，被雁王殿下领进门。
饭前又聊了一会，整得沈易身心都遭受重创，吃完饭便迅速溜了。长庚支着下巴，看向安详撸猫的顾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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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摸了一把毛绒绒的大尾巴，等猫真正的主人过来。
国师府活人太少，布耶尔和阿赫玛尔偶尔兴致来了才自己弄点吃的，厨房储备的食物种类没有侯府丰富，导致云渺隔三差五便来这边蹭饭。小家伙从不搞破坏伸爪子，见人就夹着嗓子卖萌，没几天成功捕获侯府侍卫和老仆们的心，真如阿赫玛尔所料，混成了两府团宠。
布耶尔掐点接猫回家，免得小家伙赖着不走打扰人家难得的二人世界，顾昀刚好将文渊阁牌子交送，顺带介绍几句相关情况。她临走时，一只脏兮兮的木鸟飞了过来，被长庚接住。
他看着信，脸上浅淡的微笑渐渐消失，垂眸叹了口气。
翌日，大朝会上几大世家联手，户部侍郎吕常率先站出来，言辞激烈地弹劾工部领头，言其推荐十三巨贾涉足紫流金是“野心昭昭”。
隆安皇帝喝住差点打起来的两方，没等他发表看法，江充突然站出来，直言军机处也认为向民商私售紫流金不妥，解释原因时“不小心”将江北疫情的事说漏了嘴。
这下朝堂上可炸祸了。
原本好整以暇的户部尚书方钦狠狠瞪了吕常一眼——两江总督就是这家伙的嫡亲姐夫。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去年雁亲王才刚将运河沿岸收拾过一遍，杀得人头滚滚，他们居然还敢瞒报疫情。
即使心里恨得快呕血，方钦却不得站出来为他们辩解两句，往消息真假上引。
长庚从容地挡了回去，拿出了然分成四片寄来的密信为证，话中还透露出他又要南下的意思。
方钦见机以安全为由试图阻拦，眼看着皇帝都准备派别人查了，顾昀慢悠悠出列，称他愿意护送雁亲王南下。
隔日，李丰下旨，以雁王为正钦差，督察院右副督察使徐令为副手，彻查江北疫情瞒报一案，安定侯沿途护送，顺带灵枢院人员随行，探查江南西洋军的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