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兵祸
    府外,人声鼎沸,喊杀声不绝。

    厅堂中,落针可闻。

    李贤有些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在樊忠几人羡慕的目光中,颤声道“臣有此爵位,已是天恩浩荡,自当为陛下效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顿觉不解,只有徐承宗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份恩赏,不是不能要,但绝不是现在。

    事成之后,受了丰城公,那叫护驾有功,福泽足以绵延子孙万代。

    但现在应下了,说好听点是护驾有功,说难听点便是趁火打劫。

    或许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时间一长,万一皇帝回想起今日之事,心中有了芥蒂,那好事也要变祸事了。

    想到这,他看向李贤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

    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这种时候还能拎得清轻重,有两把刷子啊。

    刘邦只是微微一怔,便立马明白了李贤的意思。

    他重重拍了拍李贤的肩膀,笑道:“昔年你同先帝出塞,镇守大同之时,也是这般谨小慎微?”

    听见往事,李贤的眼神微微颤抖了下,旋即单膝跪地,大声道:“先帝之恩,臣一直铭记在心。

    今有乱贼犯上,臣所做所为皆是本分。”

    “既是本分,为何不敢受下?”

    刘邦没有再给李贤出言拒绝的机会,转身看向樊忠。

    “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樊忠抱拳大声道。

    刘邦点点头,又看向陈怀。

    “启禀陛下,杨...杨洪与沈荣早已按陛下吩咐,率军化整为零,在城中候命多时,此刻估计已经和叛军交上手了。”

    刘邦想了想,笑道:“四卫兵马,足够了。

    传朕旨意,命城外掩人耳目的那两卫,堵住出城要道,勿要放走一人。

    敢有闯关者,格杀勿论。”

    “遵命!”

    陈怀脚步匆匆的出屋传命,刘邦则是抬起双臂,淡淡道:“着甲。”

    话音刚落,早已等候多时的赵山河,捧着衣甲,带着两名郞卫从屋外走进,告罪一声,开始为刘邦穿甲。

    刘邦身后,朱见深激动的双眼发亮,学着刘邦的样子举起双臂,大声道:“着甲着甲!

    父皇,我也要去!”

    刘邦扭过头,笑骂道:“竖子,你去能做什么,老实在这待着。”

    “我可以我可以!”朱见深语气中满是焦急,忙跑去捡起木棍,大声道:“父皇,我现在可厉害了!

    不信您看!”

    他说着,就大喝一声,挥动木棍朝身后砸去。

    “陛下,令已......”

    砰!

    刚进门的陈怀猝不及防,被一棍子砸在了鼻子上,疼得他眼泪差点没下来,忙伸手扶门,稳住身形。

    朱见深见闯祸了,直接将手中木棍一丢,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看向刘邦。

    “看乃公做什么,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刘邦紧了紧腰间的束带,扭头示意郞卫把臂甲绑紧。

    “不碍事,不碍事。”当看清动手的人后,陈怀心中怒气全无,捂着酸痛的鼻子,艰难笑道:“殿下当真是好武艺。”

    朱见深傻笑了一下,犹豫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递给了陈怀,满脸肉痛的表情。

    “先拿着,是孤的不是,等回了京,再给你找补些。”

    “这......”

    陈怀没有敢接,下意识看向刘邦。

    虽然太子之位已定,但皇帝正值年富力强,铜钱事小,同党事大。

    当着皇帝的面,他还真不敢收下。

    “哼。”刘邦轻笑一声,对陈怀道:“你这厮还真是好运道。

    既然太子让你拿,你接着便是。”

    陈怀心神稍定,双手接过铜钱,规规矩矩的谢了赏,心中仍在疑惑,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运道。

    而这一幕落在于谦等人眼中,却让他们激动不已。

    太子虽年幼,却知错能改,皇帝也毫不掩饰对太子的喜爱。

    如今父子和睦,毫无猜忌,这在天家来说是难得的大喜事!

    只要陛下身体康健,百年之内,大明当传承有序,国泰民安!

    于谦正感慨,刘邦一句话瞬间让他愣在原地。

    “太子年幼,不便随朕冲杀。

    于谦,太子之安危,就全靠你了。

    少保之职,待回京交由礼部议定。”

    于谦懵了,看着不甘心的朱见深,颤声道:“陛下,这...这未免不合礼制。

    臣以为,当......”

    “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刘邦活动了下身体,从腰间解下长剑,塞进于谦手中,“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长剑并不重,于谦却感觉手半天都抬不起来。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艳羡目光。

    徐承宗更是嫉妒的眼珠都有些发红,自己怎么没遇上这种好事。

    这份恩宠,放眼朝野,也是独一份的。

    待日后回京,于谦若不能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他就把徐字倒过来写。

    于谦明白这是皇帝对他的信任,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大声谢恩,而是深吸

    了几口气平复心情,接着认真道。

    “陛下信臣,臣定不负陛下!

    还请陛下赐我先斩后奏之权,再拨给臣几队精锐人马。”

    刘邦哈哈一笑,指着于谦道:“乃公果然没有看错人。

    东西已经给你了,如何行事,你自己决断。”

    说罢,他接过赵山河的绣春刀,缓步朝门外走去,淡淡道。

    “朕去去就来。”

    刘邦出屋的一瞬间,庭院的黑暗中就走出数道身影,无声上前,缀在了刘邦身后。

    等刘邦走到正门前,身后已经多了黑压压一群人。

    沉默肃杀的气氛,在众人间悄然蔓延。

    听着门外喊杀声,刘邦却满足的叹了口气,看向身侧的樊忠。

    樊忠不假思索,走到门前用力将大门拉开,接着一声怒吼,将门侧一名叛军的脑袋开了瓤。

    刘邦身后众人仿佛得到号令,如流水般从刘邦身前跑过,汇入了面前的战场。

    喊杀声越发响亮,血水在火光前飞溅,让刘邦脸上多了一道道一闪即逝的阴影。

    有了援兵的帮助,门口很快被清扫一空,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卫跪倒在刘邦身前,大声道:“叛逆已诛,还请陛下示下!”

    刘邦望着远处的火光,轻声道:“何处叛军最多。”

    “回陛下,西市。”

    刘邦不再说话,拎着刀便冲了过去,樊忠等人紧紧护卫在周围,徐承宗还不忘命府中家丁严防死守。

    最大的功劳捞不到,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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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的护驾之功,万万不能再错过了。

    ......

    西市。

    陈三狗抱着长矛,如同做梦一般,随着人流东奔西走。

    这就打仗了?

    还是和自己人打仗?

    看着穿着相似衣甲的士卒,被他的同僚砍倒在血泊中,陈三狗就忍不住作呕。

    他只是军户,一个半辈子都在种田的军户,很难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

    茫然间,他一脚踩下,忽然感觉脚下发软,他低头看去,再也忍受不住,连刚刚吃过的饭和胆汁一起,吐了个干净。

    地上是个人,满身是血,但只剩下半个脑袋。

    他那一脚,正好踩进了他的脑袋里。

    就在陈三狗失神之际,旁边商铺突然冲出一名壮汉,一言不发,挥刀砍向陈三狗的脑袋。

    当!

    一柄长刀从斜刺里伸出,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陈三狗甚至来不及答谢,就见两人扭打在一起,就地一滚,便都成了血葫芦,兵刃都落到一边。

    看着如野兽般相互撕咬的二人,陈三狗愣在原地,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妄图以此赶走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为什么啊?

    好端端的,自己人为什么要打生打死?

    有这份气力,怎么不去帮他老家除除倭寇?

    但没有人回应他的疑问,众人都已杀红了眼。

    正有甚者,竟冲进了附近的民宅,借杀敌之由,行奸淫掳掠之事。

    有些将官还知道努力约束,有些将官则是带头冲了进去。

    哭喊声、喊杀声、叫骂声,求饶声......人间百声直冲云霄。

    繁华的应天府,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陈三狗在原地愣了片刻,突然丢下长矛转身就跑。

    眼下军法官不知跑到哪去了,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可他刚跑出一条街,就见一队人气势汹汹朝他冲来,吓得他愣在原地。

    等到人走进,他才反应过来,立马跪地磕头求饶,声泪俱下。

    “你是何处的兵马?”刘邦冷冷盯着陈三狗道。

    “回大人,小的是应天卫中的军户!”陈三狗哀求道:“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回去,求大人给小的留条活路。”

    “应天卫?”刘邦眯起眼睛,低喝道:“未战先怯,临阵脱逃!

    你可知该当何罪?!”

    “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陈三狗指着后方哀求道:“乱了,全乱了。

    自己人杀起来了。

    小的实在下不去手,大人,小的实在下不去手啊......”

    刘邦眼中的冰霜稍稍瓦解,朝樊忠使了个眼色,樊忠立马上前揪起陈三狗,怒道:“何处乱了,说仔细些?”

    “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是火,分不清了,全在杀人!”陈三狗痛哭道:“小的只是个种田的,小的只会种田啊......”

    “陛下,这......”

    樊忠扭头看向刘邦,突然将话咽了回去。

    只见刘邦举起刀,指着前方,身上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一字一顿道。

    “趁乱生事者,杀!

    与贼谋逆者,杀!

    杀良冒功者,杀!

    负隅顽抗者,杀!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