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日头黑沉沉的压下来,像一团阴沉的浓雾压在心头上。
她走到那扇破败的木门前,刚要抬手敲响房门,动作又顿住,门四周都是杂草,杂乱一片,她站在门口,能听见里屋传来的说话声。
“那死丫头又去做什么了?最近几日人影都没见一个。”
“谁知道她每天都在捣鼓什么,说不定又跑去哪里玩了。”
“我早先就跟你说过,那死丫头靠不住,她一个丫头,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从小又木讷地跟个榆木一样,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嫁出去。”
里面传来一声咒骂声:“我早先便跟你说过,她一个丫头生下来能做什么?你偏不听,硬是要把她拉扯长大,现在好了,本来一家子生计就不咋样,又多了一张无用的嘴,我们还要给她买这买那,花的不都是老子的钱?”
里头男人的声音十分粗俗,说完那一番话,更是来了劲,滔滔不绝道:“前些日子,说得好好的,将她卖给一家富贵人家,去给人家做奴婢,人家给的银子还那么多,结果她呢,口上说得倒好,扭头就自己跑回来了,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
钟月站在门外,听见这道声音,浑身不可抑制地抖起来。
直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才整理好了心情,推门而入,昏暗的暮色遮掩了她略微苍白的脸颊,她低声喊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屋里头,一家子四口人正围着餐桌吃饭,听见推门声和她的声音,两个弟弟头都没抬,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往嘴里送饭,钟父慢悠悠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道气音,便垂下眼睛不看她了。
倒是钟母,听见这头的声音,忙抬起头来望向钟月,瞧见她孤零零一人站在门口,身形削瘦,登时站了起来,朝她走去,她看着钟月,手微抬起,有些手足无措:“小月啊,你回来了,今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报个信?”
钟月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回来的路上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难受,就幻想着回到家见着母亲那一刻,能扑到她怀里好好痛苦一顿,然而方才在门口听见那一番话,她却再也没有心情诉说委屈。
借着月光,她又瞧见了母亲盘起的头发上几簇泛白的头发,她喉咙一哽,眼眶又红又热,却忍着,稳着声线道:“娘……”
酝酿了一路的委屈,到头来,只变成一句平淡的安慰:“您别担心,我没事。”
钟母没瞧出来女儿的异样,方才钟父的那番话太难听,她心里也像梗着什么一样,此刻见女儿面色正常,应当没有听见,才稍稍放下了心。
她连忙牵过她的手,朝餐桌走去,一边关怀:“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见你早出晚归,又疲惫得很,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她沧桑的眼底全是关切:“要是在外头遇见什么事,一定要跟娘说。”
“娘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能跟你说说话,你要是总憋在心里,到底是不好的。”
钟月听见这番话,忽的就拉住钟母,两人步子便停在堂屋外边,屋里钟父和两个儿子的笑闹声传来,钟月心里十分憋闷。
她忽然想到自己刚被救回来那日,马不停蹄地就往家里赶,她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就盼着能见到家人跟他们诉说自己这一路的委屈。
她想跟他们说,他们可被人给骗了,前些日子遇见的那婆子,哪里是看上她的聪明伶俐,做事勤快,才好心给他们家指条路,让她去给富人家做侍女。
那婆子言辞凿凿,一副善人相,将钟月的父母都哄骗了去,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买卖。
钟母原本心有疑虑,然而对方开出的价钱无法不让她心动,她去问了钟月的意见,若是钟月不愿意,她就婉拒了那婆子。
谁知,钟月却冲她懂事地点了点头,说自己愿意。
于是,这买卖便口头上生了效,可钟父钟母不知,钟月常在世道上爬摸滚打,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婆子是何意思,摆明了是人贩子,要将她拐卖了去。
可对方给的价钱实在太高,连她也忍不住心动,看见母亲憔悴的面容和这个破败的家,便不忍心地点了头。
哪知,对方不仅是人贩子,还想要她的命。
她被人救下,慌忙跑回家,推开门,冲到父母面前,缓了口气。
她想说,爹,娘,你们不知晓,那婆子就是个人贩子,要将我卖了去。
卖了去还不算什么,若是要我为奴为婢,我便也忍了。
可那人想要我的命,我的命,是爹娘给的,怎么能给人家便宜了去?
我活着逃回来,还能给家里赚钱,去做工,若是连命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然而钟父见到她第一眼,便勃然大怒:“谁要你回来的?当初不是说的好好的,一手给钱一手给人,你怎么敢偷偷跑回来了?你可别妄想着我们能把这钱还回去,这可由不得你后悔。”
钟母也是一脸忧虑地望着她,欲言又止,“小月啊……你这,就这么回来了,那头可怎么交代啊?”
钟月仿佛被人泼了一碰冷水,从头浇到尾,剧烈跳动的心也慢慢冷下去,沉下去,她到嘴边的话全都消失了,只慢慢道了句:“……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明日就去找其他活干。”
钟月从往事抽回神,看着自己母亲憔悴的脸,低低道了句:“我寻到了一个差事。”
钟母愣了下,眼睛忽然亮起来:“真的吗?你找到活儿了?”
钟月看着母亲的脸,慢慢点了点头:“嗯……是一户大家,看我做事勤快,便好心将我留下来,我一个月,能拿不少俸禄。”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随后钟母的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她急忙牵着她的手跑进屋里,冲钟父还有两个孩子解释着什么,看向钟月的眼底满是满意。
钟月看着钟父惊讶抬头的眼神,还有两个平日不务正业的弟弟看过来的目光,慢慢攥紧了手,她也扬起一个笑容。
平静得仿佛忘记了白日被人赶出来的窘迫模样。
……
“你说什么,毒蝎?”
门外时嘈杂的酒客声音,隔着一扇门,柳娘本是毫无顾忌地翘起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晃着,听见她这话,忽然坐直了身子,脸色也严肃了几分。
流筝一手轻扣着桌面,听见她咋呼的声音,点了点头,她回想着那日的所见,“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就是这个。”
她平日跟柳娘来往甚密,也在她这里见过不少药材和原料。
柳娘坐在桌案旁,闻言皱着眉:“毒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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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什么药材会用到毒蝎?”
流筝看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一向对这些药材有研究。”
柳娘细眉皱地紧紧的,她垂眸细想着,忽然又抬头看她:“毒蝎,制药……那你有没有看到,人喝下那药材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流筝好似一瞬间被拉回那个夜晚,地下室中,女子死前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垂下眸子,垂在膝头上的手慢慢蜷起来,桑音有点轻:“……很痛苦,七窍流血,挣扎着死去。”
她缓了口气:“那些人,好像有意在抓一些年轻女子,利用他们制作什么东西。”
柳娘听着她的话,也疑惑了:“我行医这么多年,见过利用毒蝎当药材的,以毒攻毒,但你口中描述的那种死法,我还真没听说过……”
她说着说着,忽然间坐不下去了,欲要站起身,忽然又停下脚步,扭头望向流筝,直勾勾盯着她。
流筝被她看得一脸莫名,手指微微动了动:“怎么了?”
柳娘几步走到她面前,凑近在她脸旁闻了闻,忽然伸出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流筝对她不设防,未料及她的动作,蓦地闷哼一声:“……你做什么?”
她嗓音染了点哑意,柳娘眯了眯眼,周身气质忽然变得有几分危险:“你被人打了?”
“还是被人寻仇了?”
流筝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就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松了松僵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果然,行医的都是狗鼻子。”
柳娘冷笑一声:“我不光是行医,我还制酒呢,成天搁这闻着这酒味,鼻子能不灵敏吗?”
“也是今日新制的酒酿拿了出来,那味道浓,遮掩了你身上的味道,不然,我能这时候才发现?你一进门我铁定就发现了。”
柳娘盯着她道:“流筝啊,我说你今日怎么忽然身上多了层怪味道,感情你耍我呢?”
流筝对上她的目光,无奈道:“我哪里有怪味道?”
她出门时,特地用了一种木质香,本以为能掩下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没想到她鼻子还是那么灵,一点点的怪异也能察觉到。
柳娘盯着她一声不吭。
流筝只好坦言:“暂时还没有人来寻仇,我还能多活几年。”
柳娘明白了,她拧眉:“楼主罚你了?为什么?”
流筝淡下眉目,云淡风轻道:“最新的任务,我失败了。”
柳娘眼中的愤怒一点点被震惊取代:“……失败了?”
“怎么会?”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流筝是谁?从正式出任务以来,从未有过失手,并且每一次动手都干脆利落,不留下一点痕迹。
前些日子的咸阳候府之事,她犯了一点失误,柳娘知晓那是她故意为之。
然而这次,是为什么?
流筝却无法给柳娘一个答案,毕竟,她也想知道,那谢公子,为何要阻止自己。
她放在桌案上的手紧了紧,眼底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转瞬之间仿佛覆了层冰。
想到那日小厮将自己送回时说的话,她忽然扯了扯唇角。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阻了她的路,她必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要弥补是吗?
那她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