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虽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出痘疹，但考虑到可能是麻疹，林妃还是第一时间派人将两个孩子送回长秋宫。
宋兰因小时候出过麻疹，得过一次便不会再得这病。但是宋怀安从小并未发过疹子，少年一直将妹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
内侍们已经开始将预防时疫的药丸拿出烧起熏烟，两人出门时穿的衣物也都被拿去煮沸，长秋宫陷入一种沉默的恐慌中。
再次漱洗后宋兰因恹恹的靠在兄长身上，眼睛红了一圈：“我没想到小满他起疹子了，哥哥你说他——”
“小满不会有事情，我也不会有事。”宋怀安说道：“小得盈满，林妃给八弟的乳名起的真好听。”
宋兰因压下喉咙里泛起的苦意，她连附和兄长的话说一句“会没事的”都做不到。
因为她会觉得心虚，她无力能改变现状然后肯定的告诉兄长，他肯定不会感染麻疹。
那种无力改变现实的无力感直接让宋兰因想起了上辈子，在得知兄长出事后，她也是那么无助，手足无措。
“太医们的医术很厉害，无需担心。小宝，别哭了好不好？”宋怀安感觉胸前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块，被合宫上下担忧的少年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淡然。
这份稳定的情绪甚至带着些许感染力，让宋兰因的哭声都变小变成轻轻地啜泣。
即便身体变成了小孩子，内芯仍然是大人，宋兰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丢人，但她上辈子可没机会这么痛痛快快抱着兄长哭一场。
逐渐淡定下来后，宋兰因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痘疮传人传人感染性强，宋兰因幼年得那次正赶上京城内大范围爆发痘疮，人在皇宫也没能幸免。这病很少会凭空出现，深宫之中刚刚满月的小皇子，怎么会这么巧染上痘疮？
八弟身上的红斑未必是痘疹而起，幕后之人有心加害储君，自然会想办法做实让她兄长染上这要命的痘疮。
母后御下很严，幕后加害之人是没办法将手伸进长秋宫的。
只能等待机会，比如在兄妹俩一时兴起看望幼弟时。
再比如，在爆发时疫的特殊情况下打入铁桶一般的长秋宫。
被泪水糊住的视线非常模糊，宋兰因能看到视野中出现的绿色小点。
宋怀安注意到怀中人突然停止了啜泣，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就连心跳也加快了几分。他已经从席蔘姑姑那听说噩梦后小宝嚎哭的模样，担心她又哭的过劲引发急症。
宋怀安捧起妹妹湿漉漉的脸蛋认真擦拭着，一直伺候他的内侍春和面带喜色躬身说道：“大殿下，太医院派御医来诊脉，是否立刻将他们带到殿内？”
“八弟症急，林妃宫中派太医去了吗？”宋怀安垂眸看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
春和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并不清楚，想来已经有大夫去看望八皇子——”
主仆二人的对话让宋兰因意识到了什么，宋怀安看着妹妹睫毛上的泪珠，动作轻柔的拿出手帕：“随行去猎场了一部分，为断掉痘疹传染的可能，为林妃和八弟诊脉过的御医都已隔在屋内，太医院哪里还有那么多擅长儿科的大夫？”
春和垂下头，心里暗暗说道：如今这种情况下，仅剩的御医自然都应可着他家大殿下来。
很显然，屋内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人。
面色惨白的席蔘从外走来：“奴婢已经向宫外发了急报，郑太医和赵太医很快会回来。平日里都是这两位太医为殿下您诊脉，他们更熟悉您的脉案。”
太医们靠近宫殿之前就被内侍拦住了，大家相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惊讶。
为首的太医额头已经生出豆大的汗滴，他将滑落的药箱又向上推了推：“微臣是太医院的杨勇，带来治疗痘疹，增强体质的各种药物，还请让臣等入内为殿下诊脉。”
“病有轻重缓急，八弟发热起疹正是需要太医的时候，诸位应立刻前往林妃宫殿。我身体无恙也没有发热的迹象，长秋宫内有擅长医术的姑姑，无需各位太医担心。”宋怀安说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为首的杨勇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听从指令。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宋兰因松了口气。
“就这么不希望他们进来吗？”宋怀安没有错过妹妹刚才对蔘姑姑一脸赞同的小表情。
“因为小宝和哥哥心有灵犀呀。”被哥哥哄了两天后，宋兰因已经可以很自然的撒起娇来：“他们从太医院来，说不定身上才带着病呢。宫内四处都在熏药除瘟，现在没有比长秋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怀里的小姑娘一脸天真烂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宋怀安也受到感染勾起唇角。在望向太医们的背影时，眼中泛起几分冷意。
乌黑的汤药再次端到面前，即便宋怀安早就过了害怕喝药的年纪，想起那让人作呕的苦味还是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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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畏惧。
一碗饮尽，宋怀安看向托盘中的另一碗：“早上小宝喝过汤药，也不知这防疫药方与她在吃的是否有相冲，还是不要让她喝了。”
宋怀安看着身边已经吃起糕点的小姑娘，眉头舒展露出了浅浅笑容：“是我忘了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小宝想吃什么？”
宋兰因担心御膳房的饮食被加料：“就吃小厨房最拿手的素斋吧。”
宋怀安笑着用手刮了刮妹妹皱起的鼻子；“每月初八、十五还没有吃够吗？”
宋兰因点点头：“我甚至有些想念素斋的味道了。”捧起水晶盘，热情的分享小点心，对午餐的素斋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当今皇后笃信佛学宫中人尽皆知，长秋宫中不但有专门供奉的院子，还有一组擅长烹饪素斋的厨子。御厨做的食物美则美矣，可惜过于清淡。
宋怀安现在相信妹妹的话了，一向很不喜素斋没滋味的宋兰因此刻认真的品尝着碗里的面，连茭白和笋片都没有剩下。
“好吃，要是加上些炸葱蒜碎就更美味了。”宋兰因觉得菜品还可以再改进些。
饭后饮茶时，宋怀安看着她溜圆的小肚子，带着薄茧的大手拉住了妹妹肉乎乎的小手：“外面天气很好，去散步吧。”
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他的笑容和外面的阳光一样明媚。
这个场景，美好的像是一场梦境。
捧着纸鸢和蹴鞠球的水心身上带着糕点的甜香，小宫女看向宋兰因时眼里还带着几分警惕，还没有忘昨天的事情呢。
她是真的回来了，宋兰因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刚吃完饭不宜剧烈运动，兄妹两人没有投球，而是互传。
后来母后来信，宋怀安离开前唤来宫人陪妹妹。一起互相传球踢着玩。
她们兄妹之前怎么没有这么多玩几次呢？
走神的瞬间，球从身侧飞过。
这个蹴鞠球是哥哥亲手做的，宋兰因可不想球沾上土灰，转身向后追去。
可惜她的腿太短，只能看着球在土面沾上一层灰，向湖中滚去。
就在此时，叠石后出现一个宫女，截住了即将滚入水中的球。
衣服有些皱乱的宫女一脸恭顺的捧着球，单膝跪在地上想要递给她：“殿下，奴婢已经擦掉球上的灰尘。”
宋兰因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