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俘虏
    一男一女两个人去开房,一个满脸伤,一个穿校服,江司甜还未成年,身份证也没带上,怎么看都有问题,前台工作人员态度高傲,仔细盘问,陈速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声称自己是江司甜的哥,开两间房总没问题吧?

    对方看他横眉冷眼不像老实人,跟在身后的女孩子又安安静静的,像是受欺负的样子,挑挑眉说:“两间房也不行啊,谁知道你晚上会做什么?”

    监控镜头闪闪发光,工作人员不怵他,直接往他身后看:“同学,你需要帮忙吗?不用怕。”

    江司甜摇了摇头,回答:“不用帮助,他……就是我哥。”

    陈速嘴角一抽,气势汹汹地拍响桌子让前台直接去报警查他,小孩子没身份证就是没身份证,他变不出来,难道哥哥带妹妹出趟门还不能住酒店了?那住哪里,住火车站或者大街吗?

    工作人员哑口无言,收下身份证办理入住手续。

    江司甜双手紧攥着衣摆,僵硬站定,在前台敲打键盘的啪啪声里小声说:“一间。”

    “只要一间。”

    陈速皱眉看向她。

    江司甜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一张小脸冷白,没有任何情绪,但那双眼睛低沉、黯淡,透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她说:“我害怕。”

    陈速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他狠狠抓了抓头发,大手搓过锋利脸庞,只能再和前台周旋,最后坦白卖惨,撩开衣服给人看自己的满身淤青伤痕,说妹妹给人欺负了,做哥哥的忍无可忍去打架出气,回不了家,回家又得挨打,搞得鸡飞狗跳。

    工作人员面露不忍,但仍是半信半疑,最后问他俩兄妹怎么是不一样的姓,长得也大相径庭。

    陈速忍着怒气濒临爆炸,咬咬牙,信口雌黄道:“一个随妈姓,一个随爸姓,儿子像妈,女儿像爸。”

    工作人员再次打量两人,低头敲键盘,低声吐槽:“一家人还挺割裂。”

    两人就这么住在一起,开着明亮的灯,一个坐床边,一个坐窗边,偶尔对望一下,干瞪眼,几秒后,又默不作声地挪开。

    分别几个月,本就无话可说的人更加没有共同语言,陈速不关心江司甜崭新的校园生活,大城市的重点中学和小县城的重点中学天差地别,如今她身边全是和她同阶层的人,她只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好像没什么可操心的——

    假如今夜那场戏没发生过。

    “你怎么来这里了?”

    “放学怎么不回家?”

    要不说都不说,要说又异口同声说,两人默契得不合时宜。

    江司甜先回答:“我住校。”

    陈速跟着回答:“来比赛。”

    江司甜问:“会待几天?”

    陈速抓抓头发,胳膊肘撑着膝盖,垂眸看地板:“三五天吧,看什么时候输,什么时候输了什么时候走呗。”

    江司甜又问:“宋阿姨还好吗?”

    陈速抬起头看她,漆黑眼睛和深夜一样无边无际、凉飕飕的,他冷冷开口:“本来不算好,但目前看来比你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司甜垂眸,喃喃道:“那就好。”

    陈速蹙眉问:“你妈是不给你钱,还是不让你吃饭?”

    江司甜说:“她给我的生活费很多,用不完。”

    陈速撇开脸,狠狠咬牙,沉默片刻,突然转眸怒视她:“那你把钱都用哪里去了?你有好好吃饭吗?”

    自棠城认识到现在,陈速是第一次用这样凶狠愤怒的口吻和她说话。

    江司甜眉梢一皱,抿抿唇,如实答:“我存起来了。”

    “你存起来?”陈速猛地站起身,叉腰在窗边来回踱步,最后停下,压抑火气问,“你存起来干嘛?高三!江司甜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

    “你看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不吃饭脑子转得动吗?”

    “我吃不下。”江司甜咬咬唇,又心平气和地重复一遍,“陈速,我病了,我吃不下。”

    陈速喉间一滚,心口被猛扎一下,眉毛深深皱着,没了下文。

    江司甜弯唇笑了下,抬起脸来望着他:“我把钱都给你,你给我做饭吃吧?”

    陈速叹了口气,认真地望向窗外,回头说:“这个时间,菜市场已经闭市了吧?”

    江司甜唇角挂着笑,高贵清冽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口吻却依然平静:“我说以后。”

    陈速苦着脸一笑,重新坐下,十指相扣,皱着的眉棱没松开过:“刚才那伙人,你认识吗?”

    江司甜摇了摇头:“不认识,但他们认识我。”

    这个陈速也知道。

    那伙人叫得出江司甜的名字,不劫财不劫色,拍裸-照用来做什么尚不明确,学校外面监控密布,那条深巷里面却有一处监控盲区,他们蹲守在那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有组织,有预谋,又能忍耐。

    陈速又问:“你刚才报警了吗?”

    江司甜又摇了摇头:“他们认识我,又都是学生,深巷没有监控,容易被倒打一耙,真让他们被警察带走,却又没能制裁他们,以后的麻烦更多。”

    陈速竟然点了点头,托着下巴说:“行,那就这样。你只管学习,其余事情别管。”

    话说完,陈速站起身,指了指半透明的浴室:“你先洗澡,我出去一趟。”

    江司甜重新捏起拳心,面上是沉静的,但细微的动作出卖了她的紧张情绪:“你出去做什么?”

    陈速说:“买点药,我明天还要比赛,浑身伤痛怎么比?”

    江司甜愧疚地低下头:“嗯,那你快点……”她似乎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陈速抬腿往门口走:“房卡只有一张,你洗完澡后,听我敲门了再开门。”

    江司甜轻轻“嗯”了声。

    江司甜洗完澡洗完头发,把内衣洗了,还拿吹风吹干了,又过了好久,才听到陈速敲门。

    “怎么还洗头发了?”陈速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一袋是药,一袋是宵夜,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还热气腾腾的,“这家店还算良心,没用劣质油,味道做得也还行,你吃点东西再睡。”

    他说完就进了浴室,大男人不怕被人看,何况江司甜也不稀罕看,浴室门一关就开始脱衣服脱裤子,水声哗啦流泻,浴室的透明玻璃里透出他一双笔直而肌肉紧实的腿,很快又被水雾罩得隐隐约约。

    江司甜收回目光,打开宵夜,只是闻了下,就觉得恶心想吐,大概是晚上经历的一切让她心有余悸。

    等陈速洗完澡出来,江司甜已经缩在床上睡着了,桌子上的宵夜扣着盖子,连一次性筷子都没掰开,一口未动,陈速拿她没办法,只能静悄悄地自己把它吃掉了。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江司甜还是突然醒了,陈速裸着上半身给自己搽药,那味道挺刺鼻的,她被熏得醒过来,陈速一转眸,就看见她目光幽静地望着他。

    “要帮忙吗?”江司甜揉揉眼睛,从床上支起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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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陈速也不客气,站起身走到她的床边,把药瓶递给她,然后背对着蹲下去,“会不会?”

    江司甜点点头,摇了摇药瓶,喷出一团水雾在陈速的后背,手掌摁上去,轻轻揉,大小淤青从肩膀一直盘桓到腰间,深浅不一,色彩斑斓,除了新伤,还有旧痕,一条陈年刀伤深刻在左边那道坚硬的肩胛骨上。

    她倏忽想起了刚认识陈速的那一个晚上,他狠狠砍进水泥地的那把刀。

    手里动作猛地一顿,陈速微微偏头,温声提醒她:“江司甜,用点力,揉重点,揉开了明天才不会疼。”

    江司甜迟钝地“嗯”了声,加重了力气,她的手没有陈速的后背硬,像柔软的棉花在打磨一块鹅卵石,磨着磨着磨出一种细腻刺痛的颗粒感,两层皮肤越发滚烫,两个人也越发安静,连呼吸声都轻下来,慢下来,陈速弓着后背,绷着后槽牙,漆黑的眼中有波澜起伏。

    江司甜离开棠城后,宋春枝依然每天以泪洗面,后来陈速也离开棠城去念大学了,她还是整天给他打电话,哭哭啼啼、神神叨叨地说起江司甜,说梦见她受欺负了,梦见她出意外了,梦见她无家可归了。

    司婷有了新家庭,又和现任丈夫怀了孩子,女人都懂女人,一碗水肯定端不平,宋春枝的担心不无道理,江慎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提起前妻却摇头喟叹,其人品可见端倪,江司甜性格孤傲更不会低声下气讨好任何人。

    现在,宋春枝的噩梦一一应验。

    “陈速,你坐到床上来。”江司甜突然叫他,视线落在他窄窄的腰部,“再下面我够不到了。”

    陈速回过头,目光从她脸上斜扫而过,伸手拿回药瓶,站起身:“去洗洗手,快睡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江司甜蜷着掌心,还保持着那个握瓶子的姿势,好半晌,才掀开被子下床,听话地去洗手,用酒店的一次性肥皂搓了好几遍,药水味也没能彻底洗去。

    两个人现在有着一模一样的味道,有烧酒的醇烈,有薄荷的清透,也有苦药的刺鼻。

    江司甜躺回自己的床上,陈速也已经回到他的那张床,长腿一条弯曲,一条大喇喇摆直,视线游离,肩膀前倾,长手往后折,表情冷淡平静地给自己搽药。

    江司甜咽咽嗓,声音比她的细弱身体更细弱:“陈速,谢谢你。”

    酒店房间太安静了,静成密闭空间,让人逃不出去,也透不过气,江司甜阖上眼,陈速恍惚轻颤睫毛,搽药的动作停下来,他放下药瓶,胳膊扫过床边,抓起衣服穿起来,玩笑般问她:“谢我什么?”

    江司甜又睁开眼睛,深而空空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梦呓般小声说:“很多,午餐晚餐,野花鲜花,矿泉水温热水,大乌龟洋甘菊……还有今晚……”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张床之间隔着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个人之间却似天南地北,隔着深不见底的鸿沟。

    “你别谢我,永远别。”陈速翻身跃到她床边,在那条狭窄的沟渠里蹲下去,坚硬的男人塌着肩膀和脊背,视线在她之下,像一座坎坷黝黑的小山,在仰望天,几秒后,垂下眼皮,低声说,“江司甜,我欠你,永远都欠。”

    江司甜眨了下眼,认真说:“你不欠我。”

    陈速眉棱一拧,喉中哽刃说不出话,良久才站起来,抬手关灯,在黑暗中躺回去:“快睡,明天我叫你起床。”

    江司甜两颗眼泪骤然无声地滚落,细弱肩膀藏在被子下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