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姑娘举止自然,让章玉郯不禁一怔。
莫说张氏了,若不是他提前看穿元玉小丫头的伪装,他面对她也猜不出是平阳公主。
看来,勇毅伯府是要栽跟头了。
章玉郯看看万师爷,见万师爷微微点头,也就顺势应下此事。“本官为姑娘作证。”
真是奇了怪了。
堂下围观群众听到章玉郯表态,无不对李柔瞩目,对她身份更是好奇。
“好啊。”怒瞪了一眼章玉郯,张氏愤然坐在李柔起身的藤椅上,道。“我看看你要说出什么花来!说不出,我定要打你板子。”
她夫君可是名震西玉京的勇毅伯,她又有诰命加身,她怕什么?!
眼见张氏如此态度,章玉郯便觉不好。到底是和石崇相交多年,他给万师爷使了个眼色,万师爷会意悄然离开。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李柔自然注意到万师爷的去向,她不在意,只缓步走到石玉昆身侧,问道。
“石玉昆,你和方承意什么关系?”
“?”莫说石玉昆了,在场人都一脸问号。石玉昆和方承意的关系,不是人尽皆知吗?
“我们同窗多年,自是知己良友。”石玉昆不知她为何问,只如实回答。
“也就是说,你们关系很好?”
“当然。”
“比如你们去酒楼,谁付银钱?”
“这点小钱,分什么你我?”又不是掏不起。
“倘若你们身上没带银子呢?”
“自然先记账,回家取银子再还。”
“那具体谁来还呢?”
银子银子,这人嘴里怎么就离不开银子?石玉昆一急,便道:“谁手里有余钱谁还。”
“除了酒楼,其他商铺也是如此?”
“自然。”
“那如果我是商铺老板,方公子欠了我的银钱,我去找你要,你给吗?”
“当然给!”石玉昆应得极快,他得意看向方承意,道。“承意可是我的好兄弟!”
方承意这下心彻底死了。
从平阳公主问的话,他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这石玉昆还洋洋得意,真的蠢死!
“双鹤楼里,刘姑娘失手打坏你的瑶琴,她该如何赔偿就如何赔偿,这不对吗?”
“我又没有说不对。”
“那你纵容、指使方承意出言辱刘家姑娘又当如何算?”
“我…我没有!”石玉昆怎料她言此事。
“枉你读了多年圣贤书。”李柔细视着他,道。“狐之假借虎威,鸱之张翅扑噬。这道理你竟不懂?”
石玉昆哑然。什么狐、什么鸱,他不明白这姑娘话里的意思,但似乎不是好话。
“小姑娘,你引经据典太深奥啦,人家在府学读书的石公子听不懂啦。”有人故意提起府学一事。
围观的书生哪个不知石玉昆胸无点墨,一边解释李柔的话,一边揶揄嬉笑。
“狐之假借虎威,引用的是《战国策·策一》说的是狐假虎威的典故,还有这鸱之张翅扑噬,是说老鹰抓捕猎物前,总会张开翅膀来吓一吓猎物咯。”
“小姑娘说话不中听,但挺中用的。这所谓初则狐假鸱张,自谓骁雄莫敌;旋则鸟焚鱼烂,无非破败而终。石公子,你也在府学读了不少书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啊?”
面对书生调笑,石玉昆脸上一红,只嗫喏道:“但我没有……纵容他出言侮辱刘姑娘。”
“当众对刘姑娘动手动脚,还扬言要她当小妾,这还不叫侮辱?”李柔再问。
这好像……是的。但石玉昆又抹不开面子,当众承认自己的好兄弟说过这般话。
终于说到自己了!方承意大步上前,他朝李柔拱手行礼,低下了头。“当日是在下行为有失,还请姑娘见谅。至于刘家姑娘……”他看了下一旁的刘阿莼,道。“刘姑娘打坏的那把瑶琴,在下会赔给石公子,刘姑娘看病诊医的药费,也由在下承担。”
得罪平阳公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方承意不愿再给她留下坏印象,想为自己粉饰颜面。公主既然说出狐假鸱张这等话来,他与石玉昆在公主眼底就是一丘之貉了。
虽然不太愿意,但方承意还是给石玉昆打了眼色。
方承意的低态度,让在场人为之一愣,连石玉昆也不例外,他恍惚着没看到暗示。
李柔是明白了,方承意这是认出李婵的公主身份了。但为什么没有当面拆穿……看来勇毅伯府和方家的关系也不过尔尔。
当即,李柔心下把握又多一分。
石玉昆攥紧手,他挣扎后,却又道:“承意不过看刘姑娘比较合眼缘。”
“……”方承意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
别说方承意了,李柔也没想到石玉昆脑子是一点都不转,她愣了愣,随即道。
“那我看你也比较合眼缘,你愿意进我后宅当小妾吗?”
“?”全场皆是一愣。
张氏更是怒而起身,若说刚刚能忍全是看在章玉郯面子上,现在这姑娘竟口出狂言,要伯府少爷给她当小妾,实在是太嚣张!
“你敢折辱我儿!”
张氏大喊走来,她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下来。元玉迅移李柔身侧,要为她截住这一掌。张氏带来的两个婆子见主母受制,连忙就要过去推搡。
元玉也没惯着,她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两声各抽了那两个婆子一巴掌。那两个婆子被打倒在地,脸颊红肿不堪,她们回头就对上元玉恶狠狠的眼神。
“滚,再靠近我家姑娘,我定折了你们一只手。”
张氏尖叫起来。“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当是谁,敢打我的人!”
自己身边的婆子被一个小侍卫当众打脸,张氏怎么能受得了,她也不管什么别的,只想发泄自己内心的怒气,张手就朝李柔打去。
元玉自然不让,要不是公主提前交代,她甚至想一巴掌打她脸上。
“伯夫人!”怎料,一声娇喝凌厉传来。
围观民众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稳步走来,她身穿翠色宫服,梳着宫髻,看起来便很气派,跟在她身后的是两队年轻侍卫,青衣红缨。
是……是公主府的人!
围观民众见是公主府的仪仗,立马闪到一边,给公主府的人让开一条路来。
提起裙摆,这姑娘率一众侍卫步进公堂。一进公堂,元玉不禁招手。
“晴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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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玉步进公堂,就看到堂上景象,她径直快走到李柔面前,伸手打掉张氏的手。
“一个三品夫人,见到公主,还不跪下!”
张氏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她呆呆地。
“难不成想要以下犯上?”晴玉此时亦显出威严,欺压着张氏气势。
虽不知晴玉如何过来的,但事情闹到现在该结束了。
“好了,晴玉。”李柔抬手,轻掀眼前白纱,柔声道。“可别吓坏了伯夫人。”
一张淡雅柔美的面容现于人前,围观群众一见,不禁倒抽一口气。
公主天姿啊!有几个书生盯着李柔的脸,亦然迈不开道。
近在身侧的石玉昆更是瞪大双眼。
张氏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她看了看李柔,又看了看站在李柔身边的青衣小侍卫。元玉……张氏不可置信瞪大眼。方才的嚣张模样不见,身子一阵发颤,扑通一声跪下。
这一刻,张氏脑袋一片空白,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妾、妾身见过平阳公主!”
平、平阳公主!
张氏身边的贾婆子和苏婆子立马跪下。
而石玉昆,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李柔示意元玉,元玉直接从背后,踢了他膝后一脚,让他直挺挺的跪下。
余光撇到元玉那一脚的力道,方承意脸色一白,连忙跪下。
堂下其他人还愣着,章玉郯先反应过来,他连忙下堂,掀袍一跪,行了拜礼。
“下官云州知府章玉郯,见过平阳公主!”
见自家大人行礼,堂上众多衙役纷纷跪下伏首,衙前围观众人更是行跪拜之礼。
“见过平阳公主!”有几个是几个,学着章玉郯的话纷纷叩首。
刘阿莼更是惊讶不已,听说这位平阳公主足不出府,怎么会掺合到这件事来?
相传她和勇毅伯府关系甚密,怎么会帮她对付石玉昆呢?还有还有,传言她被刺客刺杀,命悬一线,现在怎么会生龙活虎?刘阿莼心中所想,也是其他人心底所想。
但她不敢多言,只低头跪着。
可,若是公主的话,那人真没有骗自己!
刘阿莼心底闪过一丝光芒。
见堂上堂下黑压压的,都跪着一群人,李柔有些不太适应。她先免了章玉郯的跪礼,让元玉把他扶起后,才缓声开口。
“都起来吧。”
听到命令,张氏带来的两个婆子连忙将张氏扶起,张氏脚步虚浮、不敢抬头,都到这里了,张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她余光看向章玉郯,见他沉默不语、表情凝重,便知大错已铸,整个人如坠深渊。
喉头一股腥甜,她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
“娘!”见到娘倒下,石玉昆连忙去接。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和自己唱反调的怎么会是平阳公主?公主向来和他姐姐亲近……
怎就这样了?
一旁的方承意更是无语,他知道石玉昆蠢,但没想到这么蠢!倘若他方才顺着他的话下坡,说不定可以弥补过错。
可现在,公主府的侍卫都出动了,明天西玉京必然知晓他俩冲撞平阳公主这件事!
一想到这件事,方承意就直流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