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凝眉,“你是指那位孙侧妃?”
满京城里最怕有人嫁进二皇子府的,也只有这位独掌府里中馈的侧妃孙氏。
如今皇子府里虽只有她一位女眷,但侧妃终究不如正王妃来的痛快,权力、子嗣都要被正室压上一头。
二皇子一日不扶她为正皇妃,她便要算计一日;不是孟幼卿,也会有旁人受难。
只是此人恰好是他孟家的女儿罢了。
“她也未免太恶毒了些。”宋氏不喜,“原以为她出身医女,往日里瞧着和善,应是仁善心肠。如今看来竟是心如蛇蝎,她这般行事岂不是要你的命。”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怕还真得丢半条命。”孟幼卿替母亲斟茶,“可她想错了我,清白二字可大可小,原不在旁人口中作证。她是打错了算盘。”
这世间对付女子的手段笼统也就那几样,造谣便是头一个下作手段。也无需什么“捉奸在床”,只需几句轻飘飘的谣言便可至闺阁女子轻则入家庙、重则上吊沉塘。
而女子娘家父母也会因此事蒙羞,永世抬不起头。
她如今的命都是捡来的,又怎会被这种小技俩玩弄。
孙侧妃要玩,她就陪她好好儿玩一回。
“母亲不必为此事心急。我已有了法子。”孟幼卿神色平静,“春闱将至,他们偏挑这时辰闹事保不齐有旁的缘由。如今要紧的是二哥哥今岁会试,等兄长揭榜再与他们秋后算账。”
宋氏有些心疼,“可你要受多少委屈..."
"人云亦云的委屈我不甚在意。”她覆到母亲膝前,眉眼弯弯,“我若在意,岂不是就如她所愿了?”
每年会使皆是在礼部贡院,因着连考九天,春闱前夕,各府都为参加会试的学子备了棉被厚衣与干粮,只怕在这些琐事上短了学子,耽搁考试。
另外又有不少人家在贡院外设棚送粥做衣裳,为外乡而来的贫苦学子添装行囊。
今岁孟常寻参加会试,孟家自然也设了粥棚,孟幼蓉也百里偷闲前来送考。姐妹二人身量相差无几,笑意盈盈地立于一处,惹得周遭学子频频回首。
但有人先认出来是孟家的马车,窃窃低语,“听闻他们家那位大姑娘行事不检点,没出阁就有外男私会,不知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
“一家子骨肉能养出什么好的,说不定姐妹二人都不是风流之辈。看看也罢了...”
孟幼蓉冷眼扫过去,那几人被她眼刀制住,悻悻回身,又碰上一张阴沉似水的面容。
尤珈禾冷冷扫过一眼,护着身侧矮他半头的年轻男子进了贡院,这才上前执礼,“孟姑娘。”
“尤大人。”孟幼卿与幼蓉指认一番,微微勾唇,“贵府今岁也有人参加会试么?”
尤珈禾轻笑,“今岁会试是由在下主理。”
孟幼卿先是一怔,唇角微翘,“原来如此。”
只怕是尤阁老听到什么风声故意避嫌称病,圣上也有意扶持这位小尤大人,才指派了这份美差。
“尤大人才高八斗,必定胜任。”
尤珈禾眼睑微垂,“方才那几人出言不逊,孟姑娘不必将那些悖论放在心上。”
他直指方才窃窃私语那几人,孟幼卿见状轻笑,“我从未放在心上。”
倒是孟幼蓉忽地抬眼,语意听不出喜怒,“大人不提,我姐姐也未必留心那些浑话。现下又提一回,倒似生怕我姐姐忘了。”
尤珈禾微怔,“我并非此意。”
孟幼蓉哦了声,“那大人觉得该如何此人?将他们的贡卷压下去,不予中举?”
尤珈禾面色平静似水,淡言道,“寒窗苦读数十年,不该得如此下场。”
“是么?”孟幼蓉似笑非笑,“尤大人果真是光风霁月之人,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姐姐,外头风大,咱们送完二哥哥就回车上去罢,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孟幼卿略带歉意地与尤珈禾点了点头,跟着孟幼蓉又上了孟家马车。长歌流赋下车尾随,好由姐妹二人说悄悄话。
孟幼卿不解道,“你从前与尤府打过交道么?难得瞧你露了针芒,似不甚喜尤大人。”
孟幼蓉静静看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瞧这位尤大人对姐姐似有些意思。”
”是么?”孟幼卿挑开半扇车帘远眺,神色波澜不惊,“那是他的事。”
”他若不给姐姐添堵,自然是他自个儿的事。”
孟幼蓉又道,“可他在这节骨眼儿上过来招惹姐姐。既是招惹了,便显出几分男子气概,替姐姐摆平那些谣言。
“可偏偏行事又瞻前顾后,尽会说些好话,又能抵过什么?”
她言之凿凿,明明生的年轻貌美,神色却是老气横秋,竟似看破红尘。
孟幼卿忽地失笑,慢悠悠摆弄着团纹迎春小扇,“我本来也没瞧得上他,多谢你费心。至于京中那些谣传,我正想着求你帮衬。”
孟幼蓉正色。
“传谣之人大多隐于市井茶楼,又是有备而来,平南伯府的人动静太大,未必能查出根本。
“我想着你的人大多在市井行走,要捉人要比伯府更便宜些。”
“原是为了这个,”孟幼蓉颔首,“姐姐放心就是,我回去便安排人手。”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马车忽地慢了下来,长歌在外头低声道,“那位罗姑娘过来拦车,说有话要与您说。”
孟幼蓉勾唇道,“姐姐既是有客,我就不去了。”
孟幼卿点了点头,她便下了车,长歌又扶海棠钻进马车,与孟幼卿相邻而坐。
如今府里事宜虽仍由方君竹打理,但世子妃即将过门,二房的吃穿用度收敛许多,看海棠周身打扮竟也素了不少。
孟幼卿的眸光轻轻掠过,最终落到她手畔的包裹上,似笑非笑,“罗姨娘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给我瞧瞧。”
海棠手指一顿,将那包裹紧收怀中。孟幼卿瞧那包袱轮廓像是金银细软之物,讽笑道,“看来镇北侯府是要倒了,罗姨娘要再寻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