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复秀官居三品,任御史台御史大夫一职,他曾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左相徇私枉法,结果没过多久家中便出了事。
梁颂看着面前两鬓斑白的林复秀,公主府从不收拜帖,但昨日却又一封拜帖出现在书房里,上面印着林复秀的印章,她便知道这拜帖是何人所写。
“不知林大人邀本宫至此,可有要事?”
林复秀面带踌躇,余光瞥了下站在梁颂身后的桑衣,复尔张口道:“殿下,我……臣有事相请,不知……”
梁颂闻言笑了下,偏头对着桑衣吩咐:“你去门口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桑衣将怀中的手炉放在梁颂腿上,仔细盖好上面的毯子后,“殿下待会儿记得把这汤喝了。”
旁边矮炉上温着的砂锅里是漆黑的汤药,宋怀玉回北疆之前让付雲赶制了三月的汤药出来,每日两次的量,每每让梁颂喝的想吐。
“放心,你快出去吧。”
门被桑衣从外面紧紧掩住,梁颂这才看向林复秀,道:“林大人如此便肯开口了?”
朝臣不可与后宫关系紧密,饶是那些妃子的母家也不能僭越,如今梁颂是第一个搬出宫的皇女,她底下的那些个皇子皇女都未到自立门户的年纪。
皇后入主中宫二十年,膝下只有一女,而如今掌权的熙贵妃却有三个儿子,当今太子便是熙贵妃的第一个儿子——三皇子梁奕。
梁颂记得,这位御史大夫便是梁奕的人,如今太子的人却找到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当真是有趣。
林复秀咬了咬牙,起身哐当一声给梁颂跪了下去,“殿下,如今只有你能救臣的妻女了。”
梁颂眼中闪过愕然神色,眨眼间平复下去,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身子,素手捻起矮炉上的汤药,漫不经心道:“林大人快起来吧,本宫当不起您这一跪。”
她指尖被烫出红色,梁颂将汤碗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苦味扑鼻而来,又随手把汤碗撂下不管。
林复秀哽咽几声,不肯起身,“殿下,臣已经求路无门了,臣的女儿只有两岁啊,被杨家的人绑了去,过了新岁后她就三岁了,殿下——”
他在朝臣中算是年轻的了,二十九岁官居三品,家中发妻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前两年生下了一子一女,奈何儿缘浅薄,最后只有女儿活了下来。
林复秀为人正直,御史台的职责是监察百官,他便以法纪行事,肃正纲纪,纠察百官。
五年来从无缺席早朝,御史台的同僚对林长官赞不绝口,只因林长官在任期间,御史中丞三年无人代任,所有的事务都由林长官亲手处理。
百官之中若有人官风不正,违法乱纪,即便是大族中人,林复秀也敢与之抗衡。
梁颂回忆起傅桑近日收集到的情报,心中轻叹,这林复秀为人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不知变通,在早朝上公然弹劾左相扰乱朝纲。
那左相是何人?
嫡女为中宫皇后,二十年来帝后恩爱,圣宠不衰,外孙柔溪皇女乃昭武帝的掌上明珠。
杨家家主杨绣为刑部侍郎,幕僚满天下,嫡孙杨满在神武军中当值,备受禁军统领孟羽的关爱。
杨家可谓是权倾朝野,哪怕是皇帝都要给左相三分薄面,而朝中唯一能与杨家的抗衡的就只有右相。
“林大人,你可知左相在朝中的地位?”
梁颂不等林复秀回答,继而开口:“当今皇后乃左相亲女,刑部侍郎为他亲子,父皇都得称他一句国丈。你求我救你妻女,你是从何得知我一个废皇女能与他们抗衡的?”
“是太子,还是熙贵妃?”
林复秀满脸绝望,他不是想不到杨家势大,但他想不到这朝野中还有谁能与杨家抗衡,“那……我的妻女…………我要怎么才能救她们呢……”
他与妻子刘氏成婚十三载,三年前育有一儿一女,幼儿命薄早已归天,幼女新岁后才年满三岁。
林复秀突然掩面恸哭,顶天立地的儿郎跪倒在地上,铁骨脊梁终是被权势倾轧折断,为官数十载,却连自身妻女都保护不了。
“唉——”
梁颂看着林复秀如此,轻叹一声,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太子为何会让你来寻我求助?”
林复秀用袖袍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坐回位子上,除去眼睛微红外,丝毫看不出他方才如孩童般恸哭过,“我妻女失踪后,我曾去求过太子殿下,但殿下说他也帮不了我。”
那日太子的原话其实不是这样,太子梁奕比梁颂小了两岁,少年人的身高还未抽条,他看着跪在下面的林复秀,又看了看自己的母妃,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他的外祖也不过是三品,家中近几年式微,若不是皇后膝下无子,这太子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而他又如何能帮得了一个得罪了杨家的御史大夫。
“林复秀,孤从未授意你弹劾左相,如今你自食恶果,你叫孤如何帮你?”
林复秀温和笑了笑,俯身叩谢,“臣林复秀,多谢殿下赏识。”
他出身微寒,当年以状元身份入朝为官,自此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多年后的自己称得上一句忠臣,却因佞臣当道,连身边人都护不住。
之后他便没有再去找过太子,只是日夜不休寻找着妻女的踪迹,后来从宫里传来一封无名信,信中言明昭玉公主有办法可以帮他。
梁颂:“你的意思是,太子并未提及我,而是宫里传信给你,让你来探我的底么。”
林复秀摇头:“我不知,今日叨扰殿下实乃我之过错,还望殿下莫放在心上。”
梁颂垂眸看着面前放着的汤碗,黑黢黢的汤药倒影出她苍白的脸色,自出宫那日旧疾复发后,她的脸色便没再养回去过。
就如这苦涩汤药,再怎么精心熬制,也始终都是那个颜色。
“罢了,若你能答应本宫此后不再站队,在朝中保持中立。”梁颂抬眼看向林复秀,眼底野心渐起,“本宫便帮你找到你妻女。”
林复秀闻言瞪大眼睛,脸上浮现惊喜神色,下巴抖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起身又咚的跪下,给梁颂拜了个大礼。
“多谢殿下!若殿下为臣寻回妻女,臣愿以命相报。”
梁颂一脸牙疼的捂着眼睛,这人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跪下磕头。
她收回目光,端起已经放凉的汤药喝了口,被涩味呛了下,摆手道:“行了别磕了,起来吧。”
林复秀两眼通红从地上爬起来,他俯身拂净衣摆上的尘灰,干瘦手指交叠,“殿下,臣能多嘴问一句,您要怎么寻回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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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女?”
梁颂皱眉喝完汤药,放下碗之后朝着门口喊了一句:“傅桑,进来。”
包厢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桑身上还带着冬日寒意,他来到梁颂身前,弯腰在其耳边禀报,“殿下,我已查明,人就在城郊庄子里关着。”
梁颂观察着林复秀的表情,嗯了声,“林大人,这位是我府上侍卫傅桑,你且将你妻女的特征说与他听,待人找到之后你还要装作妻女失踪的样子,懂了吗?”
林复秀愣了下,随即明白了梁颂的意思,急忙点头:“臣明白了,殿下放心。”
傅桑不着痕迹看了眼自家主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微妙神色,但看到林复秀描述自家妻女的特征时又收了回去。
他心想侯爷还当殿下是个柔弱无害的弱女子呢。
梁颂毫无压力地将桑衣从外面叫了进来,她双腿之下随着隆冬过去,再加上每晚的汤药泡着,已经能自行行走。
“林大人,本宫今日从未见过你。”
在林复秀离开时,梁颂突然叫住他说出这句话,只见桑衣和傅桑二人站在她身后,主仆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林复秀无端的在温暖的房里生出几分寒意。
他转身拱手作揖道:“殿下说的是,臣今日从未见过殿下。”
三人看着林复秀离开,在门被关上之后,桑衣肩颈放松,极为大胆的在梁颂腿上摸了一把,触摸到一片温热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殿下把药喝完了吗?我看看。”
桑衣扒拉着汤碗,在看到碗底仅剩的药渣之后,杏眼开心的眯了起来,“殿下今日乖得很,居然把药喝完了呢。”
傅桑下巴绷紧一瞬,咬紧牙没露出笑来。
梁颂看着胆大包天的桑衣,手肘支在桌上曲指撑着头,“大胆。本宫的腿岂是你能摸得,傅统领,把她拖出去打板子。”
傅统领充耳不闻,转头仔细看着窗边雕花。
桑衣嘻嘻一笑,站在后面给梁颂捏着肩膀,“殿下心胸宽阔,才不会与我计较。再说了,这是付军医的要求,让殿下不能断药。”
原本宋怀玉是想把付雲留在京城为梁颂治腿,但他的医术大多都在北疆军营里放着,更何况梁颂身上的病情比较复杂,他需得好好查看医术寻找对策。
而梁颂对于付雲留在京城也持有反对意见,虽说北疆那边也有几个军医,但付雲的医术比他们要高一些。
若真打起仗来,付雲的作用比留在京城给她治腿强。
再者说了,梁颂没打算这么早就在宋怀玉面前暴露自己的手段,付雲留在京城相当于宋怀玉在她身边留了个眼睛。
所以梁颂直接把付雲打法给镇北侯府,就连看诊都是宋怀玉带着他过来。
梁颂回头,抬手敲了下桑衣的脑门,神色淡淡:“就你话多。”
傅桑充当着木头桩子,正埋头研究雕花,就听见梁颂出声叫他,“找人盯着城郊那边,明晚找个机会把人救出来,新岁前夕再告知林复秀一声。”
“是,殿下。”
虽说林复秀是走投无门才来找她帮忙,但梁颂心中疑虑不消,太子和熙贵妃能把御史大夫这个位置扔给旁人,此话说出去狗都不信。
所以林复秀此人的真实目的,还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