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几人来到后院时,桑衣已经喊到声嘶力竭,她房中所有的利器都被一缴而空,就连自尽都无法去实现。
傅桑挥手让人打开房门,率先踏入房间里,桑衣面容消瘦坐在桌前,一道天光从门口倾照而来,她抬眼看向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人。
她嘴巴嗫嚅几下,吐出一声极轻的“殿下”。
梁颂坐在宋怀玉递过来的凳子上,一行人就那么站在门口,以审视的眼神毫无感情的看向桑衣。
“杨桑,生父为杨家庶子,生母为永乐坊的乐女,十五年前私奔逃出京城,十四年前生下一女,便是你吧。”
傅桑面无表情念出这一段,看到桑衣脸上的诧异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殿下之所以会让你跟在身边,便是想知道杨家想做什么。”
宋怀玉和付雲站在梁颂身后,闻言瞥了眼前面人的发顶,开口道:“四年前你被杨家寻到,为何没有跟着他们回去,而是选择一年前入宫?”
桑衣眼神黯淡,她看着久违的日光,突然极为讽刺的笑了下,对着傅桑说:“你说错了,我虽姓杨,却不是杨家人。”
“哦?”梁颂挑眉,似乎是对桑衣这句话提起了几分兴趣,“看来你和杨家并不和睦,说来听听。”
桑衣将目光挪到梁颂身上,看着她因为中毒而微微泛紫的嘴唇,眼神闪烁几下,将自己与杨家那些腌臜事娓娓道来。
*
十五年前,杨桑的父母从京中私奔至江南小城里,二人仓皇出逃,并没有带多少银两,那时杨母已经有了身孕,为了让孩子顺利出生,杨父四处做工。
起初的杨父杨母很恩爱,家中不复以前富足,但二人却有一起努力改变生活的决心,后来杨桑出生,二人世界变成三口之家,生活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杨父说白了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苦就是被他爹家法伺候,所以在杨桑出生后,家中越发清贫,而杨母整日好打扮,妆奁的胭脂多到放不下。
杨桑大了一些后,学会和爹爹一起帮家里做事,父母的感情又恢复如初,很快就生下了弟弟和妹妹。
大家都很高兴,杨桑看着弟弟妹妹那小小的模样,想着如果父母以后若是看在他们的面上,会不会少一些争吵,母亲也不会哭着拧她身上的肉。
杨桑也不会浑身青紫,不会在面对父亲的询问时选择为母亲遮掩而撒谎。
后来父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杨桑时常能听到母亲责怪父亲不上进赚不到钱,父亲反过来责怪母亲整天只知道打扮而不管家里的生活。
杨桑在这时只能抱着尚还年幼的弟弟妹妹蹲在门外,瑟瑟寒风吹过,就如杨桑此刻的内心一样荒凉。
许是那天因为在门外吹的寒风,当夜杨桑和弟弟就起了高热,妹妹因为被杨桑紧紧搂在怀里没有受到寒风的侵袭,杨桑年纪稍长尚且能抵抗,但弟弟不到一岁尚在婴儿时期。
可那一晚她的父母都没有在家,无人发现姐弟俩的异样,第二日一早起来,杨桑发现弟弟的呼吸停了。
于是杨桑背上背着哇哇哭的妹妹,怀里抱着弟弟四处找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在一座青楼旁找到了失魂落魄的母亲和一脸喜色的父亲。
母亲衣襟凌乱双眼红肿,父亲不管不顾只是清点着手里的碎银,杨桑那时八岁,穷人家的孩子思想总是早熟,一眼便看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抱着弟弟泪流满面的走到父母面前,仰着头看着母亲说:“阿娘,弟弟怎么一直醒不来啊。”
那之后的事情杨桑已经记不大清了,她一头栽倒在母亲的怀里,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和妹妹被紧紧裹在棉被里,不远处是被烧的焦黑倒塌的家。
听邻居说,那晚的大火起的突然,恰好寒风呼啸,火势大的惊人,里面的人凄厉的挣扎几下后很快就没了声息。
杨桑说到一半,看到梁颂后停了下来,她没办法忽视梁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说下去。
可这些事情积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出来她又舍不得停下。
桑衣……应该是杨桑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明明才十四岁,可她的发间却隐约生了白发,“殿下,我不想说了,可以吗?”
梁颂垂下眼皮,良久之后“嗯”了声,她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少女,“杨家让你跟着我,就只是为了给我下毒么?”
桑衣缓缓摇头:“我下的不是他们给的毒,当日杨家人给的是断魂,他们想的是若能让殿下悄然暴毙,便让二殿下代替您嫁给镇北侯。”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桑衣抬头看去,只见那站在梁颂身后的侍卫突然一把撕下胡子,眉眼间含着愠怒,赫然是本该远在北疆的镇北侯本人。
“杨家是把本侯当做傻子了么,以为本侯看不出来殿下和柔溪的区别?”
宋怀玉被杨家的天真气到失语,宋家世代忠良,家教森严做不出欺上瞒下的事情,当他被杨家如此算计轻视,也只是出声怒斥。
梁颂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转头看着桑衣,“那你为何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给我下那绝命的断魂?”
桑衣沉默,断魂无色无味,一滴便可让人在三日后悄无声息死在睡梦里,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找到了有刺鼻气味的其他毒药,每天放一点在汤药里。
这一举动无疑将她彻底暴露在梁颂等人的面前,杨家以锦衣玉食百岁无忧哄骗她在梁颂身边当卧底。
但杨家人又怎么知道,桑衣早就厌烦了这个世界,梁颂当初在宫门前递给她的手炉,让桑衣陷入过深深的怀疑中。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好。
可梁颂偏偏是看见她在冬天雪地里冻得发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炉扔给她让她抱紧。
桑衣看着梁颂,露出一个惨白的笑,那是一个极为满足的笑,“殿下,如果你想登上那个位置,就不能对任何人心软。”
她说完这句,面露痛苦抓着心口,嘴角缓缓渗出黑色的血,傅桑脸色巨变上前一把扣住桑衣的下巴,但已经来不及了。
桑衣并没有丢掉断魂,而是一直贴身放着以备无患,在她宫宴当晚离开芳澜苑时,桑衣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杨家那一晚对她下了最后一次通知,若在大婚前梁颂还没死,那便是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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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颂将她关在房里并没有搜身,或许是觉得她一个小丫头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是一日又一日缩减着桑衣的伙食。
吃不饱的感觉太恐怖了,桑衣已经很久没有饿到烧心的感觉,她在见梁颂前朦胧梦到了弟弟妹妹,他们两个将自己紧紧围住,抱着自己的腿叫着阿姐。
桑衣醒来后就喝下了所有的断魂,或许是老天怜悯她,让她在梁颂面前发作。
在身体加剧痛楚,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桑衣似乎看到了梁颂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她在这一刻想,能死在梁颂面前让她记住自己。
或许这个想法很卑鄙无耻,但桑衣却有些开心。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年后还有人能记得曾有人死在她面前。
“阿姐……”桑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说出这个称呼,付雲扎针的动作停了下,随即叹了口气收回银针,傅桑此时也松开了钳住桑衣的手。
梁颂也听到了那声阿姐,她看着满脸血污趴在桌上的桑衣,肩上被人拍了几下,她听见了宋怀玉的声音。
“梁颂,别看。”
随之而来的是眼前骤然黑了下去,宋怀玉温热的大掌覆在梁颂眼前,她闭上眼,脑海里是桑衣临死前的那一声喃喃。
阿姐。
梁颂想,这声阿姐可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傅桑,将她好生安葬。”
傅桑神色复杂看着桑衣,“是,殿下。”
梁颂又说:“把这件事通知给杨绣,将葬礼办的大一点,以本宫的义妹将她葬在一处好地方。”
既然杨家想看她死,那她偏要活得好好的。
昭武二十年初,京中办了一场隆重的丧事,昭玉公主在葬礼上悲痛欲绝,此后昏睡不起,常卧病榻。
一月后镇北侯闻之,千里奔袭赶回京城,长跪御前请求昭武帝下令将婚事提前,昭武帝允之。
半月后昭玉公主苏醒,三日后与镇北侯仓促完婚,昭武帝下诏赐昭玉公主黄金万两,锦绣千匹,责令其尽早随镇北侯回疆。
自此之后昭玉公主离京,此后半年再无音讯。
*
昭武二十年九月初九,北疆要塞。
梁颂懒懒躺在庭院里,正听着树杈上那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吵架,顾还从门外探头对着梁颂喊,“殿下,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梁颂到北疆已经半年之久,当地的百姓只知道要塞里住了个漂亮的姑娘,并不知道那姑娘就是镇北侯新娶的夫人。
顾还抱着一箱子的毒草,一脸害怕的看着梁颂。
梁颂放下扇子,此时正当北疆热的时候,她稍一动弹就满身的汗,宋怀玉早就吩咐人让送来冰块给她纳凉,但付雲却说这正是治疗梁颂寒症的好时机。
宋怀玉还真听了他的话,对此梁颂对付雲没点好脸色,刚研究出一点新鲜的毒药就让人送给付雲,让他亲自试毒。
这一段时间里,就连宋怀玉都着了好几次梁颂的道。
这不,付雲刚找到的新鲜毒草,就让顾还给梁颂送了过来。
梁颂睁眼看了眼顾还,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放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