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该歇息了。”
福来微弓着腰,看着御案之后的昭武帝,温声劝导。
近日各地知府纷纷上奏,恳请陛下网开一面,看在原户部侍郎石正宏年事已高,且为朝廷二十年来鞠躬尽瘁的份上,放他归家养老。
昭武帝对此也颇为头疼,前段时间户部侍郎的门客一纸状书告到了大理寺,检举户部侍郎贪赃枉法,草芥人命。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谁人不知道户部侍郎石大人为人廉政清明,待人亲和,又怎会干出那等腌臜事。
可直到大理寺的人奉命探查时,查出的东西让他们都为之沉默,石大人年逾七十,发白须白的老先生坐在血泊里,干枯瘦弱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当日率人查案的大理寺少卿是石大人曾经的学生,他亲眼看着他的老师将匕首从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抽出来,然后摇晃着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沉默地抬起双手。
而后大理寺卿亲自审理此案,石正宏对门客所述都供认不韪,甚至还道出了门客遗漏的所有案子。
他此番态度,让朝臣都为之一惊。
若说右相为人公正廉明,铁血手腕;那户部侍郎石正宏便是善使怀柔之策,在位二十余年让人挑不出错处。
昭武帝搁下朱笔,抬眼看向一旁的福来,沉沉开口:“福来,石正宏一案,你怎么看?”
福来心头一紧,急忙垂首:“陛下说笑了,奴才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看得懂石大人的事呢。”
“哼。”昭武帝冷哼一声,“得了吧你,你那心眼比蜂窝都密,还在朕面前充愣小子。”
福来讨好一笑,颠颠儿跑去给昭武帝捏肩,“陛下,奴才虽然不懂这些朝纲之事,但之前也接触过石大人,石大人的为人不像是能做出那般残忍之事。”
浮生殿灯火明灭,殿外白雪如被,殿内暖如春,昭武帝垂眼看着面前的奏折,上面是锦卫司暗探查到的所有事情。
与石正宏所牵连的的案件尽数与他的供词一致,石正宏从昭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站在了他那一边。
于情,昭武帝虽为天子,立法无度为昏君,但天子也有仁心,不忍昔年老臣落得个午门问斩的场面。
于理,石正宏一案,为昭武帝在位期间发生的最为严重的朝臣犯案,此事若从轻发落,对律法、对大宣都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而福来点出昭武帝心中犹疑,他虽为天子面前最受宠的宦臣,却也审时度势从未插手朝中之事,安分守己地伺候着天子。
昭武帝不能事事亲躬,所以必须有个亲近之人去帮他说出一些不能说的话。
福来就是这个人。
“那你说说,朕该当如何才会平息民怒,此案若判,又要如何判?”
石正宏一案后,京中百姓对此关注甚密,大理寺门口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就是为了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会怎么审,怎么判。
福来觑着昭武帝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依奴才来看,陛下心中对石大人此案存疑,或许可以借机彻查户部?”
“继续说。”
福来没敢放松,只是一点一点说出昭武帝想听的话,“近些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可军部粮草却日渐削减,去年侯爷回京也是冲着向陛下讨要辎重粮草,按理说户部对军需这部分更要上心才好,可为何侯爷却说京中已有半年未派发军费粮草。”
昭武帝眸色一沉,福来所说便是他心中所疑虑之事。
去年年末镇北侯回京,见到他之后当即跪下请罪,言辞间未有不满,可却时时刻刻都在控诉军中粮草短缺,此前那场大战也是堪堪险胜。
“那照你所说,朕要好好彻查一下户部和军部。”昭武帝缓缓开口,重新拿起朱笔批起奏折,“福来,依你之见,镇北侯讨要粮草一事,他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此话一出,福来额上瞬间溢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明鉴!奴才绝无挑拨离间之意啊!”
昭武帝用朱笔在京县知府递上来的折子上画下一道惊心怵目的斜杠,手腕微动写下“准允”二字。
直到他批完所有折子,才停手开口:“福来,朕知你对昭玉有恻隐之心,往日之事朕不再追究,若有下次,你自去了断。”
脚步声缓缓朝着门口走去,福来跪伏在地上,身上衣裳已然被冷汗浸透,他心跳剧烈,在昭武帝说出那话时本以为难逃死罪。
谁知竟逃过一劫,在昭武帝离开之后,福来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本想着照例整理御案上的奏折,却在看到那明晃晃放在上面的奏折时。
那一瞬间福来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他慌乱地四处看了看,紧紧攥着自己的拂尘低头匆匆出了浮生殿。
在他离开之后,浑身漆黑的暗卫从阴影处走出,定定看了几息后,从窗口一跃而出来到静心湖,对负手而立的昭武帝耳语。
“是吗,那便让朕看看,朕的好女儿会如何做。”
*
凉州。
梁颂看着面前鲜血横流的街头,扭头看向傅桑:“大牢守着的人呢?这群人怎么跑出来的?”
傅桑脸色难看,衣襟沾血立在那,眼底悲怆之色升起,“我……是我的错,不该只留他们几个在那,后院那群杀手分成了两路,一路人去后院找您,一路人去了大牢。”
等到傅桑赶到的时候,他留下的那几个人已经没了生息,那群凉州百姓如蝗虫过境,竟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能给他们留下。
梁颂愣了一瞬,眼神接触到傅桑时,竟在这一刻感同身受到了傅桑眼底压抑的悲与痛。
她不再质问自己身后的任何人,只是转身提剑,在暴虐的风雪下顾不得伦理法度,在她看来,这群肆害同族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他们是不容于世间的恶鬼。
恶鬼,理应就地斩杀。
宋怀玉看着梁颂的背影,眼底犹疑几瞬,顾还也在担忧,他怕凉州此事今夜过后便再也瞒不住,若被有心之人传出去。
那梁颂和宋怀玉在百姓心中,是嗜杀百姓、草芥人命的暴徒。
“侯爷,我们……”
宋怀玉垂目沉思片刻,而后脱下战甲,提起长枪随着梁颂的步伐一路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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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后的亲卫皆神情一震,互相对视之后默契地脱下战甲,一袭黑衣冲着那群恶鬼杀了过去。
梁颂身体尚未康健,手中长剑震得手臂泛酸,她看着护在她身前挥枪,击退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时,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宋怀玉,留活口。”
“好,听你的。”宋怀玉高声应和,“兄弟们,今夜此战,非死战。”
“好!”
非死战,便是没有人死的一场战。
顾还闻言收起刀刃,转用刀背砍人,他离得近,自是听到了梁颂那句话,心想这殿下面上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心底却是为了他们侯爷着想。
他们身为北侯军,从未将刀枪转向过自家人,哪怕这些人失去了人性,可他们也是大宣的子民。
此事若传出去,镇国安民的北侯军变成了挥刀斩向大宣子民的叛徒。
到那时,谁都能在北侯军的头上踩上一脚。
当初关在牢里的凉州百姓足足近七百人,这七百人被放出大牢,在他们熟悉的街头小巷四处寻找着猎物。
梁颂他们一路沿着血迹找过去,找了一夜才堪堪找回五百多人,然而还有近二百人的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们不敢停。
等到天明,城中血迹已被大雪完全覆盖,深冬的寒风来的太快,在冰雪的掩盖下几乎闻不到血腥味,而昨日进城的流民,已经开始慌不择路的想要离开这座吃人的城。
梁颂和宋怀玉带着人歇在路边,一行人身上的血腥味足以将他们腌入味,北侯军剩下的人挨个将那些凉州百姓捆了手脚扔进了大牢。
付雲带着一队人忙的脚不沾地,昨夜被咬伤的人不少,他一夜未合眼给人看病,此刻垂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给街上巡视的梁颂他们送饭。
“殿下,你实话告诉我,这些人真的不能杀?”付雲蹲在梁颂身边,一边给人把着脉一边痛苦出声。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穷凶极恶的刁民,完全失去了理智,见人就咬。
梁颂啃着馒头,闻言险些噎住,被宋怀玉灌了一口水才缓过来,她叹了口气:“能杀,但也得找个理由杀。”
这批人如果处理不好,凉州此后就成了一座鬼城,无人敢来,对行走商道的商队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付雲收回手,从怀里拿出个瓷瓶扔给梁颂,“这药是我在古籍上找到的方子制成,对您身上的寒症有改善的作用,就是有些副作用……”
梁颂打开闻了一下,被触鼻的淡香冲了一下,瞬间觉得周身的血腥味都淡了,“什么副作用?话说你能找出他们吃人的原因吗,胡兰那群人不知道给他们吃了什么,若你能找出来原因,本宫有大赏。”
付雲一听有大赏眼睛都亮了,急忙凑近:“殿下,不是我吹,我对这天下医理可谓是了解的透彻,等我这就回去研究。”
他一蹦三尺高,踩着雪瞬间就溜没了影。
梁颂松了口气,戳了下旁边一心啃馒头的宋怀玉。
“你说,若付雲真能研究出解决他们魔怔的药,要如何处置才能告慰那些冤死的亡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