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请罪
    等沉婉喝完了几杯茶,香兰这才开口,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简直是欺人太甚!

    “哦,”沉婉重新舀了一勺粥,她垂下了眼眸,“也不曾渴着。”

    一开始德妃管着的时候确实是不曾有水喝,后来李怀恩自然没忘记送茶,可她吃些果子,也就不那么需要喝那些凉茶了。

    不过李怀恩过来后,养性殿的两个宫人也会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送些热水进来。

    “主子嘴巴干成这样,还说不曾渴着?”香兰不相信却也没再追问,她又重新问道,“主子为何要饿着自己?”

    “是不是延禧宫送的饭主子不敢吃?”

    “她们做什么了?”

    香兰问完就觉得自己傻了,怎么会没有什么,皇上让德妃负责,主子敢吃才怪。

    她叹了一口气就闭嘴了。

    早膳都是些容易克化的点心和清淡的小菜。

    沉婉这些日子吃点心吃够了暂时不想碰点心,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芽。

    春月看出沉婉不想吃点心,也给她夹了一筷子凉拌茄子。

    沉婉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香兰:“没饿。”

    “没挨饿怎么瘦成了这样,是不是后几日李总管送的饭菜也没好好吃?”

    香兰的一双眼珠子一直在沉婉的脸上瞟啊瞟的。

    沉婉垂眸喝了一口粥:“吃了。”

    香兰眯着眼睛,不相信。

    春月也觉得主子在撒谎,不过她现下在用膳,她也就没跟着香兰一道追问。

    须臾,沉婉又问道:“你们去求情?”

    “你们去求哪门子的情?”

    香兰几个垂下了头。

    “是奴婢几个没用。”

    沉婉蹙了眉:“你们去求情当然没用。”

    她实在不能理解,“何苦还将自己弄得这么惨?”

    就是送死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主子都这样了,谁还会心疼她的宫人呢?

    “奴婢知道了。”

    几人都齐齐点头。

    居然没有反驳,沉婉见她们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目光一凝。

    “我们都去也是没用的,到时候若是皇上让我们全掉了脑袋,对主子没有半点帮助。”

    沉婉的眉头拧深了:“全掉脑袋?”

    香兰点了点头:“皇上动了怒,说是……”

    “说是要摘了春月的脑袋。”

    香兰一脸后怕,一堆人求情不成,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还是李总管劝我们先回来,不然……”

    “不然就要全部掉脑袋了?”

    一众人讷讷无言。

    沉婉很无奈,这样看来肿成馒头的额头其实是不是也不算严重?

    呵,她简直要气笑了。

    沉婉只喝了小半碗粥就觉得有些饱了,她将碗盏推到一边准备过会再喝完。

    “是不是不懂事情的厉害?”

    先前在乾清宫顶撞顾樘的人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开始教训手下的人。

    香兰点头。

    知道厉害。

    沉婉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们:“在皇上眼里,我干了什么?”

    “主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文鸳回道,可她们也不是瞎求情的,“可皇上罚便罚了,怎么能让德妃插手呢?”

    “谁不知道这几年德妃早就看主子不顺眼了。”

    沉婉点了点头:“不说皇上不觉得德妃看我不顺眼,就说即便知道德妃看我不顺眼呢?”

    香兰不解:“然后?”

    不就说明不能让德妃管吗?

    文鸳的双目一瞠,须臾,她轻声道:“主子是说,皇上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管主子了?”

    她又低声了些,“皇上会纵容德妃?”

    四周静谧无声,没人敢说话。

    沉婉无声地笑了下,一群人,简直太天真。

    到如今还看不明白,不过不说她们,就是自己从前也被蒙蔽了。跟皇上求情,那是不现实的,他给自己的种种罪名,说明了在他心中自己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所以他可以直接断定了她的罪。

    没饭吃,冷粥咸菜,他未必不知。

    就是知道了,表妹与一个假的宠妃,孰轻孰重,皇上会护着谁,一目了然。

    曾经,沉婉认为当今是个英明的皇帝,如今,她不敢再赌了。

    “我也没说皇上就会不管,只是咱们需要小心行事。皇上与德妃,我们从前都对他们误会了。”

    “下次都别这么冲动了!”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香兰差点从榻边跳了起来:“还有下次?”

    香兰靠近沉婉,拢住她的双手,“小姐,也改改吧。”

    “就是皇上不心疼,咱们也不能总硬碰硬啊。”

    “知道了。”沉婉笑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香兰低眉道:“也不是改过,本也没有多少过,只是不能让自己吃苦罢。”

    眼下,她还要夸一句主子有先见之明呢,这宫里太可怕了,眼下有了小主子她们更不得乱成什么样。

    “好了。”沉婉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完了,又吩咐她们,“去将纸笔拿过来,我要写信。”

    文鸳跟云珠照旧去外头守着。

    只是这一次春月香兰也被赶去了外头。

    春月她们只以为主子要跟将军诉苦,在她们面前好面子,不好意思让她们瞧到。

    其实沉婉是给哥哥留了一点颜面。

    她提笔写着信,虽说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德妃所说那样,可兄长到底也从来不是那般冲动犯傻的人。

    涉及她,他做出这么一件有天大风险的事情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清晨的阳光带点暖洋洋的,窗外树梢上的鸟儿在啼叫。

    可沉婉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宁静。

    写完了信,她亲自叠好塞进靴子里。

    须臾,沉婉喊香兰她们进来后又吩咐道:“最近不要寄出去。”

    “是。”

    然而过了一会,沉婉又改口道:“不,明日就寄出去。”

    “以往中秋前我都寄东西过去,这次虽说迟了些,但是若过些时间再寄届时只会更引人注目。”

    “是。”香兰开始缝靴子。

    春月将放在外头掩人耳目的那封信放入包袱中,又提道:“前几天将军又寄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将军到现在还不知道主子被关了呢。”

    “没事,我信上都说清楚了。”

    春月说着就去挑了几样将军寄的首饰出来给沉婉看。

    翡翠珍珠步摇在阳光下明亮又通透。

    刚沐浴完的沉婉只简单地挽了个发,春月在沉婉的发边比划了一下,问道:“主子今天要不就戴这个?”

    沉婉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

    “还没散朝呢。”

    春月不懂主子这个时候提起乾清宫做什么,她将步摇放到一边,问道:“信也写完了,主子先睡一会?”

    “嗯。”

    沉婉虽然心里不宁静,但是熬了几夜抄经书,到底还是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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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兰春月很快就拉下帘子出去了。

    虽是出来了,还是要去乾清宫“谢恩”的。

    沉婉侧躺在榻上阖上了眼,避子需要去认错,其他的罪名……还是不能认。

    至于图谋,沉婉又睁开了眼,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专宠,可专宠不在了,这个自然就会打消很多。

    应当还是有余地的吧?

    她还有没有帮兄长转圜的余地呢?

    昏暗中,沉婉辗转了许久才眯了一会。

    然而没多久沉婉又喊了一声。

    “香兰。”

    “主子?”下一瞬香兰掀开了帷幔。

    “点盏灯。”

    “嗯。”香兰虽然不解,还是进来点了蜡烛才出去了。

    就着昏黄的烛光,这次沉婉终于彻底睡着了。

    ——

    乾清宫,李怀恩等顾樘散了朝又会见完重臣后才将沉婉抄的经书呈了上去。

    “六遍?”

    顾樘翻看了一遍,字迹端正,还算可以。

    “回皇上,正是六遍。”

    “怎么如此快?”

    这个李怀恩早有准备,他刚才又派白广汉去问了养性殿的宫人:“娘娘不眠不休抄了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

    不眠不休。

    顾樘冷笑一声。

    她可真有本事,不是绝食就是熬夜。

    这不还是在跟他怄气?

    顾樘合上了经书放到一边。

    算了,沉朔教的这个妹妹,他是没法子了。

    ……

    过了一会,顾樘又问道:“是怕朕不放她出来?”

    李怀恩总不能将沉婉打算托他求情的事情说出来,只低头道:“奴才也不知……”

    不过李怀恩估摸着沉昭仪可能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不能说,总觉得照实说了皇上只会更生气。

    现下知道怕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做那些事惹怒他?

    然而还不等顾樘再说些什么,就有小太监从外头进来了。

    他跪在殿中央,向顾樘通报道“沉昭仪求见”。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顾樘下意识地撇了李怀恩一眼。

    李怀恩弯着腰:“奴才也不知……”

    不知不知。

    李怀恩低着头也感觉到了顾樘的不快,他只能低头故作不觉。

    须臾过后,顾樘吩咐道:“都收起来吧。”

    李怀恩忙上前将经书抱了起来。

    接着顾樘才示意小太监让沉婉进来。

    沉婉回宫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

    不管是请罪还是谢恩都要赶早。

    再晚点又要赶上顾樘用午膳,所以沉婉睡醒后就直接赶来乾清宫了。

    等通报的小太监出来了沉婉才进去。

    殿内炉香四溢,沉婉进了殿先是向顾樘屈膝福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温顺的姿态,连那抹白皙的脖颈柔顺都垂着。

    顾樘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先前她梗着脖子顶撞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会又温顺成这样,他一时间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顶撞他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可……

    顾樘抿了一口茶,须臾,他缓缓地道了声“起吧”。

    屈膝了一会的沉婉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然而,顾樘还没瞧见她的眸子,膝盖刚打直的沉婉又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

    顾樘心中无端又起了一股怒火。

    他冷眼瞧着跪在御案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