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探
    “江表妹,看看这些可喜欢?”

    江心月不过才饮了一杯茶的功夫,外头林清风便抗着一个扎满糖葫芦的手把出现在院子里。

    说来奇怪,林清风白日里厚着脸皮扮了江心月的表哥,竟觉得仿佛这人就应该是自己的妹妹一样。

    而江心月也不排斥,便由着林清风。

    “辰王殿下似乎很闲?”

    “江姑娘既然唤清风一声表哥,我照顾一二自是应当的。”

    眼前的宫寒羽,还是初见时那张俊俏的脸庞,只是在这上京城中,那眉眼间怎的都多了丝风流气。

    可那日唤回自己的龙气,确是他的无疑。

    “辰王与当今陛下手足情深,如今也就辰王的婚事能让陛下催促了。”

    “我想去看看林老夫人。”

    “表妹何时要去?”

    “越快越好。”

    一杯茶落下,江心月不再说话。

    月落枝头,上京城郊外,雾气迷绕,几个稀疏的人影正提着盏灯笼。

    “这,这里再往前便是我祖母的墓。”

    宫寒羽和林清风,谁也没想到,江心月说要看林老夫人,竟是会在这半夜三更的来。

    江心月在前,木婉紧跟其后,几人谁也不再说话。

    越靠近林老夫人的墓,江心月感受到,那种压抑到自己不能迈步的感觉又来了。

    江心月看着林老夫人的墓,又看看了四周。

    “这里怕不是林家祖坟吧。”

    “表妹说的没错,祖母去后,原来林家的祖坟遭了水,便请了鹤云观的鹤一道长指点,这才将祖母迁了来。”

    “表妹,可是有何不妥?”

    这里本选的也是极好的,先不说此处本就地处上京城郊,风水不消说自然是好的。

    且林家这墓地,穴位得气,罗城得局,是真真的福地。

    只是本该是极好的福田泽地,如今……

    “可是后来又派人来翻修了?”

    “江姑娘,人死入土为安,我朝并没有会再翻土一说。”

    林清风闻言愣住,宫寒羽倒是接了话来,只是略感诧异。

    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直的盯着江心月的方向。

    “开棺。”

    “什么!?”

    饶是林清风再不明白,光是这两个字也是砸的他耳朵嗡鸣。

    开棺!

    这是大不敬!

    祖母如何瞑目!

    “林老太爷被怨念纠缠,我需要跟林老夫人见见,只有开棺。”

    林清风怎么也想不到,江心月说看看林老夫人,是这么个见法。

    江心月也不催促,蹲在林老夫人墓前,手指捻过几分墓土。

    宫寒羽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只是这人,脸上却是坦荡荡的一片,没有丝毫不妥的意味。

    一刻钟的时间,林清风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容我去安排一下。”

    “将香点着,现在就开。”

    接过木婉递过来的一炷香,又看了眼江心月的侧脸。

    林清风将香点燃,然后又对着林老太太的墓重重的三叩首。

    “只能他自己挖。”

    拦住想要帮忙的吴玉,江心月淡淡的出口。

    约莫子时三刻,棺材终于显露出来。

    这下子,江心月不再拦着,吴玉和莫冷也一并下去帮忙。

    打开棺材盖的一刻,木婉带着江心月一步跃下。

    “你们都退开些。”

    话落,木婉也让开了去,只见诺大的木棺前,一个少女伸出一只素白的手,竟直直往棺材里去。

    再看棺内,躺着的人,被一团漆黑的雾气一样的东西,笼罩在内,根本看不清容貌。

    林清风和宫寒羽,站在不远处,瞧着江心月自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嘴里又鼓囊着什么。

    黄符立刻燃起蓝色的火焰。

    另一只手好似在安抚躺着的人。

    这场景,诡异的让人发怵。

    方才林清风燃着的正是引魂香。

    现在江心月以一手附在林老太太的面上,一手再点搜魂符,正好可以一探林老太太的魂念。

    江心月闭上双眼,只见面前浓郁青白的雾气缠绕,一点微弱的光团正引着她往一处去,忽然,光团散去,一个牌位尽现眼前,只见上书——

    海氏灵位。

    想再一探究竟,引魂香突然加速灭了去,搜魂符也发挥不了作用,看来这个海氏是林老太太的念了。

    睁开眼,木婉带了江心月上来,吴玉和莫冷又重新去整理林老太太的棺木。

    “你们可认识一个姓海的人?”

    “这是林老夫人告诉你的?”

    “海氏是林老夫人的念。”

    “什么念?”

    林清风思索着海这个姓氏,又同宫寒羽将那日江心月说的怨魂怨念的事讲了一番。

    “所以这个海氏,就是现在纠缠林老太爷的怨念?”

    听完林清风的解释,宫寒羽一下子便明白了江心月的意思。

    “或许是。”

    “我不曾记得有什么姓海的人家,明日,我去问问父亲。”

    次日一早。

    听了林清风的话,林正海陷入了沉思。

    而江心月再次来到林老太爷的屋子,拿起了老夫人的手札,坐在屋内看了起来。

    林老夫人的手札,在窃喜嫁给林老太爷后,还些许的记录着两人成家后的欢喜,或许是身为正妻的繁忙,慢慢却少了许多。

    而对林正海的记录,更多的是身为嫡母的教导与关怀。

    “姑娘安好。”

    “王嬷嬷,府上可曾有姓海的人?”

    这个时间,正是王嬷嬷要给林老太爷净面的时辰。

    王嬷嬷又正好是林老夫人的陪嫁嬷嬷。

    “这话老奴我本不该多嘴……”

    王嬷嬷替林老太爷净完面,立在江心月面前,眼里似乎还有些不满。

    原来,林老夫人原是静安府的嫡二小姐,林老太爷将门才俊,那时林老夫人去鹤云观祈福,路上惊了马车,恰好碰上了随母来还愿的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压下了受惊的马儿,也算护住了老夫人。

    两人也算是一见倾心,随后不久,便是林府上门求娶,少女怀春,满心期许的嫁到了林府。

    新婚燕尔,又是嫁给林老太爷这样一个,一生只求一人的将军郎,好不羡煞旁人。

    不久林老太爷奉旨领兵,随当时的镇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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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出征,便留了林老夫人在家。

    林老太爷一去寥寥几月,却上门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烂不堪,脚上的鞋子也露出了窘迫。

    却说是求见林老太爷的母亲。

    进了府,才知。

    此人是林老太爷的远方表妹,家道中落,又碰上了天灾,家中人都感染了风寒,不幸离世,只留下她一个孤女,这才一路来上京城投靠林府。

    林府也不好赶人出去,何况是为一个孤女提供个住所罢了。

    便叫林老夫人安排了去。

    这海氏初入府中,还算是本分,平日里也没少给夫人问安。

    只是林老太爷即将凯旋而归之时,太夫人病逝。

    老夫人忙前忙后,海氏倒是没少帮忙。

    林老太爷回京后,也是才见到海氏。

    “所以,太夫人病逝后,海氏就一直住在林府?”

    “姑娘,我家老夫人心善,老太爷一个将军家,也是见海氏可怜,才没赶她出府。”

    “那这海氏,如今人在何处?”

    “姑娘有所不知,老爷出生后没多久,海氏便离开林府了。”

    “为何是林正海出生后。”

    “这,老奴也不知,老夫人自从怀了老爷后,有很长一段时日,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也未曾见过海氏再来问安。再后来,便离府了。”

    王嬷嬷的话,让江心月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需要同林正海聊聊。

    “江姑娘,随我来吧。”

    江心月拿了手札往庭院去,将好碰上了来探望林老太爷的林正海。

    跟着林正海来到书房,江心月将林老太太的手札放在桌上。

    “林大人,在你心中,老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人。”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一双眼却直直盯着林正海。

    “……母亲,教我识人接物,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念着我,母亲向来的好的。”

    “林老太太身为嫡母,确实认真在教导你。”

    “何时开始,你不再与老太太亲近的?”

    江心月左手托着腮,右手食指和中指扣了扣桌上的手札,语气轻飘飘的。

    “在我及冠之后。许是儿大了,自是不再像小时候般,与母亲亲近……”

    “你在说谎。”

    要不是林正海一下子僵直的身子,神情的恍惚,倒是真叫人信了他这番说辞。

    “从我抵达上京城已花费了二十日的时间,如今又去了四日,林老太爷想活命,只余六日时间。”

    见林正海不明所以,江心月继续道。

    “一月内如若不能祛除怨念,被怨念纠缠的人,就永留黄泉了。”

    闻言,林正海的瞳孔放大,嘴唇哆嗦,而接下来江心月的话,更是震的他眼前犯晕。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当是知晓了,林老太太虽然是你嫡母,但并非你生母。”

    “老太太的手札,几乎记录的都是你们父子二人。可独独,在写你成长的时候,笔墨几几成团,想来是停顿之际墨渍晕开的。

    且笔落之间,老太太满眼都是你的听话与孝顺,又感慨你的天资聪慧,在嫡母的角度,你是她的骄傲,可是在生母的角度,她感受到你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