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海氏
    “不,我只有一个母亲,我从未疏离母亲……”

    “那海氏又如何说?”

    “那个狠毒的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稳住心神,林正海握着椅子的手都在隐隐发力。

    “及冠之后,母亲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发呆,起初,我也不以为意。不知何时开始,府里起了风言风语,说我不是母亲的亲子。”

    江心月:“想来你是不信的。”

    林正海:“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可笑。”

    将军府的话自然不是谁都敢乱传的,江心月若有所思。

    “只是待我大婚后,一个妇人寻上门来,我才知那妇人便是海氏。”

    江心月:“海氏为何来寻你?”

    “她自称是我生母,又说我后肩的胎记,说她可怜生下我后,被父亲赶出了府,这才叫嫡母养了我去。”

    “如此说来,她是来与你相认了。”

    “呵……”

    林正海的眼神变得锋利,那些不想再提的事情再度浮现起来。

    当初海氏在林府时常常去问安,太夫人去世后,彼时的林老太爷归京,海氏见到许久未见的表哥,将军英姿,好不心动。

    海氏隐藏着自己的爱慕,日日见着两人恩爱,逐渐生了嫉妒。

    海氏有一手艺,便是制的一手好香。

    太夫人丧期满时,林老夫人有了身孕,林老太爷喜悦,海氏也送了自己制的香分别给两人。

    而这香,便是海氏的狠毒之一。

    给林老太爷的香,乃鹅梨帐中香。

    此香虽能舒心助眠,却也是催情的香料。

    海氏便是点了此香,在送给林老太爷的时候,引的对方动了情□□好。

    清醒后的林老太爷固然气愤,海氏泪眼婆娑的恳求为婢,林老太爷便拂袖而去,未再理会。

    “父亲从未想过纳妾,又不想同母亲生了嫌隙,此事之后,父亲也是与母亲表明心迹。”

    “海氏待你出生后才离开林府,这期间,林老夫人的孩子呢?”

    林正海眼中晦暗不明。

    那夜之后,海氏居然有了林府的孩子,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院子,直到胎象稳固,这才再次出现在林老夫人面前。

    海氏身份放的极低,言辞恳切,请求能让她诞下孩儿,决计不会冲撞林老夫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海氏当真是狠毒。

    林老夫人有孕后,一直不易安睡,海氏拿了自己制的安神香给林老夫人。

    这香中便加了五行草!

    五行草本无毒,加在安神香中本是能增强镇静安神的效果,只是有孕之人若长期使用,这胎儿便是胎死腹中。

    十月怀胎,终得一娩。

    林老夫人诞下的孩儿终究是死胎,也伤了根本,再无子女缘。

    而海氏不多时生下了一男婴。

    海氏以为有了男婴,便能叫林老太爷纳了自己,这才告知了林老夫人。

    谁知。

    林老太爷依旧不松口,只将孩子领了去,并交给了林老夫人抚养。

    海氏自是不甘,几番寻死不得,便被林老太爷以修身为名送去了静安堂。

    “静安堂?”

    “这静安堂是收容官宅女子修身养性的姑堂。送到这里来的女子,虽说是来修身养性,多半也是空度余生了。”

    林正海背着手,站在窗前,语气中带着冷咧。

    “这些都是海氏同你说的?”

    原来,当年海氏去了静安堂后,起先还觉得如此了生也好,既得不到林老太爷的垂眼,又没了孩子,在静安堂有吃有喝,至少日子过得下去。

    只是时日一久,孤灯相映,又听到新送进来的女子的言语。

    这才得知,自己的孩子成了林府唯一继承人,又深得林老夫人和老太爷喜欢。

    海氏筹划许久,再入上京城后,听闻林正海已然是少年将军,自持林正海生母的身份,心念入林府为侧室。

    “海氏妄想由我出面,接她入府,我又怎会认了她去。”

    “你既然不认她,那海氏应当也是没有见到林老夫人和林老太爷了。”

    “我虽不认,但念她终究是我生母,我便给了她些许银两,让她离开上京。”

    江心月看着林正海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

    “海氏怕是没有这般轻易便离开吧。”

    “自那之后,约莫过了半年的时间,我再见到海氏时,海氏神色古怪,拿了她的灵牌交予我,便消失了。”

    “那灵牌现在何处?”

    “灵牌我安置在了鹤云观的香火。”

    江心月将海氏的描象在心中刻画了一番。

    “父亲,张世叔来了。”

    屋外,林清风的声音响起。

    “江表妹,你与父亲说了些什么啊?”

    送江心月回院子的路上,林清风终究还是按耐不住。

    “你这表哥倒是当的越发的自然了。”江心月道。

    “哎呀,我觉得你合该就是我家妹妹,何必在乎这些虚的称呼。”

    “长辈的事情,表哥你还是不要过问。”

    “哎!”

    这算个什么意思?

    林清风瞧着江心月自顾自的走掉,反是不明所以。

    一回西暖阁的江心月,便瞧着木婉站在屋外。

    “婉婉,你怎么杵在这?”

    “诺。”

    木婉努了努嘴,示意江心月看屋内。

    这一看,江心月也是愣住了。

    这满屋子的花裙子,满桌子的美味珍馐,还有这林夫人是怎么回事?

    “姑娘好。”

    兰儿脆生生的一声,将桌前的林母一下子叫了过来。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进屋。”

    江心月还愣着,林母已然走了过来。

    “表妹你刚刚什么意思啊?”

    江心月屁股还没坐稳,外头林清风傻愣愣的喊叫着进了院子。

    “风儿,你何时认了江姑娘做表妹?”

    “娘亲?”

    林清风瞅了眼屋内,眼睛睁的浑圆。

    “我见江姑娘心下投缘,正想认了来做干女儿,没成想,你们两个小辈,已经相处的这么好了。”

    林母笑眼眯眯,看着自家儿子,一副做的好的表情。

    “表哥?林,林夫人……”

    “这孩子,你都唤风儿表哥了,还叫我做什么林夫人,你该喊我姨母。”

    “姨……姨母?”

    江心月鲜少见过林母这样热情的人,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哎!好孩子!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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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母本家方氏侄女,以后要做什么只管给姨母说。”

    林母方氏一心想要个女儿,以往张家娘子总是说自家闺女的贴心,方氏可心里可真是羡慕。

    “母亲,你这满屋子的是干什么?”

    “风儿,你表妹都来了些许时日了,也不见你给你表妹置办些首饰衣衫。”

    “母亲,我哪里懂这些!”

    “成日里与辰王殿下一处,你还说不知?”

    “母亲,那都是那些女子主动攀扰……”

    “行了行了,我也不说你了。”

    看着林清风母子二人,江心月不仅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几人一起用过膳,林清风便和方氏一起离开了去。

    “婉婉,家人是这样吗?”

    “不知道。”

    江心月没了记忆,这没有那与家人相处的感觉。木婉更是从未见过自己生身父母,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叮!

    一根思线在江心月脑海中,一下子突然串了起来。

    “婉婉,朱砂笔给我。”

    海氏既是林老太爷远方表妹,又能习得如此制香手艺,那原本自然是家世不错的,且往日里当是官宦女子。

    海氏家道中落,遭遇天灾横祸,定然不是散财发病这般简单。

    有林府这般亲戚,何以不早早来上京投奔?

    来了上京,又为何秘而不出?

    如若是那海氏说了慌呢?

    假设海氏家里犯了什么错误,这个错误又牵连家中不仅被贬,且流放荒蛮,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这流放途中,颠沛流离不说,若是不幸染了病,自是听天由命,挺不过去的便死在流放途中,再若遇上什么横祸,自是不必说。

    抛却海氏相貌不说,妙龄女子在流放途中,又谈何保全自己。

    既能在静安堂想着了却余生,那定是当初也是只求活命罢了。

    流放期满又无处可去,这才一路来上京投靠有势的林府。

    雀鸟跌落泥潭,半生不安稳,记作一怨!

    在林府不得外人知,遇到心仪的男子,一方面用尽手段得不到回应,一方面看着与自己同为官家之女的林老夫人,却过的幸福美满。

    手段用尽被拒,愤恨不得志,记作一怨!

    为林府生下一子,却始终都不能入林府的门,眼看自己的孩子与他人天伦之乐,自己却要青灯孤苦。

    终为他人嫁衣,母子不相认,记作一怨!

    “这是找到林老太爷的念了?”

    木婉看着江心月笔下三念,想起昨日开了棺,江心月便问起的海氏。

    “如今这怨已成,只是为何会是林老太爷,按理说,海氏不应当是恨林老夫人吗?”

    江心月还有一点没想明白,那就是林老夫人死于六年前,林老太爷却是最近才叫怨念缠住。

    时间上似乎不太对。

    “半年前有件怪事,江姑娘可有兴趣?”

    这窗外立着的人,一袭墨绿色长衫,不正是那被姑娘们攀扰的宫寒羽?

    “辰王殿下何时听起了墙根。”

    能在木婉眼皮下,立在她的窗口,这个宫寒羽看来功夫在木婉之上。

    “何必这么见外。”

    宫寒羽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定定的看着江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