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舒念倏地抬头,愕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她冷静地环顾四周,面前柜台上没有那本残破的书,看向钟表,8点05分,扫视消毒柜,里面赫然是路杨使用过的杯子,起身快步走到窗边,玻璃没有破碎,楼外的电梯仍在匀速运行,恒发街道上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警报声和尖叫声,无事发生。
“滴滴,滴滴,滴滴。”
右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个不停。
舒念暂时没有理会,她将手伸进左边口袋,摸到了那张纸条,上面清楚的记录着“第998次噩梦,本次死亡原因,疑似高空坠楼”。
也就是说路杨确实来过,她是在路杨走后才又睡着的。
她什么时候睡着了?洗完杯子坐到柜台的瞬间?她能睡这么快?就睡了5分钟?5分钟还做了噩梦?
一堆问题搅在一起拧成乱麻,可恶的噩梦。
“滴滴,滴滴,滴滴。”
她选择接通了电话,是于蔚然打来的。
于蔚然是舒念将近十年的挚友,标准的社交恐怖分子,上至老人,下至婴孩,男女无区别,没有她搞不定的社交。
她在另一端砸了一大堆热闹的话,舒念一个字没听进去,整个人都陷入了刚刚的噩梦里。
直到于蔚然的声音陡然提高分贝:“阿念你到底去不去?”
舒念才回过神来,问道:“去哪?”
“毕业一周年同学聚会。老周一直问我去不去,我先来问问你。”
她略一思考道:“这样吧,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如果去就提前告诉你。”
对于舒念来说,时间等于金钱,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和金钱。
在贫穷的加持下,毫无意义的同学聚会是一种奢侈的代名词。
更何况,她也懒得听谁在吹牛。
话多且话密的于蔚然有点激动:“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算算时间我们俩也有三个星期没见面了,你总说东港区混乱不让我去,要不然你来洛克区吧,我派人去接你行不行?”
舒念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大小姐,我现在很忙,我需要工作,兼职都有三份。”
对面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前不是一份吗,怎么突然三份了,阿念你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你要不然辞掉兼职来洛克区吧。我认真的,你来洛克区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想上的大学我也可以帮你申请助学基金。”
舒念给于蔚然的定位标签是“挚友”加“爱好争当舒念母亲的挚友”,从十年前的一场意外认识她开始,她就不遗余力的展现了自己无处释放的“母爱”,且在每次舒念拒绝后仍然乐此不疲。
舒念再次拒绝,她不喜欢不劳而获的感觉。
这是福利院给她的恩惠和教训。
她再三叮嘱道:“洛克区现在也不安全,听说有杀人犯在四处逃窜,你最近少出门。”
于蔚然却压低了声音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
舒念微皱眉,说:“什么鬼?”
“就是古代书上说的那种阿飘鬼!”
“我信,你现在就在鬼话连篇。”
于蔚然呆滞:“啊?”
“不不不,我是听他们有些人说这个杀人犯不是人,是鬼!”
“不要管他是人是鬼,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我没事,我爸又给我请了新的保镖,到时候出门多带几个。阿念,你要小心鬼啊。”
“……”
汝言人否!
挂了通讯,舒念仰天长叹,可恶啊,怎么身边这么多有钱人,只有我一个穷光蛋。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嘲笑贫穷的自己,嘲笑倔强的自己,倘若聚餐免费,吹牛也是可以听听的,听他个一日三餐的,最好包月。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其实她大概真的相信,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让她开始走向唯心。
通讯器“叮”地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于蔚然发来了聚会的时间地点。
九月四日晚八点洛克区鲁宾酒店,也就是三天后。
洛克区是39号城市集经济与政治一体的权利中心,财团聚集地,舒念除了上学时每日前往,毕业后仅跟随赵医生去过几次。舒念给自己的定位十分精准,赵医生的小跟班,只要给够钱,端茶倒水刀山火海都不是问题。
这份兼职很重要,重要的原因就是给钱足够多足够爽快。她不能丢掉这份兼职,想着想着她越发觉得赵医生真是个好人。
舒念是东港区的一所福利院长大的,父母不详。
联邦政府出资建立的星星福利院,也可以说是上议院某些慈善政治家为了给自己塑造良好亲民的形象亲自拨款建成的,早些年福利院的孩子们过得还算滋润,舒念作为第一批享受到福利的孩子甚至可以读完高中,但现在也就比贫民窟好上那么一点。
时间“粉饰”了一切。
她重新拿出一张纸条记录,第999次噩梦,本次死亡原因,不对!
她笔下一顿,这次她没有死亡,是路杨莫名的延续了她上个噩梦的死亡。
纸张团成球,揣进口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留下问号。
晚上8点12分。
舒念拎着自己破旧的背包,慢悠悠的关了灯,落了锁,关了门。
这家坐落在39号城市东港区的慈恩青少年心理研究所共有两道锁,一道老旧的钥匙锁,一道指纹电子锁。舒念有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这么麻烦,但好奇总是适可而止,反正自己只是个打工拿钱的,哪怕上十八道锁她也会好好的锁完下班。
噩梦并没有影响舒念继续果断的选择乘坐电梯。
整座浦光大楼嘈杂又安静,雨声与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舒念站在匀速下降的玻璃电梯里半俯视东港区混乱的雨夜。
东港区与洛克区一东一西。
东港临海,环境纷杂,人流庞大,治安混乱,虽然有安保不断时的巡逻,也拦不住想要闹事的人,个人恩怨,社团冲突,这里没有希望,只有无休止的痛苦和绝望。
贫穷与死亡是东港区的常态。
但洛克区截然相反,财团掌权,政客云集,富人广聚,电子眼全天候巡逻待命,贫穷是什么,没人知道,死亡是什么,或许也没人知道,在这里,科技无所不能。
“叮“地一声电梯落地的声音打断了舒念的想法,她摇摇头踏出了电梯,又听见通讯器滴滴两声,打开通讯上面居然是一条来自路杨的转账信息。
整整十万,附加一条消息:崭新的通讯器在向你招手,笑脸。
舒念愣在了原地,她从未在自己的账户里见过这么多钱。下意识地就想将钱转过去,然后再次想到自己老旧的通讯器仅有光网存款系统以及小额支出功能,并没有大额转账功能。
她无奈地扶额,再次被自己穷笑了,只能等明天去电子银行进行操作。
等下次见到路杨一定要问问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花钱的吗。
有钱人路杨真是“可恶”又可爱的,舒念偷偷腹诽,什么时候也让她体验一把有钱人的感觉。
随后她撑开了伞走出了浦光大楼,这里距离她居住的地方很近,穿过恒发街到达第一个十字路口,再前行几十米右拐进入小巷就到了。
刚满18岁舒念就搬离了福利院,福利院无力承担起高昂的大学费用,她被迫中断求学。在这个世界里,金钱是一只又一只的拦路虎。她索性租了一间单人胶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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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东港区很流行,空间有限但胜在省钱。
走了几十米,右侧铁栅栏的拐角有一个凹槽,里面堆放着一台外壳生锈的蛋白棒自助贩卖机,机身上的广告牌闪烁着黯淡的光圈,不停地发出冰冷机械的声音:“欢迎选购美味的‘幸福万家’蛋白棒,祝您生活愉快!”
舒念挑选了其中最便宜的蛋白棒,掏出通讯手环,在贩卖机上扫了一下,出货口立刻滚出一捆包装简陋的蛋白棒。
这就是接下来几天的伙食了。
合成蛋白棒是所有食物里最便宜高效的补充身体需求的来源。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便宜。
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价格是高昂的,肉类更是如此。舒念也只有在自己的身体极度渴求食物的时候才会进行适当补充,脱离了福利院的人生到处需要金钱。其实哪怕在福利院这些食物也是罕见的,最常见的合成肉反而是舒念记忆里的人间美味。
雨渐渐变小,匆匆而过的行人面容上多少都带些苦巴巴的色彩。就连暴力在这里都披着理所当然的苦涩外衣,借用赵医生的那句话,“东港区是痛苦命运的摇篮,是贫穷和死亡的圣地”。
快走到恒发街十字路口时她忽然听见有警笛声响起,雨幕里的飞驰而过警车歪歪扭扭的停在了前方几十米外,舒念抬眼望去,那里亮起了红蓝警戒灯,一闪一闪的。
这时身边突然有人靠近,舒念侧移半步,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背部微弓,缩在衣袖里的右手攥紧了冰冷的刀柄。
对方塞了张湿漉漉的硬卡纸给她,舒念凝眸,这是一张义肢改造的诊所宣传单,义肢改造的黑诊所在东港区十分常见,屡禁不止。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人没打伞,披着雨衣,带着黑色的口罩,左眼正常,右眼是灰色涡旋状的机械眼,他操着一口厚重的鼻音:“开业打八折,断腿断胳膊欢迎来这。”
舒念没理会这个晦气的发言,开口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女的出车祸了吧,不知道死了没,没死倒可以去问问,看能不能赚一笔。可惜现在警察在那不好过去啊。”
说完他便转身向后方走去,往事故相反的方向继续发着宣传单。
舒念继续往前走,走近时看见警戒线里的两个警察正在焦头烂额的打着电话,地上躺着的人身上裹着白布,黑色的肇事车安然无恙的悬停在那里,驾驶位空无一人。
这是一辆无人驾驶车。
这是一场谋杀,舒念莫名的就想到了这句话。所有的无人驾驶车都安装了复合传感器,传感器会帮助车辆监视道路情况和识别行人,一辆无人驾驶车出了问题撞了人,在这个智能科技高速运行的世界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人为操纵。
怪不得警察焦头烂额,这会比单纯的车祸复杂,需要走更多的程序去调查处理。
舒念轻轻叹了口气,站在原地默哀了一秒才抬腿继续往前走。死亡这样的事情在东港区每天都有,挑事的,抢劫的,行凶的,车祸的,除了坠机的感觉都快集齐了。
下一秒她僵在了原地,瞳孔微缩,喉头发紧,她闻到了熟悉的血液味道。
舒念对血液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不同人的血液有着不同的味道。
这不是东港区原住民身体里带有的轻微腐朽机油味道的血液,而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少女血液。
雷声轰鸣。
雨水哗哗的流淌在地面,蜿蜒的血水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苍白的布单,一缕红色的头发纠缠在地下水道的进水口,白布边缘的高级湖蓝色格子布料湿哒哒的黏在地面上。
死亡的血腥味被雨水一遍遍冲刷。
舒念闭眼,再睁眼。
十几分钟前的噩梦和现实交织浮现。
这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