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听寒”郦倦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怎么,世子妃的位置还不能满足你,你要去哪?”
云岭将骆听寒手中的报包袱一把抢过,翻翻找找,很快找到兵符递给了郦倦。
郦倦脸色沉的吓人“听寒是要去把我给你保命用的兵符拱手送给太子,求他娶你吗?”
可惜不管郦倦说什么,骆听寒一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这是她面对突发情况时下意识的习惯。闭眼思考,不要让别人干涉自己的节奏。
自己要开口辩驳么?说自己给太子的是假兵符,自己不稀罕做太子妃。
可是,她又如何解释今晚的逃跑呢。
骆听寒要在两个罪名中取其轻,她不知道究竟是想做太子妃的罪名大,还是想回带着兵符回大燕的罪名大?
想做太子妃,只是贪慕权势。
可带兵符回大燕,将蜀国的丹阳营据为己有,应是叛国了。
骆听寒只能沉默认下前者罪名。
郦倦握在骆听寒下巴的手又紧了紧,“说话啊!”
他还心存侥幸。他想,一切或许不是思雁说的那样,骆听寒也许是被太子逼迫的,她只是一时糊涂,被太子这种卑鄙的野狗蛊惑了,只要她认错,只要她说,自己本不想背叛他的,他都可以原谅。
今天晚上的一切,他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他们还是世子和世子妃,还是一对长相厮守,白首不离的夫妻。
可天不遂人愿。
“我确实想当太子妃。”骆听寒睁眼,语气冷硬无情“我是大燕的长公主,身份尊贵,本该成为一国王后,只做一个小小的世子妃,我怎么能甘心?”
此时的郦倦明明是上位者,站在跪着的骆听寒面前,一声令下便可要了她的性命。可他却奇异地呈现出一种可怜模样,像是被主人丢弃,临走前还被还狠踹了一脚的小狗。
“那你从前说,喜欢我,说骆听寒愿和郦倦尔尔辞晚,朝朝辞暮,都是假的?”
骆听寒神色倦怠,语气疲惫甚至还透出隐隐的嘲弄“对。都是骗你的。我也没想到,世子连这些话也信。更没想到,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世子竟还会问这种蠢话。”
“你……”郦倦气急攻心,几乎是一路将骆听寒拖进黑阁。
此时此刻,骆听寒才知道怕。
她又想到了那句话“公主的眼睛是我摸过最美的,若是将它们剜下来,定是最好的藏品。”
“你想干什么,郦倦!”
“骆听寒,你还知道怕?”郦倦冷笑着将她摔在黑阁冰冷的地面上。
凄惶深夜里,惨白的月光照进黑压压的阁楼小窗,骆听寒今晚才算看清号称人间地狱的黑阁,里面究竟是何面目。
没有想象中各种刁钻古怪的刑具,而是一片空荡,如果没有打开那扇小窗,里面应该是一片漆黑。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应该是孤独。
人在恐惧中的想象力总是格外丰富。
骆听寒已经能想到黑阁对待犯人的手段,不吃不喝一片漆黑,没有光明没有声音,这样关上一个人,用不了七天,人就会疯掉。
原来这就是地狱,人原来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不需要剜眼割肉。没有任何信息的输入,五感尽失的几天就足以逼疯一个人。
头顶上郦倦低低的笑声传来,他俯身在骆听寒耳边“本王的世子妃在想什么呢?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痛苦,我怎么会让听寒受呢?”
他继续将骆听寒往黑阁深处拖,黑阁尽处原来也是有刑具的。
一把大大的剪刀。
郦倦拿起那把剪刀,只张合两下便有寒光闪过,足见刀刃的锋利。
“听寒还记得么?”郦倦摸着剪刀的锋刃温柔道“我之前跟听寒说过要是听寒不听话,就剜去听寒的眼睛。”
骆听寒只是摇头,越紧急的时候她的头脑越冷静,她究竟要说什么,郦倦才肯放过她?
“可是我爱听寒,愿意给听寒一个选择的机会。”郦倦摸上骆听寒的脸,将细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抵住她的舌根。
“听寒听说过蛇舌吗?”
蛇舌?骆听寒想说话,但是被郦倦压着舌头无法开口,只能双目通红地盯着郦倦,恶狠狠地发出呜呜声。
“蛇的舌尖是分成两半的,可人的舌头却是一条。”郦倦状似苦恼地说道,他的手指在骆听寒的舌面上缓缓滑动,“这可怎么办呢?”
“不如用剪刀把听寒的舌头从中间剪开,就像蛇舌那样。”
骆听寒用牙齿狠狠咬了郦倦的手指,郦倦感到痛意,下意识收回手指,骆听寒这才能说话。
郦倦下意识骂道“骆听寒,你是狗吗?”他有些不耐地擦掉手中血迹,剜眼还是剪舌,选一个吧。”
骆听寒现在终于能说话了,她压下口中的血腥气,说道“我都不选,郦倦,我有话对你说。”
郦倦停住了擦手的动作。
“你要说什么?”
“你靠近点,我只对你说。”骆听寒小声道。
郦倦向骆听寒走近一步,俯下身,他以为骆听寒终于要认错了。
他说剜眼或剪舌,都不过是震慑她的手段,就像是大人用狼来吓唬不听话的孩童。他又怎么真的舍得用这种酷刑伤害骆听寒。
从爱上骆听寒的那刻起,郦倦就已经输了,色厉内荏,步步退让,他所求的不过是她的回头是岸。
他俯下身希冀着骆听寒告诉自己,她错了,她会好好当世子妃,再也不离开他。
可惜,骆听寒说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狠狠摔碎了郦倦的真心。
骆听寒小声在郦倦耳边道“我知道你是冒充世子的马夫,如果你敢伤害我,立刻会有人把这个秘密告诉太子。”
郦倦攥紧双手,心神俱震。
骆听寒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是茹娘告诉她的?应该不是。
郦倦知道,茹娘对骆听寒的态度说不上恨,但也算的上排斥,她是不会将这种秘密告诉骆听寒的。
况且……
不对。郦倦脑海中浮现自己与茹娘相处的点滴。
琴谱、面具、茹娘与七年前他遇到的那个人太不像了,可她对七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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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细节了如指掌,是谁告诉她的?
郦倦苦笑,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骆听寒从一开始就在戏弄他。
不,不是骆听寒无情,她一开始就说了,说自己寻的七年的心上人,是个无情人。
是他,是他郦倦真心错付,自作多情。
“骆听寒,你好狠啊。”郦倦蒙眼的白布竟洇出血泪,他勉强站起身,踉跄地走了两步,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一时间世子府内兵荒马乱。
世子晕了过去,没人敢处置世子妃。骆听寒暂时被关在东苑中。
骆听寒哪里会有睡觉的心思,虽然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
思雁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回大燕。
今日自己离开时,思雁一直拦着自己去见太子,说太子不是好人,难道是她和太子有仇?可她是西夏人,和蜀国太子又有何干系?
茹娘还在孙伯那里,自从骆听寒派人将她藏起来后,太子那边一直在找她,她一直说要跟自己回大燕,如今又是遥遥无期。
骆听寒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的念头纠纠缠缠充斥心中,最后她才想起郦倦的倒下的背影。
郦倦怎么了?他还好吗?
此时天色已蒙蒙亮起,骆听寒一夜未眠,又受了惊吓,思虑一夜再支撑不住,才终于勉强闭上眼睡了过去。
南斋内,郦倦在梦中眉头紧锁。
他又梦到了青崖山山脚下,那个笑着叫他小马夫,为他戴面具,请他吃饭的大燕女子。
这样的梦他七年来已做过无数次,可这次眼见到分别时,他又问出了那句话“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忽然回头了,眼中存着盈盈笑意,却说“我叫骆听寒,是蜀国的太子妃,未来的蜀后。”
大雾忽起,郦倦眼前的女子身后出现了一个男子,牵住她的手,两人就这样走进大雾中,任凭郦倦如何呼喊也不回头。
“不,你说过的,你是我的妻子!”
郦倦忽然惊醒,便听到太医对云岭说
“世子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不碍事的。”
“世子。”云岭见到坐起身来,忙站到床前听命。
“世子妃呢?”这是郦倦醒来的第一句话。
“现在暂时关押在东苑。”云岭答道,将药碗高举至郦倦面前。
李忠在云岭身后戳了戳他,云岭方才又问道
“李总管已经去张罗您搬回南斋的事了,至于大燕……世子妃那边,您看要作何处置呢?”
“谁说我要搬回南斋了,李忠现在倒是主意大得很!”郦倦直接打翻了手边的药碗,李忠立刻跪了下来,吓得脸色煞白。
“那世子妃是……搬回西苑还是关进黑阁?”云岭虽然也跪在地上,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仍是关在东苑,不许她踏出东苑一步!”
李忠冷汗汵汵,求助地看向云岭。饶是人精如李忠,现在摸不清世子的意思。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世子意思却是,还和世子妃一起住在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