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眨了下眼,浅琥珀的眼瞳浸泡在一层浅浅的泪水里,显得那么透亮,纯粹。
“……她毕竟是你妈,这样可以吗?”
闻玉津就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把她当妈,她却没有把我当女儿,而是当一个可以摆布的玩具。”
“我已经成年了,有事业,有家庭,她还想要操控我。”
——尤其是和应念皎的事,该怎么对待这个人,她早有计划,怎么能允许别人来插手打乱?
她今天的做法,已然大大地踩到了闻玉津的底线。
眼底滑过一道冷光,她温声道:“这些年为了我,你也很难做,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就不要回了,她的话也不用听,不用见她,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又倾身,在陈愿润湿的唇上印了一下。
“阿愿,真是委屈你了。”
陈愿的眼泪止住,仿佛能随意控制开关的闸门,再没有一滴泪流下。
她的面颊还是湿的,上面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神色却平复下来,恢复成平时那种半是懵懂,半是疏离的神态。
就像是翻了一页书,方才惶然的情绪转瞬抽离,只余平静。
片刻后,她点了下头,“都听姐姐的。”
在闻玉津温柔拭泪的动作中,陈愿在心里默默将闻夫人从在意的人选中剔除,丢进陌生人的范畴内。
她在意的人不多,相依为命的妈妈,唯一的挚爱闻玉津,至交好友霍令仪,这些是第一梯队的。剩下的一些,是闻玉津的一些家人,因着爱屋及乌的关系,她们也能进驻留下。
但归根结底,陈愿并不在乎她们,她只是在乎闻玉津。
听到闻夫人的打算,她一瞬间的惶恐,也只是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她和闻玉津的关系。
她怕姐姐觉得她做的不好,觉得她不够努力,得不到家里人的认可。
怕闻玉津对她失望。
既然姐姐都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在意。
对于陌生人,陈愿的态度异常冷漠。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泪痕刚刚擦干,脸上就重新带了笑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撒娇般软着声,“姐姐,我们回家吗?还是出去玩?”
闻玉津沉吟了一会儿,“上次纪念日的聚餐,我半途离场,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不然,今天再补回来,怎么样?”
“换一家店吧。”
她的气质舒展着,仿佛还没吃就已经饱了,浑身上下有种餍足的惬意,望着陈愿的目光,也是含情脉脉,爱意温存,“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吃烤肉。”
陈愿立时高兴起来,抱住她的胳膊蹭,“姐姐这么忙,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因为我喜欢你呀。”闻玉津笑意深深,“自然会把你放在第一位。”
……
这次的烤肉,闻玉津没有中途离开。
两个人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坐,没用服务生来,闻玉津亲手伺候了全程,将烤好的肉放进陈愿面前的盘子里,后者只负责吃就可以了。
或许前半生所有的苦难,都是在积攒幸运,让她遇见闻玉津吧。
陈愿偷偷去看身旁人挽起袖子,专注忙碌的姿态,心中爱意翻滚激荡,宛若水入油锅,劈啪作响。
闻玉津一直以为,她们认识,是在大学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陈愿没有告诉她,早在高中,她们就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晚上,陈愿是本市的走读生,高中学业重,下了晚自习已经是八点钟了。
为了研究一道奥数竞赛题,准备过段时间的比赛,她晚走了一会儿,再背上书包出门的时候,校园就有些空了,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天彻底黑透,只有路灯几米一个,发出昏黄的光芒。
这个时间,妈妈还没有收摊,陈愿也不会回家,而是要去小吃街上,帮着妈妈一起卖货。
天气冷得要命,呼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陈愿抄近路,横穿操场,又穿过荷花池,直奔校门而去。
身上的毛衣穿了好几年,已经没那么厚实,挡不住寒风。陈愿裹紧校服,再用宽大的围巾把脖颈围得严严实实,双手也插进兜里,免得吹了冷风感冒,又是一笔花销。
奥数竞赛的奖金有几千块,如果拿到前三,学校也会有额外的奖励,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万块了。家里的桌子坏了一条腿,可以去旧货市场买一个回来,妈妈的手机屏幕全裂了,用得年头太久,卡顿得要命,也得换个新的。
她在心里算啊算,想用这笔钱尽量多替家里分担一些压力。
一想到妈妈还在寒风中受累,陈愿的步伐就快了几分。刚下天桥,眼看校门就在前方,却有几双腿拦在面前。
陈愿抬眼,视线穿过厚重的齐刘海,认出了这几个不速之客。
是她的同班同学。
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贫困生和私立学校,看起来是很荒诞的组合,她的同学们大多数都很有来头,是高官富商之女,大家穿着同款校服,但精气神截然不同。
高中是学习的地方,但在这里,和一个小型社会也没什么区别,你来我往地结交,各个圈子争来挤去。
不过这些都和陈愿没关系,没人和她这样一个没家世的贫困生交际。
孤立与漠视,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或许会成为学生时代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但对陈愿来说,这种环境,已经是想象不到的舒适了。不用听到催债人的威胁哭喊,不用低声下气地道歉哀求,何况还有和颜悦色的老师,丰厚的奖学金,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只除了一点。
在漠视之外,还有排挤与欺凌。
就来自眼前的这几位。
平时在班级,她们没少冷嘲热讽,但班里有好几个监控摄像头,她们也不敢做的过分,只是时不时故意撞掉她课桌上的书,说些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话。
陈愿试图远远躲开,但还是被围了起来,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她来不及躲闪,肩膀就让人狠狠撞了一下。
还有人趁乱顶了一下她的腿弯,陈愿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扑到地上,肩膀处一阵闷痛。
“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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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人叫道:“你走路没长眼吗?看不到有人?”
为首的少女趾高气昂,身上还有隐约的高级香水味儿,双手环胸,向前逼近一步,螃蟹似的张牙舞爪,眼皮向下一扫,“道歉。”
陈愿脸上没什么表情,厚厚的齐刘海遮住眉毛,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
她从路灯照耀的地方被撞了出来,夜色宛若寒凉的水雾,朦胧地罩住她的身形。
陈愿不欲和这些人争论,她们明显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说了句对不起,就要绕到另一边走。
又被拦住了。
“一句对不起就行啦?你在班里很得意嘛,当老师的跟屁虫。”
另一个人捏住鼻子,嫌恶又鄙夷地说:“身上的穷酸味儿老远就熏到我了,恶心死人,被人问到我和你竟然是一个班的,真是让人抬不起头。”
“谁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平时和数学老师走那么近,说不定……”
讥讽恶毒的猜测说到一半,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话卡在嗓子里,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明显恼怒地用气愤盖过刚刚的异样,狠狠推了陈愿一把,“说你呢没听到吗,聋了吗?赶紧给我们跪下认错!”
年轻健康的身体发育良好,学过舞的,看似纤瘦的四肢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力气大得惊人。
陈愿试图伸手去挡,却被另外几个人一起推搡着,脚下不知道是谁伸腿一绊。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宛若坐上一辆脱轨的列车,失去控制。
幸好现在快入冬了,衣服穿得厚。
她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胳膊磕在石砖上,一瞬间麻木,一瞬间钝痛。
这里的夜晚,看不到星星,也没有光,天空灰得像死去的大地。
还没爬起来,一双双腿就把她围了起来,少女清脆的笑声听起来只有幸灾乐祸与得意。
“你看看她,好像个翻不了背的王八!”
“真的哎。”一个人踢了踢书包,“乌龟壳!”
“快点跪下来道歉,穷酸鬼!你把我们的衣服鞋子都撞坏了,没让你赔就不错了。”
她们不是来索要道歉的,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陈愿对此心知肚明。
手表在刚刚的事故中划伤了玻璃表盘,却不影响报时,已经八点半了。
比平时晚到半个小时,妈妈一定会担心的,这个家只剩她们两个相依为命,牵挂的感情是相互的。
手掌扣在地面,指腹用力蜷紧,陈愿咬牙撑起身子,心中的寒意比石砖更冷。
这是纯粹的侮辱。可她能耗下去吗?妈妈还在等她。
“聚众闹事,欺凌同学,记大过!”
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从远处传来,宛若惊蛰春雷,银瓶乍破。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陈愿愕然抬头望去,闻玉津一步踏入路灯之下,光晕照在她姣白的面容上,仿佛万事万物都朦胧起来,只有淡青的眼眸如林海深邃,印刻在陈愿的心上。
原来这个夜晚,也能看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