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不平
    三代人,能聊的话也就那些。

    一通关怀过后,老太太一甩手把人都打发走。

    两个得力的孙媳都有孕,不宜操劳,把整个后院的庶务全都交给吴氏,老太太又不放心,而三孙媳妇儿,瞧着尚且面嫩,一团孩子气儿,未必有这个能力,至于四孙媳妇,也就比三孙媳妇早半年进门,性子又软,难堪大任。

    最终还得老太太重新担起来。

    可毕竟上了年纪,查过账目,人就倦了,只想关起门来再歇一歇。

    出了屋,吴氏同儿媳走前,絮絮不止:“你前头流过一个,这回可当心了,走路看着点,没事就在屋里待着,少出门,夫婿那边,也得另外安置了,不可由着他胡来。明柳那孩子是个乖觉的,家生子,也知根知底,趁着这回,就把她抬了房,等将来有孕,再摆一桌席,把礼全了。”

    没孩子,就只能是个通房。

    有了孩子,才能做个妾。

    可这个妾,又有何值得。

    一时间,云瑶不知该同情赵婌这个正妻,又或明柳那个妾了,只能暗自庆幸,还好吴氏不是自己的婆母,不然她连半日都相处不下去。

    穿过游廊,各自分开,云瑶往□□的另一头走。

    经过花园,假山那头有声响传出,似是女子啜泣声,夹杂着尖刻的叫骂。

    鬼使神差地,云瑶挪动步子轻声往假山靠近。

    连翘在后头着急:“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初来乍到的,闲事莫管。”

    云瑶又哪里能听连翘的话,好奇心已被钩上来了,轻易不得走。

    那头声响渐大。

    “我又不贪那点权势,为何就非得是我,愿意的丫鬟多了去,为何不找她们。”

    “我的个乖乖哦,你还翘上气了,你一个家生子,奴才命,生来就是给主子收用的,装什么娇娇女。太太那边已经放出风声让我们有个准备,就差给个明话了,你这几日哪也不准去,就在屋子里待着。等有了孩子,太太发发恩典,抬你做妾,这辈子也算有个奔头了。你看看你娘我,嫁给你爹,生出的孩子也是奴才命,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孩子将来就是主子,你的孙儿也是主子啊,你自己脱不了奴籍,好歹得给你的子孙留一条活路啊!”

    做个妾就叫有奔头。

    云瑶被这妇人的言论惊到了。

    云府也有家生子,但她父亲年岁大了,又作风正派,断不会将府里丫鬟收用。这些丫鬟到了年纪,也随她们自己,寻府里管事家丁,或者外头的人嫁了,董蕴这个后院主母都不插手,父亲更不可能问及这种小事。

    因着家风正,如今逢这一遭,更令云瑶纳罕,不解及愤然。

    眼瞅着主子似愤怒的牛犊子就要冲到那头,连翘不惜犯上也要死死把人抱住,憋着气用极其低哑的嗓音道:“小姐奴婢求您了,听听就成了,这明柳是二夫人自娘家带来的陪房所生,咱可真管不着,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您也不是官啊。”

    能管住二夫人的,唯有老夫人。

    但将丫鬟提为通房,在主子眼里,那是给下人极大的体面,她们该感恩戴德,欢欢喜喜地谢主隆恩,而不是哭哭啼啼扫主子的兴。

    “你放开我,我又没真去,你激动什么。”

    一抱一扭,动静有点大,那头好似也被惊到,婆子一声大喝:“谁在那头。”

    连翘立马放开云瑶,一脸木然,您瞧,但凡偷听的,就没一个不被抓包的。

    云瑶倒是镇定,低头,将身上微皱的衣裙抚平,再把一只耳坠摘下藏进袖里,一声扬起:“连翘,你怎么做事的,连个耳坠都找不着,这般没用,是不是想我把你降为三等丫鬟,到院子外头扫落叶去。”

    从小跟在云瑶身边,连翘反应也快,唯唯诺诺带着哭腔:“小姐息怒,我这就找去,仔仔细细地找,那边好似有人,我去问问。”

    才起脚走了几步,连翘便同假山那边绕过来的母女碰个正着。

    “哎呀,这不是平婶吗?咦,明柳姐姐你怎么了,为何眼睛红红的,是不是进虫子了,这秋日的蚊子也毒,可得仔细些,别被叮着了。”

    云瑶冷眼看着连翘在那鬼话连篇,她这丫鬟哪怕被赶出府也饿不着,往那戏班子一站,就是个唱大戏的角儿。

    人都这么说了,平婶有疑虑也不好再问,更何况这三少夫人出身高,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得罪的。

    “三少夫人,奴婢也会留意的,要是找到了耳坠,立马就给您送过去。”平婶腆着笑示好,见云瑶一言不发,连个正眼都不看她,识趣地拽着魂不守舍的女儿离开。

    明柳不肯走,被平婶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还不时地回头,泪眼涟涟地望着云瑶主仆。

    这模样,实在可怜。

    云瑶有些于心不忍。

    连翘不得不劝:“小姐啊,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您哪救得过来,您还记不记得您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给那些逃难过来的灾民买药筹粮,可也没几个人感念您的好啊,把人养懒惰了,卖卖惨就有吃的,谁还愿意找差事干活呢。”

    丫鬟都懂的道理,云瑶岂能不知。

    不过,云瑶瞥了连翘一眼:“你现下是懂了,八岁的你有这悟性?”

    连翘想了想,那是没有,年幼的她怂得很,小姐拿竹编的假虫子捉弄她,她还吓得哇哇大哭。

    小姐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只是这甜美乖巧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了。

    听涛苑,管事婆子手拿着一封信笺,等在院门口,见到云瑶过来了,忙快步迎上前,将信笺交给主子:“乔国公府送来的,说是给三少夫人您的。”

    这信笺,云瑶太熟悉了。

    尚在闺中时,她和乔雁学那些文人附庸风雅,拿自己私房钱合伙开了一家书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这纸笺便是她们自己鼓捣出来的,薄如叶,韧如皮,细薄光润,还绞尽脑汁地起了个极雅的名儿,叫碧云春树。

    谁又能料到,这纸一问世,便得到文人墨客的一致好评,到后面,供不应求,成了冠绝一时的抢手货。

    为何云瑶的私房钱用不完,父母给了不少,自己又能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翘跟着云瑶,得了不少实惠,比同等的丫鬟都要富裕,腰间荷包鼓起来了,自然就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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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耿,不敢有丝毫懈怠。

    进了屋,把门一关,云瑶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乔雁字写得秀气,一笔一划地极为工整,出于谨慎,内容不多,只说主母解了她的禁足,她如今很好,请勿挂心。

    越这样,云瑶越不放心,总觉得乔雁这信像是遗言,已然看破红尘,万念俱灰。

    云瑶收了信,锁进自己的小匣子里,心神变得不宁,连翘端来她最爱的糕点,她也毫无食欲。

    乔国公府嫡小姐被选中去往柔然和亲,已经是整个临安公开的秘密了,连翘何等八卦的人,自然有所耳闻,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亏得首辅大人对小姐疼爱有加,早早就做好了筹谋,给小姐寻了个不错的亲事,不然这和亲的倒霉蛋还不定花落谁家,谁家小姐去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必是要作陪的。

    越想越后怕不已,连翘不由的心头紧了又松,瓮里瓮气道:“小姐,这人各有命,有的人命中有此一遭,也是没法子,我们只能盼着,兴许这事儿没那么可怕,这人儿没那么坏。”

    云瑶秀美的眉头一挑:“你又知道了,你何不改个行,去那街头支个摊,给人算命得了,在我这儿可真是屈才了。”

    “奴婢多嘴,不说了。”连翘假模假样地抬起手在自己白嫩嫩的脸蛋上拍了一下。

    失神了许久,云瑶突发奇想,转头问连翘:“你说那白云观真就那么灵,虔诚求拜,就一定能得仙人庇护。”

    要不,她也去给乔雁求一求,佑她长命百岁,一生安泰。

    闻言,连翘惊恐地睁大了眸,声音都透着一丝颤儿:“小姐,您还不如杀了奴婢,不踩过奴婢的尸身,奴婢绝不放你去。”

    云瑶身边的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小道消息,对这地儿讳莫如深。

    郑伯父女说得不清不楚,只道那里供的是假神仙,邪门得很,万万不可踏入。

    而连翘则辗转从她某个打秋风的亲戚口中得知,自己亲眼看到有个扮成女道人的男子从后门进入,去向不明。

    要知道,这白云观外传的都是女道,供奉的也是女神仙,来拜的也都是女香客。有男人混进去,还穿着道服,必然不妥。

    可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里头的人又不是傻子,真有这样的事儿,难道都没人发现。

    对此,连翘眼珠子一转,透着一股让人想揍她的神气,压低了声儿:“小姐,您也不想想,去那里的香客一半都为求子,其中不乏官太太,要是这事儿传出去,受到牵连的可是一大片,譬如小姐您的两位妯娌,她们不也去了,您要是去跟她们说这事儿,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不相信不说,指不定还反过来指责小姐您,说您血口喷人,坏她们的名声,自己没消息就嫉恨她们。”

    连翘言之凿凿,云瑶看她更像神棍了,已经不耐烦听下去,指着她道:“你去外头守着,姑爷若回了,就把他叫进来。”

    怔愣过后,连翘喜形于色:“好的嘞,姑爷回了,奴婢第一时间就告诉您。”

    她家小姐可算是开窍了。

    她这一日日地,白头发都不知愁出了多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