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云瑶是打算从郑伯这里拿到解药就回府的。
得知红丸的真实效用并无药可解后,云瑶反而不慌了,一想到男人此生跟她彻底绑定,更生出一种抗拒回侯府的情绪。
不过他也不能怨她。
只要他洁身自好,修心养性,指不定将来活得比她还要长久。
更何况,这蛊也太邪乎,到底有没有郑伯说的那么厉害,又或者有夸大的成分。
光靠肉眼,云瑶也看不出来。
谢勋的症状也只是流鼻血,不痛不痒地,就是瞧着容色有些憔悴,没什么精神,十足的病美人。
碰没碰过别的女子谁又知。
男人前两日又确实夜不归宿,在外头做了什么,云瑶更是不知。
倏地,云瑶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芍药。
芍药被主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有点怕怕的。
“芍药,我问你整个京中最让男人乐不思蜀的销魂乡在哪里。”
果然,小姐不带连翘带自己,多半没得好事儿。
一时间,芍药想哭,她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她还真听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们讲过不少,一桩桩地,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云瑶这一出门就是大半日,足以在府里传开,窃窃私语的不少,可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说。
毕竟三少夫人这趟出门,是得了谢勋许可。
侯爷在外任上,大少爷谢朗一两个月才回一趟家,大多时候都在西山书院苦读,二老爷又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三老爷就更不提了,一大家子的,到如今真正能主事的男人也唯有谢勋。
他放人出去,就连老夫人都说不得什么。
人是管不了的,可不上上眼药,总有人心里不舒坦。
几个小辈还好,养胎的养胎,备孕的备孕,尚未婚嫁的姑娘就待在闺中绣自己的嫁妆,云瑶娘家厉害,她们惹不起,真有个什么,也不是她们能说道的。
林玉娥更是敲打身边下人,都把嘴巴闭紧点,她可不想任何闲言碎语从她这里传出去。
反倒长辈一个个夸张得很。
吴氏对这个从不主动向自己示好的侄媳妇早就一肚子怨言:“这才嫁进来多久,心就飞了,男人还在府里,自己就往外跑,要对自己男人有这份心儿,这肚子怕早就有动静了。”
趁着自己娘家嫂子张氏来做客,张氏又跟老夫人素来交好,吴氏自以为找到伴了,数落起来也更得劲。
张氏配合着笑笑,也不好说什么,别人家事,自己也插不上嘴。
马氏心里有鬼,人也更急:“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她难道今晚住在娘家不回了,婆母您可得管管,哪有新媳妇不在婆家好好待着往回住的。”
更遑论还摆了自己一道。
郡主那边她交不了差,男人也救不出来,女儿的亲事又黄了,一件件地糟心事,都是插往马氏心口的一把把尖刀,她只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老夫人也是头疼。
这一对儿,她还真不好管。
本来这首辅之女,就是儿子和孙子一意孤行求来的,被拒了一回,人不甘心,又厚着脸皮再求一回。
你都把脸皮搁人脚下了,人不踩你踩谁呢。
再说这孙媳妇,人是好看的,瞧着一团和气,笑起来好似春花一样,天真烂漫得很,自己看着喜欢,也说不出太重的话来。
多一事,也就不如少一事算了。
孙儿非要好这口,老夫人一把年纪又能如何,总不能还跟管教儿媳那般,孙媳妇不听话,就在孙儿房里放个人挫其锐气。
年纪大了,心更软,不忍心啊。
吴氏和马氏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老夫人头疼不已,正要发火赶人,外头下人来回禀,三少夫人回府了。
老夫人心头松快了,稀疏的眉头舒展得更是淡了不少:“你看看你们,哪有做长辈的样子,人家初初嫁来,年纪又小,想娘家了不也是正常,非得较这点真,毫无长辈的容人之量。人现在回来了,你们一个个嘴皮子绷紧点,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儿,我可不会轻饶。”
人要是真的彻夜不归,吴氏自然有话可说,可这会儿,天还没黑人就回了,再掰扯下去,也确实是自己小肚鸡肠了,最终,吴氏也只能撇撇嘴就此作罢。
马氏赶紧叫下人去问,云瑶何时有空,她还等着人一道去白云观呢。
被众人惦记着的云瑶也没闲着,带着一个丫鬟出门,回来时,一左一右地跟着两个丫鬟。
这个新来的丫鬟面生得很。
连翘瞪直了眼睛上下打量,银盘脸儿,一把水蛇腰,臀还翘,妖妖俏俏的,云府就不可能有这种一看就不安分的丫鬟。
“小姐您又去哪捡人了,这个可真不大行啊,您放在身边不安全。”连翘就差直说这女子一看就是要勾搭男人搅得家宅不宁的妖精。
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听到连翘如此贬低自己,一声轻笑:“妹妹看着正派,是个有涵养的,却没想如此肤浅,竟也似外头那些以貌取人。”
这一笑,眼波流转,更媚了。
连翘眼睛都要看直了。这搁屋里,小姐放心,她也不可能放心。
云瑶在外头奔波了一圈,人也乏了,无意理会这些口角之争,只把手一挥,叫连翘把人带着,先按二等丫鬟收用,往后再看表现。
人到了自己手里,连翘总有法子管教,指着女人道:“你叫啥名,跟我来。”
女人看着云瑶:“对呢,奴婢叫啥名来着。”
云瑶随口一想:“就叫海棠吧。”
女人笑了:“这名儿,奴婢喜欢。”
好不要脸,主子赐名,做奴才的只有千恩万谢的份儿,哪能由着奴才的喜好,一点都不客气。
“小姐,这人---”
才起了头就被云瑶打断:“好啦,我有分寸,你先带她下去安置,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使得连翘再也说不得什么,将女人带到后头罩房,指了间最小的屋子,没得好气道:“你也别太得意,小姐一向说风就是雨,待这一阵兴致过去了,你也未必讨得了好。若想在这里待下去,那就安安分分地,不要使幺蛾子,规规矩矩地在这后面做做杂活,主子未传唤,你不得往前头跑。”
海棠似是受教了,一个劲地点头:“姐姐说得对,我一定听话。”
“别喊我姐姐,你看着就不比我小。”海棠身上十足的女人味,是连翘想要却又羡慕不来的,心里哪能不酸。
海棠迟疑着改口:“那,妹妹?”
“少占我便宜,我可没你这样的姐姐。”连翘更不乐意了。
海棠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连翘姑娘,你这脾气也不比主子小了。”
芍药抱着干净被子从走廊这边走来,迎面和连翘撞个正着,见人怒气冲冲地,那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不由幸灾乐祸地笑:“踢到铁板了吧,你没瞧见我都不愿和她多说两句话,你又为何非要去惹人家。”
连翘此时看芍药也不顺眼:“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子,妖里妖气的,你难道都不担心。”
“我担心有什么用,我们做奴才的,听凭主子差遣,哪有置喙的资格。”这一点上,芍药倒是比连翘更为通透。
连翘跟着云瑶的时间最久,在丫鬟里独一份,多多少少养出了一些傲气,自己尚未觉察,旁人倒是看得明白。
芍药更是劝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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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为小姐着想,替小姐分忧,可小姐何等聪慧,主意大得很,哪需要你在旁边指指点点,你少操些心,把主子安排的差事做好,这日子就够可以了。”
连翘紧抿着唇,瞪了芍药一眼:“你又知道多少,你以为我傻啊!”
这些人都只是拿钱干活,只顾自己,最盼着小姐好的,也只有她了。
回来后,云瑶并未急着进屋见谢勋,而在外间榻上歇了会,二人一门之隔,谁也未主动来寻。
稍稍有了精神,云瑶搭了件水绿色的披帛,往院子里散散步。
极会学话的鹩哥被挂到了树梢上,仍是那么聒噪,对着走来的云瑶连唤几声美人儿,也不晓得哪个教的,可真是谄媚极了。
云瑶也难得有点兴致,同鹩哥说上了话:“你又不是人,哪里能辨得人的美丑,改明儿给你找个同类,你们看彼此美或不美。”
回应云瑶的,仍是一声声毫无感情的美人儿。
“小姐,陈大夫来了。”守门的丫鬟一声唤,将云瑶神志拉回。
陈大夫乃杏林高手,在京中名气颇高,更有太医师从于他,然而陈大夫悬壶济世,淡泊名利,至今仍是白丁,以开医馆谋生,却因救济穷人,尝尝入不敷出。
云瑶把人请来,也是想赌一把,看看医者能否诊出蛊毒来。
谢勋仍在屋内,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云瑶领着陈大夫进来,他人已经坐起,斜着身子倚在榻上,学她平日的模样,卷了一本书札在手上,看似认真地读。
陈大夫到了谢勋身前,握他的手腕给他切脉,他也配合,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云瑶则坐在一旁綉墩上,留意陈大夫神色,待他把脉完毕,收回了手,方才柔声问:“我家夫君是何病症,大夫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倒也无妨,无非火气重了点,我开几味败火清补的方子,每日煎服,先喝个七日看看。”陈大夫也拿不住,男子的脉象确实有点奇特,但真要把明白,也不容易,阳气重倒是有的,去去火总归没错。
拿到丰厚的诊金,陈大夫感念这家人大气,临走前,不免厚着脸皮提点:“除了食补药补,阴阳也得调和,不能苛着,年轻人,忍不得。”
什么意思?云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直觉不是好话。
“就算要泻火,也不是我想就能有的。”只剩二人相处,谢勋可不管云瑶想不想听,他也得说出来,心里才痛快。
云瑶脑子轰地一下,白净的俏脸顿时红透,正要辩上几句,可转念一想,话到嘴边变成了:“谢勋,不如你纳个妾吧。”
万一郑伯夸大其词呢,男人又哪有不偷腥的。
“云秀秀,你是想我死吗?”男人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浓黑的眼眸似携裹着狂风暴雨,顷刻间就要将眼前的女子倾覆。
云瑶心头一颤,却又故作不解:“哪个男人不想升官发财,妻妾成群,这是好事儿,为何到你这里就不吉利了。”
谢勋冷眼看着云瑶,不接她这茬,只问:“郑伯怎么说的?说我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才不是,你别多想,郑伯给你吃的,就是一味强身益气的补药,你只要别动歪念,就没得事的。”要不要跟男人摊牌,云瑶还没想好,总觉得把话说明白了,自己就没退路了,男人为了后继有人,也不可能放过她。
谢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以为我会信?”
云瑶强行镇定,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陈大夫医术高超,不也没诊出什么来。”
谢勋面上平静无波,一字一顿地说着骇人的话:“云秀秀,你听清楚了,我重欲,对你从不掩饰,但哪天真要被掏空了,也只会死在你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