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哥,说话啊说话啊,不叫江瓷姐,应该叫什么?”鹭岩凑上跟前追问。

    鹭时目光扫过鹭岩睡得乱七八糟,胡乱翘起的头发。他手里解扣子的动作未停,思绪却早已飞远。

    他从未想过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会在三十岁这一年,被别人闯入,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开始。有江瓷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竟令他生出几分好奇。

    “哥哥哥——”

    回答鹭岩的,是紧闭的房门。鹭岩撇嘴不满,每次都来这一招。

    最里头的房间门打开,乔巧兰一身飘逸梅花刺绣太极服,准备上阳台打八段锦。抬眼瞧见小孙子在过道站着,颇觉好奇:“小岩,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奶奶,我哥他——”鹭岩咽口水。

    乔巧兰往那紧闭的房门幽幽一望:“你哥怎么了。”

    “他夜不归宿!他——”

    鹭岩话说半截,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鹭时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将乔巧兰请进书房。

    作为家中一员,鹭岩自然屁颠屁颠跟上,谁知到门口处,又再次吃了一次闭门羹。他试图贴在门上偷听对话内容,最后无果,愤愤回房间,将自己重重摔进被窝里,他到底还是不是鹭家的人了!

    -

    江瓷在傍晚时分接到鹭时打来的电话。她成功了,鹭时愿意帮她。又或者说,达成了合作。鹭时给出的理由是,他也深受催婚困扰。可这一刻,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两条本该是平行线的直线产生交点,确实需要适应的时间。

    她下意识拒绝鹭时来工作室接她的想法:“不用了——”

    “江瓷。”

    他唤了她一声,江瓷没应,听筒里余下彼此轻如白羽飘浮的呼吸声。

    早晨,宣文文和安明月陪她吃过早餐后,各自去上班。眼底的乌青和苍白的面色,昭示昨夜的睡眠质量。俩人让她好好休息,可一闭上眼,就全是周小琴身穿病号服的画面。她焦虑,心神不宁,她需要让自己忙起来,分散注意力。

    草草收拾后,她去了工作室,工作室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等待安排处理。精神状态差,效率也跟着低下。

    今天一天,她连一块坯都拉不好。甚至早上进门经过边柜时,打碎了一只花瓶。那花瓶正是唐嘉木来闹事那晚打碎新换上的那只,当时程薇刚好进门。程薇得知实情后,让她不要勉强自己。江瓷嘴上一声声应着好,却伴随心悸和失措。

    随着年龄渐长,她自以为有足够的阅历平静面对许多事情,当自己陷入风暴中心之时,才深知其中的无力。谁都盼一个圆满的结局,可世事无常才是常态。

    鹭时在电话那头给足了她时间,她垂眸盯着眼前塌成一团的坯,沾满泥浆的手背拂过眼尾,轻声说了一句:“好。”

    鹭时很快抵达文创园大门入口,江瓷已经等候在路边。她微仰着脑袋,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清冷月光,加之一身黑衣黑裤,左脚的白色帆布鞋鞋带散落,垂在浅灰色马路沿,周身如暖阳的温润散去,却而代之的是月色笼罩的孤独感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直至他下车走她跟前,江瓷似乎才发现他的出现,勾起疲惫又浅淡的笑:“麻烦你跑一趟。”

    鹭时扫过她面庞,递过来一杯热可可:“等很久了?”

    “我也刚出来。”微烫的杯身传递热量,冰冷的手渐渐回温。江瓷捂着杯子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后,唇齿包裹可可微苦的香醇,问出口,“昨天我是不是失态了?”

    “没有。别想太多。”鹭时摇头,接着问,“吃过晚饭了吗?”

    江瓷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今天她几乎没怎么进食。除了早餐被宣文文和安明月看着多吃几口,午餐没有胃口,只囫囵吃了些点心。

    “我带你去个地方。”鹭时说完,驱车滑入夜幕之中。

    江瓷本以为鹭时会带她去餐厅,没想到却驶入了Z大家属院。

    她不解:“这是?”

    鹭时停好车,熄火:“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刚下车,就有人和鹭时打招呼:“诶,小鹭来了。”

    那人就在一楼的屋里,从窗外往里看,能看出里头是厨房。那人穿着深灰色的珊瑚绒睡衣,手里挥着锅铲。江瓷看着鹭时拿出两袋包装精美的茶叶礼盒,叫了那人一声“张院”。

    江瓷被他带着往单元楼走,他微低下头,轻声道:“我们院的院长。他爱人是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医生,恰巧是阿姨的主治医生。”

    她本在垂眸看路,闻言倏地抬头,怔愣看向鹭时。眼眶温度升高,熨得眼尾发烫。言语在喉间滚动,最后只说出了一个“谢”字。

    “江瓷,我们之间不用谢来谢去。”鹭时笑了笑,“我也是今天听同事提起才知道。”

    这话不假,毫无隐瞒的成分。听到同事提起时,鹭时只觉得如有天意,让他碰上这巧合,于是多加追问,得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刚好今天要过去吃饭,他才生了带上江瓷的想法。

    江瓷很认真地望向他:“这不一样。”不论是有心还是无心之举,她确实该跟鹭时道一句谢。

    “没什么不一样。”鹭时说,“里面还有另外两名同事,要是介意——”

    江瓷顾不上别的,下意识寻到他的手,像落水之人抓住浮木:“没关系。”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凉意,鹭时敛下眉眼:“好。”

    来开门的正是张源清的爱人明静,短发,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她道:“外头挺冷吧,快进屋快进屋。”

    两人的到来,引得客厅里的人也走到玄关边。张清源从厨房端了汤出来,哟了一声:“这位就是小鹭提起的女朋友?”

    鹭时勾着江瓷的肩,给他们介绍人:“对。我女朋友,江瓷。”

    压在肩膀的重量,陌生的称呼,江瓷一下握紧托特包肩带,后背蒸出层薄汗。她扬起笑意,一一打招呼。目光投向倚在酒柜旁的男人,倒是愣了一瞬。

    明静恍然:“这就是你在消息里说的小江吧。”

    江瓷忙上前:“明医生。”

    明静反倒问了一句:“哎,老张,还有几个菜?”

    “还有一个清炒菜芯和葱爆鱿鱼。”张清源说。

    明静点点头,说:“小江啊,走,我们去书房聊。”

    江瓷看了眼鹭时,他笑了笑,拿走她握在手里的包:“去吧。”

    待江瓷走开,一直倚在酒柜旁的男人冲鹭时挑眉:“你女朋友?”

    鹭时压下嘴角,同时拂开那千金重的手臂:“怎么?”

    “没怎么,挺好。”萧铎耸了耸肩,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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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消息,眼里多了点玩味。

    江瓷和明静没在书房待太久,桌上的菜齐活,两人也从书房里出来。她在鹭时身侧坐下,眉目里多了平静和沉着。

    餐桌上是清淡的家常菜,没有开酒,只是朋友之间的小聚。席间聊的话题也轻松,无关学术,无关职场。鹭时的另一个同事还开玩笑说要组团去江瓷的工作室捏泥巴。

    吃过饭后,就在客厅品茗闲聊,张清源还要尊媳妇的医嘱去学校操场锻炼,消食消得差不多,把人赶走。

    江瓷和鹭时从家属院离开,时间刚过八点半。

    “回家还是?”鹭时开口问。

    “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

    “好。”

    江瓷这会儿终于卸下所有劲,紧贴着座椅靠背,和他说起在书房的谈话。周小琴目前病情可控,让家属乐观。江瓷又说:“明医生说,手术安排在周四。”

    “好,周四我去接你。”

    江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安静地望着车窗出神。

    车里暖气温度适宜,车载广播的音量调得低,没压住手机震动的动静。鹭时循声侧目,江瓷不知何时靠着颈枕睡着了。明明灭灭的车灯和霓虹映在她熟睡脸庞,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坐垫上,屏幕闪动着,他刚拿起,对面已经挂断,显示未接来电。

    鹭时刚要将手机放回,那挂断的联系人再次打来。犹豫再三,滑动接听:“喂。”

    对方听见是道男声,语气显然一顿,接着问:“请问江瓷在吗?”

    “她——”他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再次侧目。

    “睡着了。”

    “......你是她?”

    他松开安全带,垂下眼睫,淡声道:“我是他男朋友。”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江瓷的手机静下,轮到他的手机响起。鹭时推开车门下车接听。

    江瓷脑袋朝前一磕,醒了。下巴触到柔软的羊绒布料,她迷蒙片刻,眼底恢复清明。只见鹭时一身深灰色毛衣,抄着裤兜,他身上的大衣此刻在她身前。

    她抱着大衣,拿上自己的包,等鹭时挂了电话,才上前:“怎么没叫醒我?”

    “你精神状态看着不太好。”鹭时说。

    “看来粉底打得还不够厚。”

    鹭时轻笑了声。能开玩笑,说明她心态放平了不少。

    江瓷勾了勾垂落的发丝:“说实话,我昨天几乎一宿没睡。”

    “能理解。”想起方才的通话,鹭时偏头,“对了江瓷,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谁?”江瓷翻包,摸衣兜,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谢铮。”鹭时将她的手机递上。

    江瓷微张着嘴,完全忘了谢铮的邀约:“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只问了我是谁。我说,我是你男朋友,就挂了。”没等江瓷回答,他接着道,“我陪你上去?”

    江瓷晃了下神:“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

    鹭时沉吟:“现在还有时间可以陪,过完正月十五开学之后就要忙起来了。而且,我觉得我们需要适应的时间。”

    “适应?”

    适应情侣关系,适应在长辈面前亲昵,适应不可避免的牵手拥抱等肢体接触。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