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年关那几天萧芰荷回灞州府了,季怀仁找不到正当理由单独约人家姑娘家出来,就自己悄悄动歪脑筋。
萧芰荷那位光宗耀祖的亲弟弟萧青佩考上之后,回到灞州府做官,才有了先前请容周行去的谢师宴。
而萧青佩好巧不巧,近来就在季怀仁手下做军粮配给的文书。
季怀仁眼珠子一转,贼心烂肺就冒出来了。
倒霉的萧小公子被季怀仁留在太守府加班加点,太守府夜宵的供应到位,萧小公子是一边糯米圆子一边是水果羹。
他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上司不高兴,但这样开开心心吃了三天,已经逐渐享受起来了。
萧老爷紧张兮兮地催萧芰荷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情,萧芰荷懒得管萧青佩的死活,墨迹了三天,终于半推半就地去了。
她一进屋子就看见自家的傻弟弟一手笔一手勺子,吃得正欢呢。
萧芰荷:“……”
季怀仁总算为自己的闪亮登场找到了契机。
“芰荷,”季怀仁捧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糯米圆子从门边冒出来说,“尝尝看吗,太守府新来的厨子是南方人,这些糯米玩意儿做得都很好吃。”
江秋路过的时候,季怀仁和萧芰荷一人正捧着一碗糯米圆子,有说有笑地在监督萧青佩算账。
萧青佩在两双注视的目光下越算越头大,算盘拨错了三次。
萧芰荷一个脑瓜蹦摊在他额头上:“你就这一壶醋的水平,怎么还轮到你去金陵考上会试了。”
江秋近来也算账算得头大,每天都在死乞白赖地在北境军集议上给天问争取预算,因此对此等自己悄悄甜蜜还干扰他人算账的行为十分火大。
他八百个心眼子,不比萧青佩善良可欺。
江秋别的没做,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不阴不阳地托着腔调“哦”了一声。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不对了。
梁上的天问兄弟是个圆脸的小年轻,见状立即看菜下碟,跟着江秋也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两人营造出一幅两岸猿声啼不住的景象,啼得季怀仁和萧芰荷都如坐针毡。
萧青佩从浩如烟海的数字里抬起头,他因为动了一晚上脑子,这会脸蛋白里透红,懵懵懂懂地看了一样依在门柱上的江秋,福至心灵。
萧小公子不愧是萧老爷口中的“正经读书人”,他蹭地放下笔,站起来,正经八百地看着萧芰荷说:“长姐,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没有过过明路,不可男女私相授受……”
萧芰荷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
萧芰荷和季怀仁原本各自伶牙俐齿,各有一百句可以辩驳,但萧青佩这话说得太到位,两人齐齐成了锯嘴葫芦。
看完热闹,江秋才晃悠悠地过来打圆场。让萧芰荷领着萧青佩早些回去,不要让老爷子担心啦,让梁上的天问要保持黑衣人的神秘感不要没事乱叫啦,他一顿安排完,剩下自己和季怀仁两个肩并肩坐在前厅门口的石阶上。
季怀仁沉思良久:“有一点萧青佩没说错。”
江秋:“不可男女私相授受?这算什么,那难道萧芰荷在北境军一拳打翻的那些男人难道还要挨个排队到萧家给自己讨个名分不成了。”
季怀仁:“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向芰荷提亲!”
……
“提亲?提什么亲,你也知道婚姻要是父母之命。你的父皇在金陵,你纳通房不算,你要娶正妃纳侧妃,那都是要在圣旨上过明路的。”
容周行冷冰冰地把季怀仁发热的脑子降了温,今夜他手上拿的是闲书,不比季怀仁和江秋一个人在前厅盯着萧青佩干活,另一个刚从北境军营回来。
闲书漫不经心地翻了个页。
季怀仁的母亲是金陵四大家关家当年送进宫的女儿身边的一个侍女,关氏没有子嗣,倒是轮到一个侍女生下来季怀仁。他母亲早早原因不明的离世,关氏厌恶他,昭文帝忽视他,他在深宫里活得像个没有声息的影子,直到昭文十六年在宫学遇见了容周行。
季怀仁心里打了个突,他敏感地察觉到,容周行并不赞成自己娶萧芰荷,不全因为是他娶亲要请旨这一条。
季怀仁平常看过去是个心宽似海的。他在谁面前都是亲密又不太庄重的态度,跟谁都处得来,朋友遍灞州。他自己招猫逗狗,喜欢追着小猫公主跑,喜欢研究别人送来的礼单上有哪些有趣玩意儿,然后翻出来跟身边的人献宝。
他的壳子是活泼又好亲近的,但他不是真傻。
他记得自己四五岁时刚刚落了孩子的关贵嫔娘娘举着一块烧红的银丝炭凑到他面前的时候,周围无动于衷的宫人。
记得第一次入宫学,两个兄长投向他讥诮的眼神。
他和萧芰荷相识于军中,相知于北境一战烽火狼烟的城楼上,萧芰荷连带着萧家,都被他不假思索地划进自己人的范畴里,因此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他短暂地把金陵权谋脑抛开了。
他缓缓地反应过来,自己固然可以一意孤行请旨娶萧芰荷,金陵的几位娘娘说不定还乐见其成呢——
毕竟在她们看来,萧芰荷是个北境在男人堆里混不成体统的丫头,萧家也算不上世家大族,成为不了他的助力。
但之于萧芰荷呢?
萧芰荷用许多年才走出了世间给女子设下的窄路,如今他是要把她绑回去,让能握红缨枪的手回到深闺里绣花吗。
季怀仁喘气时肩头耸动,从背后看,好像是在抽泣一样。只是他眼眶红了,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那一刻,季怀仁好恨自己不是生在寻常百姓家。
季怀仁走了,江秋慢悠悠地从廊下转出来,站在容周行的门边。
容周行回首见是他也不意外,只是说:“都听见了?”
江秋说:“我觉得你不必把他逼得那么紧,难得的有情人,殿下既然愿意给萧姑娘一个承诺,王妃做不了统领也不是死规矩,之后总能有通融的办法。”
“现在的时机不对。”容周行说。
“殿下走的原本就是一条孤家寡人的路,这条路没走到顶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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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能力任何人承诺。”
江秋心想,你自己决意如此,便对谁都要如此吗。
但他没说,容周行的决定不会改,他也不愿意和容周行顶嘴。
除夕夜,灞州府下着鹅毛大雪。
江秋和季怀仁冒着雪跑出去看放烟花,一跑一跳得被风吹落了裘衣的帽子,两个人就用手捂在脑袋上接着跑,穿过庭院,头发果不其然都湿了。
没想到容周行还在前厅里没走。
江秋披着件狐狸毛边的白裘衣进来,被飞雪沾湿的几缕头发散下来搭在毛领上,乌油油地黑,他想从头顶把雪掸下来,可手指一沾到雪,雪就化光了。
季怀仁跟在他身后冲进前厅里,打了个绊差点撞在江秋背上。
容周行在一边叫他“慢点”,季怀仁揉着鼻子从江秋身后钻出来,呲牙咧嘴地冲着江秋一笑,下一刻江秋的手肘已经落在了他的腰上。
一肘子揍得季怀仁“嗷”得一声蹿出去三丈远,正好窜到容周行身边,当场声泪俱下地和容周行扮起了可怜,指着江秋控诉道:“老师,我不是皇子吗,他怎么敢随意殴打我?”
江秋冷笑,笑完他要去把季怀仁搭在容周行肩膀上的手先扒开,但还没迈开步,忽然就不愿意看容周行那样游刃有余地笑眼。
他想把他也拉下水。
江秋眄了眼季怀仁,似笑非笑地说:“你跟老师扮可怜有什么用,老师最喜欢的不是我吗。”
他一口一个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金陵腔调,咬字缓,翘起来的尾音软软糯糯的,不像是在正经说事,像是在跟人撒娇。
容周行被他兜头来了这样一句,眸色都深了。
时间在对视里拉长,浑然不觉的季怀仁从后厅里把早先买好的爆竹翻出来,裹着罩衣在雪地里铺开,留下引线不沾水,放在干燥的石阶上,等着子时时点燃。
江秋把裘衣裹上,也要跟着出去,临走前,他转回了仍然站在廊下的容周行身边,在裘衣的掩盖下扣住了他的手。
“老师。”
“嗯?”
他们的十指一点点交缠在一起,江秋回扣容周行张开的指缝。江秋说:“我刚刚不小心殴打皇子了,你怎么不找我问罪。”
容周行失笑:“还演上了。”
江秋软声软调地说:“公子不替小女子主持公道,恐怕是小女子做得不好,让公子不够喜欢的缘故。我因此好生伤心——”
他骤然松开容周行的手,容周行抓了一把,没抓住他飘然而去的衣摆,就听见那厢江秋跑到了廊下,嘴里却还在演。
“只好暂别公子,另觅新欢了。”
炮竹声响起,新欢炸了个噼里啪啦,江秋和季怀仁追着冒火花的爆竹跑,跑不过了,就倒在雪地里歇脚。
容周行站在廊下,满眼笑意地看他们。
格外坎坷不平的昭文二十五年就此翻篇,新的一年是昭文二十六年,他们的前路还有无尽艰险,只是此刻,炮竹响起,各自背井离乡的三个人聚在一起,也是另一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