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手们焦急地等待中，时间缓慢流逝，他们大多被叫到了台前，这间候车室里仅剩十余人等待出场，恰好下一位就是黎让。
工作人员拿着平板四处张望，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看见隐秘角落里悄悄说话的两人：“黎让。”
“到。”低沉的声音应声回答。
他站起身，拉扯了下被弄出褶皱的衣服，往前走两步背对着身向宋衍挥手道别。
亲眼见证他从慵懒高傲的小猫咪，变成霸气侧漏的老虎，宋衍眉头一挑。
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出他明明只有一米七几，但气场至少两米的原因。
黎让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其他工作人员以及机器设备再次进入隐身状态，选手们又开始聊天打发闲暇或是抓紧时间练习，而宋衍的身边又重归宁静。
宋衍隶属于一个刚成立的小企业，练习生只有十多个，工作人员比练习生人数还要少，每人身兼数职。
他们倾尽全公司之力，也只能争取到大厂牌选秀节目的一个名额，之前被选出参加选秀的练习生跳槽后，公司别无他法，只能矮子里面挑高个。
几番商议，派出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宋衍，公司没对他抱有成团出道的期望，只是指望着他能靠这张脸多多吸引大众的喜爱，提高公司的知名度。
也就是,借此机会给公司……打个广告。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宋妍非彼宋衍，成团十年从始至终都在为舞台奋斗的十八线爱豆，虽然没能从数百位演艺人员中脱颖而出，但业务能力绝对手拿把掐。
宋衍的名字在候场室响起，紧接着工作人员将他引到表演前的准备室，四面八方都隐藏着摄像头。
躲在幕后的节目编辑，高举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请根据自我评判，为自己选择等级，并将对应字母贴在名牌旁。”
宋衍对这可熟了。
他曾经差点与年轻女孩子们竞争选秀，为了再就业，好不容易做好即将成为回锅肉的心理建设，最后因公司所谓的决策改变不了了之。
那些时日里，他每天挤出时间打卡选秀节目，对其中的流程不说精通却也说得上熟悉了，到是没想到这时候能用上。
众人眼中的演艺新人，相当熟练地将黑色的A字母牌贴在身上，过程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的动作显然让在场的工作人员感到小小吃惊，这孩子不论是作弄引人注目的噱头，还是自信心爆棚，都显得自不量力。
宋衍接触到质疑的视线，只是眉头轻佻，不做解释，自顾自地朝着反光的玻璃整理衣装。
这大片黑色玻璃看似是普普通通，实际上背后挤着好几台摄像机，于似乎他略带婴儿肥的相貌毫无保留展露在观众面前。
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单纯无害，完全看不出做他选择时的决绝，更琢磨不透这孩子内心情绪。
这张面容对于所有台前幕后的人都十分陌生，按理说他的五官轮廓相当有记忆点，不应该会被人遗忘，懂行道的人都猜得出他只是初出茅庐的毛小子。
[这小子什么来头，直接走来就选A，不带犹豫的？]
[哪位知情人士透露一下？这是哪家的种子选手啊？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嫩呼呼又有实力的崽崽，妈妈喜欢!]
[霸业传媒？没听说过，哪个犄角卡拉来的，就敢这么嚣张。]
[小伙子不太谦逊啊，别家的大热选手都没敢上来直接选A。]
[提前预料一波丑人作怪剧本。]
[楼上过于偏颇了吧，虽然不知道他实力怎么样，但这张脸绝对不丑吧。您得是长得多优越，才能说出这话。]
[路人实话实说，小伙子颜值确实没得吐槽。]
霸业传媒事先准备的物料都是跳槽那位选手的，所以没有时间也没有成本为宋衍提前预热，就连官方练习生照也是上周才补的，也就造成了只有几个路人颜粉帮小孩说话。
[脸颊肉还挺可爱的，姨姨喜欢，捏捏。]
[楼上窜频了吧，养崽子请移步隔壁。]
宋衍听不见别人的心声，更看不见屏幕上不停滚动的字幕
笑话，他的训练时长比这里有的孩子识字的年份还多，若是这点子信心都没有，那十多年的血泪混杂日常简直就是喂了狗了。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舞台灯光重归暗淡，宋衍抓准时间找好位置，摆出pose。
一首欢快的流行音乐响起，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自由地打开，大幅度地律动着四肢，伴着歌词俏皮地操控着脸部表情。
最后，他转身背对观众席，随后在音乐鼓点停下时回眸看向镜头。
全场的灯光合着观众的掌声打开，宋衍站在舞台中央，冲着为他鼓掌的导师和选手们鞠躬，抬起头时具有攻击性的表情，已然换成了软糯的微笑。
节目发起人晋南尘欣赏了这场表演，心底很是欣慰，经受多番摧残后终于又来了个洗眼睛的崽子。
争气！
等到掌声渐弱，他手持话筒欣慰地看向台上的选手：“很完整的舞蹈，我们先不多做评价。请介绍一下你自己。”
此话一出，已经将对准话筒，准备说话的舞蹈导师华悦遗憾地将手放下。
宋衍没注意到导师们的小动作，站直身体自如地开口：“大家好，我是来自霸业传媒的宋衍，请多多指教。”
晋南尘期待他多讲讲，节目组也给这个光芒四射的男孩多些镜头，没料到选手本人一句话介绍完自己：“没了？”
宋衍回想选秀的流程，实在想不起其中还要说些什么，理不直气不壮地试探着说：“没了？”
晋南尘接触的这个傻孩子询问的视线，心累地快要叹出气来。
忍耐已久的舞蹈导师华悦，可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伸出脑袋穿过两人中间声乐老师程硕，向他提出请求：“晋老师，我可以评价评价了吗？实在忍不住了。”
她皱着眉头，语气哀怨，急切地语气使得在场的众人哄笑。
晋南尘跟着无奈笑完后，恭敬地做出请的手势。
华悦端正身体，迅速进入状态，表达自己对他的欣赏：“你的情绪和肢体都与这首歌曲融合在一起，包括脸部表情也控制得很好，只舞蹈而言，在我看来你已经具备了出道的资质。”
话落停顿，难以置信地扫了眼个人简历，又看向台上的小孩。
“但我有个问题。”她啧了下嘴：“你的练习时长真的只有一个月吗？”
“正规练习培训是在一个月以前开始的，但我对唱跳表演的喜爱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进入公司前，我会常常抽时间自学。”
宋衍真假参半地解释，字里行间洋溢出他凭借对唱跳的喜爱，塑造勤奋努力地学习的形象。
那就说得通了，华悦点头：“看得出你对舞台表演的喜爱，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声乐导师程硕听见了‘唱跳’二字，对他唱歌的表现很好奇：“你刚说很喜欢唱跳，我们已经看到了你的舞蹈实力，不知道你的唱歌功底如何？”
宋衍听此，立刻知道这是希望他唱一段：“我准备了一段清唱。”
实际上，公司为宋衍准备的是首当红爱豆的新歌，可他这会儿把握不住调子，只能另寻对他而言熟悉的歌曲。
“哦？”程硕很惊讶，没想到会有练习生选择清唱：“请开始你的演唱。”
全场安静，宋衍右脚打着节拍，内心默念节奏：“别说什么长大以后，去做你想做的梦，别说明天会更好……”
清亮的嗓音回响在硕大的演播室里，咬词发音都承载着歌手的情感，分明是快乐的曲调，但能却像是在诉说一个悲伤的故事。
歌声停下，大家还留在歌曲塑造的故事里，对音乐研究了二十几年的程硕，比起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更能体会到这首歌，以及歌手之间的感情共鸣。
程硕：“这首歌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宋衍摇头否认：“这是我朋友的歌曲。”
这首歌是宋妍写给在困境中狠狠挣扎的自己以及同类人的，不属于年仅十七还没开始为梦想奋斗的宋衍。
他没继续说下去，程硕也不勉强，每个人都自己难以言说的事情。
程硕转而评价他的表演：“很成熟的一首歌，你的演唱也很精彩，但我是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
他直视宋衍的双眼：“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对自己声音的掌控度不够。你的唱歌技巧非常成熟，甚至超过在场大多数人，但你很明显没能发挥嗓音全部条件。”
现场氛围突然紧张，宋衍的确还没能完全了解这副新嗓子，曾经作为宋妍时适用的技巧在此时显得鸡肋。
但，还没等他组织语言，程硕的表情从肃穆转而变得和善：“我很期待我们一起打磨后你会有怎样的表现。”
宋衍的出现让晋南尘眼前一亮，眼里满是赞赏，见两位导师都做了评价，拿起话筒推动流程：“各位导师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宋衍一个人已经表演两场了，节目组不会想要再给他展现的机会，而且就算导师们让他唱个 rap，也很有可能被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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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掉。他们想着他迄今为止的表现，已经足够决定等级了，便不打算让他展示 rap。
可导师 Jasper 似乎想要在这位选手面前彰显一下存在，痞帅地靠着座椅：“我也有个小小的问题，但宋衍选手可能回答不上。”
比起观众席上那群还未出道的练习生，宋衍可谓是回答问题很全面了，他有自信对刁钻的提问做出妥善的答案。
信心满满地开口：“您请说。”
“你们公司叫做霸业，是有什么背后故事或者远大目标吗？”
“……”这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上，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结合公司管理层的年龄，他也难以理解中二青年的思考方式，但这个想法若是说出来他可能就回不去了。
“我还真不知道。”宋衍开玩笑地提出意见：“这个可以现场连线一下我老板。”
Jasper 装模作样地开始找手机，不忘把话筒一直拿在手中：“我手机呢？哎呦，手机不见了，看来这个好奇心不能满足了。”
他故作遗憾地放弃，但晋南尘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紧接着掏出手机：“Jasper 老师，用我的。”
崭新的手机不容拒绝地递到他面前，一时骑虎难下。
脸上的笑意僵住，手悬在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宋衍站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远远看见了他纠结的眉头以及飘忽不定的手。
宋衍善解人意地暴露出自己的窘迫：“那个。”
在导师们各异的目光下，他挠挠头接着说：“我没有老板的电话。”
霸业传媒的确是一个小公司，但它还没有小到练习生能拥有老板的电话。
这句话像是救星一样出现在 Jasper 灰败的世界里，他立马抓住这束光：“那就没有办法了。”
不等任何人发言，强行 cue 流程：“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晋导师？”
“……”晋南尘第一次和 Jasper 合作，尽管见惯了 rapper 们台上酷炫吊炸天，台下嘴贱但认怂快，依旧很佩服他们跪的速度。
他的内心独白没人知道，面上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嘴角带笑：“那就请宋衍选手选一个心仪的座位。”
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少年慢步走下舞台，仰头看向刺眼的金字塔尖。
坐在高位上的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尽管嘴角的笑意温和，也能看出眼中的熊熊战意。
宋衍平静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只是错觉。他正打算抬脚往金字塔走，众多打量中有两道不容忽视亦熟悉的视线。
早在他出场之前就坐定的高景云，此刻站起来兴奋地冲着他挥手示意。
可当他视线往旁边移时，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
黎让还是保持着一张酷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他那双小巧的眼睛执着地固定在宋衍的身上。
哟，你小子不错嘛，快到本大爷这儿来。
镜头也很会找素材，不停的转换在三人之间，关注着宋衍的选择。
在高景云以为宋衍没看见，准备用手做喇叭呼喊他时，镜头记录下他没有犹豫地径直朝金字塔底端的空位走去。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位相熟的同伴，而是另寻其他位置。正当摄影师觉得这场年轻小伙们无声的争斗结束时，宋衍往后转，冲着两个方向招手。
高景云原本就想找机会跑到他那里去，接收到他的邀请，没有丝毫犹豫地往金字塔下走。
酷帅男孩黎让也不动声色地应下，为躲避镜头狗狗祟祟地穿过人群。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镜头将三人的交易都记录下来，而且还很懂粉丝地将他们的镜头拼接在一起，吸引了大波 CP 粉。
镜头中，两人不分先后，赶在下一位选手来前的空档，占据宋衍身边的位置。
高个儿男孩兴奋地将宋衍拥入怀中，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曾经作为女爱豆,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操守让他恨不得赶紧蹦到百米外。
但作为资深爱豆，他知道角落里的镜头无声地在关爱着友好拥抱小朋友们，他强压着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与高景云轻轻接触后立刻不着痕迹地保持距离。
呆滞缓神间，身旁的人触碰了他一下，宋衍转头，黎让握拳怼着他。
他接触到黎让的神情，眉头一挑，心领神会地伸出拳头。
两拳轻碰，快速分开。
黎让：“表演得特别好。”
话罢转头，目视前方的舞台，又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