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赶上最大的一阵雪了？”窦知辰人真的不怎么样，说了几句，让人一个如坐针毡，一个如芒在背，就不提了，“还在门口碰上了记者？这被拍到有点狼狈吧，不过池崽的形象还是很妙的，林总也帅得毫无负担。”
好容易扒拉进来的雷纳德差点栽个跟头，好半天才转弯悟到窦知辰的弯弯绕绕，颤巍巍问：“什么意思？”
窦知辰一回头看到他：“哇，叔，你这新发型，有人说过特别像个火龙果吗哈哈哈哈哈！”
还在浪，就是不说正事，林聿渊暗暗磨牙。
就是池明澈朋友也不能这么没溜。
窦知辰触到他的眼神，秒怂，说话开始主谓宾齐全：“就……那什么，您别这么瞅我啊，小池什么样您还不清楚吗，都知道您四点到……”
池明澈无奈地不看他，不太想承认，只是抬腿佯装要踢窦知辰，被沈折枫拦下。
林聿渊忽然就觉得呼吸捋顺了些，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妥帖。
像是脊背搭上一只手传导过来体温，是种不太敢期盼的抚慰。
一想到这还是来自池明澈，一些天塌地陷的东西就平平整整归了位。
*
工作人员来叫他们的时候，雷纳德还像个蒸汽炉一样呲呲地冒火气，差点没把林聿渊和池明澈一块吃了。
后来大抵是觉得不能把他俩装进一个肚子里，怒火又集中给了好欺负的池明澈：“老子从澳州度着假！着急忙慌赶过来，担心你个没心没肺的狗崽子！”
在雷纳德看来，林聿渊就是无可救药的混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恐怕还是个智商很高的混蛋。
这混蛋搞出一场命案，觊觎养父家的公司就设计去拿，冷血、严密，又危险。
他现在又想要什么了？
能让他大费周章，抛头露脸。
只能是股权。
说起来，林家也不是没基业，林聿渊一根指头也没动，任由旁支几个十几年功夫败得乱七八糟也没插手，就非要池瑞？是别人家的饭吃的特别香？
但是往事已然这样，重要的是现在林聿渊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大冰山，又不怀好意，然后只要看好池明澈，避其锋芒，惹不起躲得起，就够了。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就长出体贴长辈那根弦了，合着是我在前面打仗，你在后面救人？”新仇旧恨加一块，雷纳德越想越气，阴阳怪气起来愈发没有条理，“玩我呢？”
池明澈：“……”
“老兄。”林聿渊按着耳朵，异常友善地拍拍雷纳德的肩。
雷纳德是想活剐了他又办不到，恶心地一把甩开。
林聿渊心情很好，没和他计较，说道：“到了。”
雷纳德喘着粗气地出了电梯，身后甩着一长串大尾巴似的碎碎骂声。
电梯里剩下几个人谁也没动，不用林聿渊促狭的笑来提醒，他们都知道……
那根本不是他们要去的楼层。
林聿渊喜欢乘胜追击，不信什么穷寇莫追，就喜欢赶尽杀绝，不过还是不太方便在池明澈这里用，觉得他脸色看起来好了些，神情也没刚刚那么尴尬，就绕过窦知辰和沈折枫，和他并肩站着。
池明澈下意识往墙面靠，呼吸慢了一点。
窦知辰眼观鼻鼻观心，沈折枫根本漠不关心。
“头发有点湿。”林聿渊一瞥，侧身，让薄荷和柑橘的味道搅和在一块，抬手轻触：“也有点乱。”
然后在人屏住的呼吸里，笑意淡淡的：“现在好了，形象还是很妙的。”
*
综艺试直播热度空前，《银河纪元》这个超级IP历经十年打磨，从未沉寂，难掩的光芒再一次宣告，这个时代仍然叫“银河纪元”。
除了IP本身的热度之外，几个相关话题也如日中天，某些体质属腥风血雨的嘉宾自然功不可没。
坐在演播厅里，雷纳德已经气麻了，满面讥诮：“哟，一小时没见，林总您还健在呢？手没发炎？咳嗽也好了？脑子没事吧，楼层也记不对？”
腥风血雨1号嘉宾根本没看他，不冷不热道：“还行，没那么脆，至少没因为没人接就哭哭啼啼。”
池明澈：“……”
雷纳德：“……”
林聿渊身子往后微靠，倚着椅背的姿势像比平时少了根筋骨，放松得怪刻意，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实则借着雷纳德肥厚的身躯探出视线，一圈一圈在池明澈身上打转，肆无忌惮，卡在把人看毛的边界上。
池明澈坐得紧绷绷的直，活像在避什么毒物。
他意外地发现不是自己多想了，池明澈就是在躲着他。
不过不是厌恶的避，非要说，是一种没办法的、无可奈何的避，这种举动对别人没有，具有一定唯一性。
看得见就好，有反应就好。
*
直播正式开始，vr先行，整个放映厅变成一个无壁世界，空灵乐声缓缓传来。
《银河纪元》时间线非常漫长，从神创世，到人类摆脱引力束缚，走向宇宙星空深处。
自古神就有四个阵营，流传到现在，四个阵营愈发稳固，也愈发水火不容，每纪元都要爆发一次统治权之争。
而从神陨落开始，地球就被按下了倒计时。
人类是背负着倒计时的种族。
悬浮在空中的倒计时幻影下翻腾着海浪，海中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渊墟，黑得像是贯穿了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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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魆的范围不断扩大，从被一分为二的观众席开始蔓延。
现场人无不下意识站起来，想对抗视觉上的坠落感。
头顶的秒表夺命一样奔走，一颤一颤的细小声音轰鸣在耳膜上，密闭感和压迫感把神经都浸满磨细，冰冷的海水好像在肺部凌虐……
林聿渊和池明澈也被分在两边，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倒计时像把雪亮的利刃，将人的脸色映照得惨白。
池明澈抿紧了嘴唇，出神似的盯了会脚下，成了他这半边唯一没躲的人。
再一回神，巨大的空无便席卷过来，他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林聿渊完全没把这令人窒息的深黑当回事，小打小闹，发病的感觉比这真实得多，他一脚踏上禁区，生生拉进和两人的距离，朝池明澈伸出手。
在池明澈眼里，林聿渊此刻就是炫目的像素块世界里唯一鲜活的真人，那只伸向他的手却在要碰到他时微微顿住了。
就这片刻，阴影急速晃过，好像要把这个无视危险的人涂抹掉。
像被蛊惑了似的，他猛地一抓，几乎有点不管不顾的意味。
黑渊时代，被生存和利益裹挟，正邪早已不那么分明，谁庇护谁也早就不再看信仰，而是随协议和神血人的心意。
四大阵营，数十个家族，在每百年一个的纪元争夺战里明争暗斗，获胜的阵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其所庇佑的民族也会在这些年限里多出一些气运。
一个低沉的男声娓娓道来，配上恢弘的背景音，古朴神秘的建筑在眼前拔地而起又轰然倒塌，尘埃滚浪般扑上来。
场景一换，黄沙退去，纪晴词已经和纪渊司靠在一起，就像海报那样，共同守卫几乎被冰雪掩埋的人类基地。
现在是地球存活的最后一个纪元，银河纪元。
是西方流失阵营把持世界的第五百个人类年。
这样下去，人类文明最后的遗民就是东流选择庇护的那波了。
血脉似乎导出了必然，然而际遇却给人留下命运悬而未决的缺口，秘境开启，蕴含了可以逆转统治地位的力量。
角色们把手叠在一起，武器也乒乒乓乓地撞在一起，纪渊司长刀划过天际，再上面是弯月一样的纪晴词守护能力。
空中最后浮现几个大字，“collapse审定”，稳稳地很安心。
沈折枫把手伸到窦知辰跟前，窦知辰却惊喜地和谈应希对手去了。
雷纳德暗暗握了握拳，非常骄傲压制住了中二冲动，突然想到，池明澈也是这些中二少年的一员来着，原来看到这个手势必做。
他想，这些幼稚鬼啊……勉为其难地陪陪小鬼吧。
他伸出一只手，紧接着眼球差点脱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