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狐妖寄生
    书房中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闻别暮拾起那本日记后,他坐在秋千上,一页一页翻阅。

    楼闵乐站在闻别暮身后,耐心地等着这小孩看完。

    日记前半部分都是在讲他们一家的日常,闻别暮翻的很快,脸上却浮现出少许落寞。

    那毕竟是他的父母,这里面承载的,不仅仅是阿爹的回忆,还有闻别暮对他们少许的印象。

    日记很厚,但往后翻,有些地方有撕去纸页的锯齿状。

    阿爹的字迹越来越潦草,看得出来写日记的人心情很烦躁。闻别暮向后一翻,字体变得清秀娟丽,像是阿娘写的。

    “家主让我们去帮助那位大人,我们明知这事儿是不对的,为了阿朝,我们不得不去。阿弟也劝说我们不要去,他说后果我们没办法承担。

    那只毕方也来了,它真烦。”

    闻别暮猛地将日记合上,他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鼻尖微红。

    “怎么了?”楼闵乐不明所以。

    闻别暮沉默片刻,他脑中一片混沌,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日记中那些话深深刻在他脑中,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说为了自己,他们不得不去?那位大人又是谁?还有阿娘笔下的毕方又是谁?

    闻别暮压根没想到楼闵乐身上去,他闭上眼,将日记上的文字,牢牢记在脑中。手中燃起一团火,日记被火焰吞噬,化作一片灰烬。

    这上面的东西,绝对不允许被任何人看见。

    闻别暮心中蓦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闻别暮后颈处传来一阵灼痛,他不知道自己脖上肌肤赤红一片,只不耐烦地抬手挠了一下。

    楼闵乐扣住闻别暮的手,他看着那块皮肤下,蠕动着的东西,瞳色一瞬间变成了金色,又在刹那间恢复原来的颜色。而那东西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

    楼闵乐松开手,正巧有一片槐树叶落下,他将槐树叶拽进手中,轻声道:“你手上还有灰,脏。”

    闻别暮立即收回手,不动声色地用手帕将手擦干净。

    兴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楼闵乐问道:“你两个师兄,为何还不到?”

    那个来报信的小姑娘依旧站在门边,他们这些闻家弟子好像只有一根筋,干完自己的本职工作,却还是傻傻站在原地。非得等其他人发令他们才动。

    小姑娘听见楼闵乐的问题,抖着声音道:“我来的时候,好像听说,有只狐妖发了狂。”

    闻别暮脸色骤然沉下,眸中藏着晦暗的情绪:“你刚才怎么不说?”

    小姑娘被吓住了,眼底涌出泪光,她小声道:“家主说您脾气不好,让我别急着说。”

    这该死的闻昇。

    闻别暮正要冲出去,他被楼闵乐一把拉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楼闵乐将他拦腰抱起,腾空飞起。

    火红的羽翼在楼闵乐身后展开,羽毛尾端跳跃着细碎的火,火尾散发着微弱的青光。楼闵乐身后闪现出一个巨大的图腾,闻别暮和那姑娘都还没看清,图腾便消失在空中。

    和楼闵乐手心的凉意不同,他身上倒是很温暖,还散发出一股能平息人的味道,像清晨的山林般。

    闻别暮还没回过神来,他就被楼闵乐放下,稳稳站在地上。

    小姑娘口中的狐妖发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闻昇癫狂地坐在地上,他披头散发,目光阴狠。

    闻别暮那两位师兄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两人有些狼狈,看起来有些招架不住。闻子然啐出一口血沫,他手中的朱雀笔没有原来的光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印住了。

    余光注意到师尊和师弟来了,宴无究脸上的紧张消散不少:“师尊,这老头吸收了狐妖,现在就成这副模样了。”

    原本是要将狐妖送去镇妖塔,能有人提前解决这狐妖自然是没问题的,可坏就坏在,解决狐妖的人是闻昇这个老头。

    闻别暮知道,能在现在还坐在闻家家主这个位置上,闻昇是有自己的实力,邪门歪道他肯定也用了不少。

    闻昇想要修为更上一层楼,他看中了狐妖的修为,趁闻子然和宴无究他们不备,将狐妖炼化。

    闻别暮手心发麻,他隐隐看见闻昇背后萦绕着成百上千的冤魂。那些冤魂紧紧贴着那个老头,他们迫切地想要钻进闻昇的身体中,想要抢占这具早已成为空壳的躯体。

    闻别暮抚着身旁的树,指尖要嵌进树皮,从他的指甲缝中沥出丝丝血迹。他闭上眼,强忍下冒上喉咙中的苦汁。

    太恶心了,不管什么时候,闻家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他恶心。

    “见多了,就不会恶心了。”楼闵乐声音从闻别暮头顶传来,他说话慢悠悠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身上沾了些弘鸢的妖气,自然看得见那些东西。”

    狐妖的身形突然出现在闻昇头顶,它的冤魂脱颖而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中闪烁。

    闻子然和宴无究他们看不见那些黑影,他们只能看见闻昇眼瞳扩散,黑色的眼珠几乎要占据整双眼睛。随后,闻昇的头发被莫名的力量带起,头皮已经被扯白,他艰难地仰起头,身体中的脉络在不断地涌动。

    “啊啊啊!”闻昇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他骨骼不断地挤压又松开,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

    闻子然和宴无究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闻昇的方向跳去。朱雀笔在闻子然手中重新而短暂地焕发出白色的光芒,一条黑龙化作实形,它载着闻子然冲向闻昇。宴无究手中的扇子飞出去,扇起的飓风绕着闻昇飞了一圈,卷起厚重的沙土。

    闻子然双手交叉,手指不断变换,一个封印初成雏形。

    宴无究将扇子向下一压,封印艰难,但还是不断地向下。

    楼闵乐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会这么莽撞地就冲了上去。就看一眼,楼闵乐就知道,这封印成不了。

    如果这封印对付闻昇这个人还成,对付他身后那万千冤魂,这可就不够了。

    果不其然,封印将落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封印弹开,宴无究和闻子然被强大的力量弹到空中,即将被那力量拍在地上的时候,楼闵乐不慌不忙地将宴无究落下的扇子向前一挥。扇上的羽毛飞出,将两位轻柔地放在地上。

    闻子然面色难看:“不应该啊,他怎么能挣脱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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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无究明显受了内伤,他想得没有闻子然那么多,空有一身力气:“谁知道呢,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杀不杀的,多凶残。”楼闵乐将折扇拍在手上,他看着因为被反噬而极为痛苦的闻昇,脸上是对他的鄙夷:“这种人,他早就没救了。”

    闻昇面容扭曲,头发迅速变白,他现在连抬手抱脑袋都做不了。闻昇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黑色,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伤口。

    闻别暮看见,闻昇身后的冤魂开始缓缓消散,和王小四那次一样,也像方才自己烧日记时那样的灰烬。

    那些冤魂最后剩下的,居然是狐妖。

    狐妖的魂魄却是有九尾,它绕着闻昇转了一圈,低下头伸出利爪抓向闻昇的脑袋。

    闻昇的灵魂竟是被他硬生生扯了出来,闻昇发出尖锐的叫喊声,他的灵魂只来得及惊恐地看一眼狐妖,便随同那些冤魂消散。

    闻别暮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抚着胸口,将那种难以描述的情感压下去,冷声道:“没能折磨他,真是可惜。”

    他看见了,在闻昇被狐妖占据身体的时候,他那位好衔小叔,正站在长老堂的柱子后,冷眼望着自己的父亲。

    也算是罪有应得。

    闻别暮想,这么一个被自己宠爱的儿子,到这个时候也只是袖手旁观。闻昇无论是做父亲还是家主,都太失败了。

    被狐妖占据身体的“闻昇”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他那具痀偻承蜩的躯体,在顷刻间就变得年轻起来。

    狐妖的眼睛变成骇人的竖瞳,它阴森森地对着闻别暮他们笑了。

    闻子然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情况?”

    闻别暮捂着嘴咳了几声,虽然难受,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狐妖占据了他的身体。”

    狐妖适应了这具身体,它仰天长啸,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在自己灵魂中穿梭。

    这股力量不是在逼迫它,反而是在滋养它。

    这感觉真不错,也难怪它的前辈们都想找一副人类的躯体来修炼。

    “小妖,别挣扎。”楼闵乐脸上神色微妙,他朱唇微启,语气严厉。

    得了好处的狐妖哪里听的进去楼闵乐的话,它哈哈大笑起来,“你凭什么命令我?挣扎?哈哈……真是可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为了修行,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妖,你们不制裁。我不过是借用了他的躯体,你们一个二个,怎么就想着来制服我呢?”

    狐妖苦笑一声,它抬眼恶狠狠地盯着楼闵乐:“我讨厌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大妖!”

    话音刚落,狐妖竟然直接冲着闻别暮而去。

    闻别暮侧身躲开,却被狐妖伸出的爪子刮到了下颌。

    一道血痕出现,闻别暮咽下一口唾沫,牵动伤口附近,有种钻心的疼痛。

    狐妖用着闻昇那张脸,用舌头舔了一下伸出的爪子,看起来更令人恶心。

    闻别暮实在忍不住,他闭上眼不去看狐妖,身边是不知何时回来的将弋。

    将弋满脸神清气爽,他站在闻别暮身旁,懒懒散散地伸懒腰:“主人,区区一只妖而已,我相信你能解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