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境中故人
    不知道将弋哪里来的自信,相信闻别暮可以凭一己之力除掉狐妖。不过,闻别暮脸上看起来是跃跃欲试。

    楼闵乐注视闻别暮,并不觉得闻别暮会不敌狐妖。先不说闻别暮手中有将弋剑这样的上古神剑,闻别暮的实力比另外两个强,也更加深思熟虑一些。

    将弋剑飞到闻别暮身后,将弋身形消散,他重新回到剑身中。

    闻别暮深吸一口气,剑落在他手中,周身似有金光闪烁。

    狐妖那双眼眸阴沉沉的,它不但有自己的记忆,还继承了这副身体记忆。狐妖知道闻昇为什么会这么针对闻别暮。

    狐妖头顶浮现出一片乌黑的光,它身后九条尾巴的虚影散发出诡异红色光点。

    闻子然从地上爬起来,他想要站在闻别暮身旁,却被楼闵乐挡住。宽大的红色衣袖遮住闻子然的视线,闻子然疑惑地抬眼盯着楼闵乐。

    楼闵乐突然问道:“你们平时是不是,很少和闻别暮合作?”

    在王家坝的时候,楼闵乐就看出来,他们三个配合的不是很默契。

    闻别暮像一头孤狼,不知道如何去适应宴无究的协助。可偏偏,这三人里面,唯一能近攻的也只有闻别暮一人。

    闻子然低下头,他纠结道:“其实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和他合作,别暮他,很多时候都是藏着掖着的。”

    闻别暮带了一些他在荧惑星君门下时的坏习惯。二长老门下的女孩们大多不愿意和一个男孩相处,即使闻别暮在那儿只待了短短几年,却还是养成了有什么事就自己做的习惯。

    谈话间,闻别暮和狐妖又硬碰硬上了。

    狐妖最擅长是媚术,闻别暮和它对上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它的眼睛。可这偏偏就给了狐妖机会,借着闻别暮的视角盲区,爪子朝着闻别暮背后抓去。

    宴无究将刚飞回自己手中的凤翎羽扇又扔了出去,羽扇被一爪子扇飞,几片羽毛从空中缓缓落下。

    看见这一幕,楼闵乐默然,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两位师兄倒是挺乐于助人,而闻别暮,就是个自己闷头往前冲的性格。

    楼闵乐脑中闪过什么画面,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来确切是什么。

    闻别暮一只手撑着在地上,抵挡住狐妖扇过来的另一只爪子。少年的腰身向下略塌,琥珀瞳中带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凌厉,在狐妖还没来得及收回爪子的时候,闻别暮用将弋剑硬生生砍断了狐妖一只手臂。

    狐妖竖瞳变成一条细缝,他鼻子紧紧皱成一团,痛苦地盯了一眼鲜血淋漓的断臂。那血液如同灵山上那片妖冶的凤凰花,在地面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周围来了许多闻家弟子,他们本来想上前帮助狐妖,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不是狐妖,而是他们的家主。

    闻衔拦住他们,高声道:“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主了,他被狐妖寄生了,帮与不帮,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说完,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子们便都不动。

    狐妖冷冷扫视周围一圈,丝毫不慌张。

    “你还真是和这位心狠手辣的大人想的一样。”狐妖说出这番耐人寻味的话。

    闻别暮才不管狐妖要说了什么,他深知,对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扰乱他的心境。

    也多亏了荧惑师尊,闻别暮想,他在这个时候才不会像以前那样,犯那个会致命的错。

    闻别暮眼中十分警惕,他死死盯着狐妖的脚,关注着对方的动向。

    楼闵乐收回目光你有点搞不清楚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个小孩,不学会信任别人,怎么能够在更危险的时候活下去。

    闻子然踌躇片刻,他双手叠放,对着楼闵乐鞠了个躬:“师尊,别暮他从小心思就细腻,以前在闻家宫他是受尽了欺负。他本来就不太爱相信别人。”

    听见闻子然所说,楼闵乐着实惊讶了一会儿。那闻别暮这么相信自己是为什么?

    闻别暮将手中的剑向上一抛,他正准备去接的时候,狐妖却是纵身一跃。

    血滴在闻别暮额上,他下意识抬头。

    狐妖对着闻别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它黄瞳一亮,施展了狐族最引以为傲的幻术。

    闻别暮暗叫不好,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无知无觉地带入幻境。

    依旧是站在原地,闻别暮猜,在王家坝,他和师尊被拉入的那个幻境,就是弘鸢借助狐妖的力量将他带进去。

    本来还有些喧哗的闻家宫,在一刹那间就变得极为安静。周围一切变得灰扑扑,好像被蒙上一层记忆的纱,像极了陈旧的家具。

    闻别暮眼睛有些肿胀,他抬手揉眼,渔翁看见身旁走过一位窈窕的女人。

    “阿娘……”闻别暮呢喃道。

    那女人果真就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闻别暮知道这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跟着那女人的脚步走去。

    阿娘在槐树下站着,她背对着闻别暮,用锄头在树下挖着土。槐树还没有闻别暮记忆中那么高大,树上的树叶也没有那么的茂密。

    闻别暮踉跄着走向前,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旧人。

    阿娘的锄头碰到了一个硬的东西,她放下锄头,将埋在土中的木盒抱出来。

    木盒被女人轻柔地打开,她将里面的长命锁取出来,纤细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上面的灰尘。

    闻别暮突然觉得脸上凉凉,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能在幻境中再见阿娘一面,纵使自己知道这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去抱一抱的冲动。

    可接下来女人说的话,却是让闻别暮硬生生停下手中的动作,闻别暮如坠冰窖。

    阿娘将长命锁狠狠地砸在地上:“什么长命锁,根本护不住我儿的命。凭什么凤凰这么威风?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什么叫护不住命?闻别暮在心中呐喊,自己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阿娘凄惨地笑了一下,她又跪在地上,将长命锁放在胸口,神神叨叨地念着:“要是此行顺利,我儿未来一定要平平安安。凤凰,凤凰,你可别想好过。”

    这时,闻别暮才发现了不对。他身上好像出现了和师尊一样的状况。

    师尊出生在凤凰陨落时期,而自己在这之后很久才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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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幻境中,阿娘却会提到凤凰?这究竟是狐妖捏造出来的,还是它在闻昇脑中所知道的信息。

    闻别暮跌倒在那棵槐树旁,他想不明白。

    眼前一阵模糊,闻别暮听见阿娘离开的脚步声,他想站起来追,脚下一软却又是倒了下去。

    还没来的站起来,闻别暮又在幻境中听见师尊的声音。

    “别暮,怎么哭了?”

    闻别暮刚想擦眼泪,却被幻境中那人用指腹将眼泪擦去。

    闻别暮愣住了,他一把将那人的手挥开。

    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却做出了和师尊大相径庭的行为。

    闻别暮脸上的仇视藏不住,他挥开“楼闵乐”的手,恶狠狠道:“一个虚假的人,别碰我!”

    “楼闵乐”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他将手放在眼角的那颗痣上,有些萎靡道:“别暮,师尊不知道做错什么,何必这么对我呢?”

    声音清冷,语气也和师尊一样,那么温柔。

    闻别暮避开眼,强忍着不把自己的视线落在这位师尊身上。

    “楼闵乐”走近几步,将双手放在闻别暮脸颊上,他捧起对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最喜欢师尊了吗?怎么做出这样的表情?”

    闻别暮深吸一口气,这绝对不是师尊,师尊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将弋剑出鞘,那一剑直接贯穿了对方的身体。

    预想中的,“楼闵乐”化作光点消散,血腥的场面并未出现。

    闻别暮面上的神情很淡,他嘴角微微动,冷笑了一声。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温柔也不是真的。

    在幻境之外,闻别暮和狐妖同时僵持住,两人都一动不动。

    趁着这个时机,闻子然想要再试着封印狐妖。

    楼闵乐再次把他拦住,语气中带了些无奈:“你怎么这么冲动?”

    闻子然有些焦急:“可现在不是好时机吗?”

    楼闵乐叹气,现在这些小孩,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闻别暮现在在狐妖的幻境中,你把狐妖封印,你师弟也会受到影响。”

    这边是拦住了,但闻家还有许多弟子,他们可不听楼闵乐的劝,一个二个提着剑就想上前。

    狂风吹起,楼闵乐身后浮现出巨大的凤凰图腾,他在心中默念口诀,眼瞳化作金色,一道罡气从他身边射出,将那些扑上去的弟子们全部弹开。

    一直站在后面不动的闻衔在这时候有了反应,他脸上还带着刚才将弋留下的伤痕。

    闻衔扶起一个倒在自己身旁的弟子:“启明星君是什么意思?”

    楼闵乐面若冰霜,他脑中突然涌入一些记忆,眼前所见的事物再次成为重影。楼闵乐强撑着自己,以闻别暮为中心展开结界。

    楼闵乐食指点上眉心,那浮现的印记消失不见。

    楼闵乐沉声道:“一介凡人而已,也敢与灵山的人作对。我看你是不想活。”

    闻衔脸色微妙,他手上握着三把飞镖,黝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杀气。

    还真是讨厌,这群道貌岸然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