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下坠的感觉极为不妙,背部遭受的巨大冲击感觉要把慕歌整个人身给撞个稀碎,四肢的疼痛令他呼号不止,风声和海啸将他的呼救声完全覆盖,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入海的前一刻他用内丹封锁所有的息元,被迫令自己幻化回鱼的本体。巨大的海浪令他无法翻身,为了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他选择放松身躯,鱼尾轻摆,随波逐流。月坠之后的海潮变得温暖和蔼,令他不由自主地在温柔的海面上睡上一觉。
好在他还记得蓬莱的方向,醒来后往回游的路途畅通无阻,即将靠岸时却困难重重。
慕歌的鱼身是极丑的,丑到他自己都无法直视的地步,圆头扁身短尾,灰不溜秋的身子,稀疏斑驳的鳞片,眼睛小而无神,嘴巴大腮帮子阔,他可谓是这海面上数一数二的小丑鱼。
可他化身少年却是一副得天独厚般的美相。浓眉大眼,长鼻小嘴,五官不算完美,可也俊朗英气,少年感十足,起初因为乱吃乱嚼,导致两颊发肿,两块肥肉压得整张脸显得疲态,后来学习了辟谷之术,控制了口舌之欲,一年半载不曾进食,两颊肉感渐失,皮骨贴合在一起,整张脸才算真正的长成。
因为难以置信自己的蜕变,他曾数月一天三次在水镜前观赏自己的美颜,看多久都不会腻,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满意自己的人形。正因如此,他有多喜欢自己的人相,就有多讨厌自己的鱼体。
此时的岛岸上已有靠岸的海船,来往的人群目不暇接,身上的千变万化也不起效力,他怎么有胆在此时露面。
他躲在一棵参天的槐树之下,躺在树根上大口喘息着,他想好好睡一觉,等自己精力见涨,再利用内丹释放息元恢复人身。
无奈,岛上有只白鹤看到了他,闲无所事,就朝他飞了过来,立在一棵槐树上,姿态优雅,光彩熠熠。
慕歌这时也看到了白鹤,他有些难堪,忙不迭捡了几片叶子把自己的脸遮了个严实。
鹤化人首鹤身,不假思索直接飞停到他身边,明知故问地笑唤道:“小丑鱼,看见我你藏着做甚?你长得这么丑,我才不吃你。”
他笑说鱼丑,其实自己也不算俊美,长发羊须,细长眼,细长眉,细长嘴,窄窄一张脸上三条线,观感逼仄。不过对比一下慕歌,他倒真还算好一点。
闻言,慕歌甚羞恼,他把叶子一扔,折起鱼尾,站了起来。他仰视比他高上两三个鱼头的白鹤,火气上头道:
“呸呸呸!什么丑鱼,我是仙鱼,呸!我是鱼仙!”
慕歌争论时鱼肚子一鼓一鼓,腮帮子也呼扇呼扇,模样可谓滑稽,白鹤对此忍俊不禁,他仰着喉咙哂笑好一阵,笑声可谓响彻云霄,慕歌惯性地把鱼鳍搭在鱼鳃上,踮着尾巴跳到一边。
白鹤还在笑,慕歌心想捡块石头砸他,可到底没有真动手,也就只是目露凶光。他说服自己不动手的理由有二,一来呢,自己灵力尚在恢复,一切有心无力,二来呢,对精灵动手,以大欺小,有失他仙鱼鱼仙的身份。
就为了这个仙字,他选择不跟他这凡精尘怪大动干戈。
他想躲到幽深静寂之地,心心念念向山林,可鱼究竟离不开水,他要走也不肯走太远,一直在海岸边徘徊。白鹤过于无聊,竟开始了一路的追随。
鹤跟在鱼后面,关切地问道:“小丑鱼,你素来都以人相示众,如今竟有意化回原形,究竟所为何事?莫不是遭遇到了海兽?还是说你当人当腻了?想回海里去了?”
慕歌被问得烦了,他一声不吭,头也不回,跳得越发快了,他本可以回海里去,可他一心想着快快化回人形,回海里可别耽误复元的时机。
鹤喋喋不休,慕歌转身看着他,鼓气拧神道:”风枢,你嘴可真碎。高人少语,仙鹤不鸣,你说这么多,可真耗费修为。”
灵鹤风枢听得出此话言外之意是说自己修为不高,登不得仙级。对此,他不仅不恼,反倒挺认同这一说法。因为自己修为着实不行,好在自己对仙级不甚在乎。
风枢不喜欢仙,在他印象里,仙都自恃清高,毫不通情达理,他自认为,与其让自己变成那般长命千百岁的冷血动物,还不如究其一生当一只逍遥快活的山精野怪。
直到他遇见了慕歌,这个有血有肉,会蹦会跳的小鱼仙。慕歌与其他高高在上的仙可真不一样,少年感充盈,活人味十足,会笑会哭会闹,会生气还会斗嘴,这可真好玩。
风枢没有朋友,他的乐趣除了飞翔就是招惹慕歌。他想和慕歌交朋友,可慕歌是仙,他只是精灵,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与慕歌之间,有一条无形的,无法飞跃的河。
兜兜转转好一阵,光盯着慕歌鱼身上看也实在没趣,风枢左左右右巡视了一番,总算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点,他放眼鱼尾巴上裹着的纱衣,道:”你身上裹的可是树太婆的千变万化?”
慕歌有些烦他,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即这么答,那肯定就是了。
风枢道:“嗐,那树太婆又拿这件破衣服唬人了。你能变回丑鱼身,想也正是拜这残衣所赐了。”
白鹤似乎知道些什么,慕歌这时回过身来,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断定我变回鱼身是因为千变外化?”
风枢心计得逞,他嬉笑道:“还千变万化呢,天庭上不要的破烂,那树太婆当件宝贝一样。”继而解释:“这是织女的残衣,法效微薄,能变化什么,变化多久,都是要靠变化者的能力来定论。若能力不行还强行维持变化,这法衣就会失灵,变化者的息元也会受损。到头来就只有两败俱伤。对了,你穿这破烂去做什么了?”
慕歌不回答他,他装作没听见,转到一边。他对于风枢说的话半信半疑,自己化为鱼身是情非得已,保命要紧。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内息确实有些不畅,难道真如他所说?可就算真是这千变万化的副作用,这法衣毕竟是自己向树婆婆求要,现在再去追究法衣的错误,简直倒打一耙,实在不妥。
当务之急,是变回人身。他把千变万化放置一旁,再次默念咒诀,内息依然滞涩,一次接着两次,因为心切,一下子费了太多神,致使自己头晕目眩,尾巴立不住,打了几下撇,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他只是头晕,并不曾昏迷,倒在地上的时候,双目半开未阖,他扑腾几下还起不来,干脆在哪跌倒就在哪躺下,在他无意翻身的时刻,依稀看见,风枢垂首打量了自己好一阵,这家伙还在嘲笑他,慕歌不喜欢他的笑,捂不住耳朵,他就选择闭上眼睛,在他闭眼之后,只听得风枢的笑声渐渐远去,再之后,周围又是一片寂籁。
他在慕仙宫里醒来时,身畔陪伴的人是闭门多日的慕宁。此时他的身心已经彻底恢复了,他睁眼看着慕宁,慕宁整个人消瘦不少,脸色憔悴,眼神涣散,正失神地思考些什么。
他低低唤了一声:“阿姐。”
慕宁这才抬起头来,关切地凑过身去,问道:“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昨夜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化回鱼身的?你都做了些什么?”
慕宁好一通问,慕歌却一字未听。他急急忙忙坐起身来,一把把慕宁捞进怀里,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地说:“阿姐,阿姐,你终于肯理我了!”
慕宁回抱住他,语气温柔地说:“我是你阿姐,你是我阿弟,我怎么会不理你呢。”她直视慕歌的双目,问道:“你告诉我,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是风枢把你送回来的?”
“风枢”慕歌讷怔片刻,继而醒悟,他微低双眸,自道:“就算是他嘲笑我的赔礼了。”
趁着姐弟情深之际,慕宁心态平和之时,慕歌赶紧追问道:“先不管这些了,阿姐,你这几日是怎么了?你去云庭到底遇到了什么,是不是许山君,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桃华姐说你是因为许山君才变成这样的!”
但闻许山君,慕宁脸色一沉,舍去慕歌的怀抱,慢慢移开自己,起身走到一旁,起初还只是不言不语,一个人面着墙壁冷冷地站着,就在慕歌还欲开口之际,她竟双掌掩面,低低哭泣起来。
此情此景令慕歌顾不得自己,他从床上跳起来,三步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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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赶到慕宁身前,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定数——许山君真的欺负了阿姐。于是,他一表为弟的风范,攥拳瞪目,张口就来:“阿姐,你放心,我这就去想办法上云庭,找许山君算账。”
他义愤填膺,气势汹汹,才转过身迈开步,就被慕宁一手牵了回去。
慕宁泣声不止,她解释:“许山君…许山君不曾欺负我,是,是我自己…”
一说到许山君,她即泣不成声,咬着粉唇,流着露泪,简直一个梨花带雨,怎么看都像许山君欺负了她,可她偏要解释:“许山君他很好,是我自己……”
她一度哽咽,快要说不下去了,慕歌等不急了,他说:“阿姐,你说他没有欺负你,那你为何哭泣?你就不要为他解释了,我会想办法让他给你道歉的。”
慕宁牵住慕歌不松手,她紧摇着头,道:“他没有欺负我…他都不理我。”
后面一句缩减了音量,夹杂着哽咽声,慕歌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把耳朵凑过去,问:“是他什么?他怎么你了?”
慕宁似乎不甚愿意摆上明面,她面向一边,凝视山屏上一缕灼眼的光,嗫嚅道:“他不理我,我怎么靠近他,他都不理我,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看都不看我一眼………”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浑像一棵迎风易折的细柳,一朵初临秋意的池荷,脆弱,枯瘦,凄凄切切。
慕歌观察慕宁的情态,对于她说的话半信半疑,于此同时在心里,也不禁萌生出一个念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单相思吗?”
他回想起从前的慕宁,恃美扬威,泼辣骄傲,就因为被岛上生灵赞举“蓬莱第一美仙”,她走起路来都是仰起头,踮起脚尖的。她生辰那日,翠鸟为她鸣唱,她可以毫无顾虑地责说难听。中秋那日,生来就应该开放在午夜的萤花就因为她的一句“想要看萤花迎着朝阳盛开。”一簇簇顶着烈阳,不惜被日光灼烧身躯,尽数开放在她眼前。可她呢,只看了一眼,且只一眼,就因为烈日毒辣,撑着伞急急跑开。萤花赴火一瞬,都不能换她一笑。
而现在呢,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慕宁慕仙子,也能因为一个许山君,泪流满面,自怨自艾。
慕歌小心扶着慕宁坐到床边上,以掌为扇给她扇着扇子,不管有用没用,他自觉这也算安慰的一种。
慕宁抽出帕子抹了泪,把积攒多日的幽怨心结徐徐道出:“那日我在百花会上与许山君相逢,就心慕于他了。为了得他瞩目,我在花会上自荐一舞,无时无刻不有意向他身边去,我抛花,斟酒,做了许多我不该做的事情,为了他,我都忘了自己蓬莱仙的身份,而他呢,自始至终,无动于衷,他的眼睛永远在自己的面前的杯盏之中,无论我怎么做,他就是不看我,我本以为他仙质清高,不恋花红绿柳,可,可偏偏又有一个粉裙女仙给他斟酒,他竟毫不犹豫一手将她揽入怀中!”
说到此时,慕宁的双眼已经完全地红了,她眼里不仅有泪水,还有怒火。
看她此情此态,慕歌终于肯相信她讲的都是真的了,他心里的“许山君欺负人”的定论翻了篇。他松下心弦,看慕宁这因爱生恨的模样,他也接不住什么话。不过看慕宁被相思病害成这样,慕歌又想到了许山君推他下云端的那一刻,他看见那男人的目光是那般的幽邃阴暗,下手又是那么的果断绝情,结合慕宁所述,这仙再厉害又能是什么好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云端至海千万丈,自己犹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慕仙宫,想来修为也是可以的。
海上的渡船一艘接一艘地远去了,慕宁又哭倒在了床榻之上,慕歌劝无好劝,他放眼琉璃窗外渗血的夕阳,直觉昨夜的一切简直像梦,像一簇浪花,像,一颗流星。
眼前慕宁的哭泣声不假,今日的遭遇也不假,似梦非梦,说到底,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怪许山君。慕歌将许山君名号喃喃数遭,倏地将左掌右拳相击,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不就是个许山君嘛,别让我再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