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把卡维一个人放在家里,的确有些冒险,虽然艾尔海森在第一趴结束就往回赶了,但还是在地板上看到了个喝的烂醉的卡维。
餐桌、圆几、地板、甚至厨房料理台上,都是空了的酒瓶,西班牙到处都是劣质的红酒,两三欧就能买上一瓶,艾尔海森尝过一次便不再买了,酸涩得几乎让他下不了嘴,但现在眼下都是。
他看着卡维泛红的脸颊,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是褶皱,甚至还有一些樱桃红的水印滴在胸口。艾尔海森四周看了看,最终在沙发腿那里找到了红酒杯,这是他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在家居店里买的,当时售货员为了推销它,拿了两个这样的宽口郁金香杯互相敲击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悠扬,他才买了下来。
艾尔海森跨过卡维,走到了沙发腿边,弯腰捡起了红酒杯,他说不清自己有没有生气,但觉得如果卡维时常会有这样状态的话,还是早点搬走得好,他不希望家里住个酗酒的醉鬼,这让他觉得家里的味道很难闻。
终于收拾完地上瓶子的时候,艾尔海森拿着那个装着瓶子的箱子进了厨房,刚刚心里还想着,要怎么和卡维说以后就不要住在这了,但当他看到灶台上,还有另一只被拿出来的,干净的、没被用过的红酒杯时,却不再往下想下去了。
他是想和自己喝两杯吧,艾尔海森想。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打招呼就晚回来,卡维生气了?
思及至此,艾尔海森无法不再顾及那个躺在地板上的人,如果就这么睡一晚的话,他一定会着凉的,到时候再发烧,再让他离开这里就更棘手了。
他走到卡维身边,先用脚背踹了踹他。
“卡维,醒醒。”
地上的人好像被打扰了美梦,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耐烦。
“起来,别在地上睡。”艾尔海森又踹了他两下。
“嗯……别吵……”卡维呢喃着,似乎并没有听到艾尔海森说话。
艾尔海森拿卡维没办法,只好顿了下去,用手背去拍他的脸,刚洗过手的手背带着点凉意,碰到卡维的一瞬间,卡维瑟缩了一下,想要拍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反而伸过手抚上了他另外一边的脸颊。
喝了酒的人,脸上真烫啊。
可能因为手心的温度要比手背高一些,卡维这次没有躲,反而蹭了上来,艾尔海森的手刚想往回收一些,却没想到卡维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卡维轻声说道,“别走了,前面太危险了。”
艾尔海森皱眉,顺着他的话问,“前面有什么?”
“前面有、有火,很烫,别走,别走。”
卡维眉头紧皱,说话的样子却很着急,握着艾尔海森的手越来越紧,“别走,别去那里,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
他这时候才看到,卡维长曲的眼睫毛下,已经有了些泪水,他睫毛颤动,鼻翼也忍不住翕合着,抓着艾尔海森的手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肤里,艾尔海森尝试往回抽,可怎么也抽不动。
艾尔海森叹了口气,索性坐在了地板上,任由卡维抓着自己的手,躺在地板上的醉汉在呜咽,可他即使哭的时候,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别走,留下来。
他发现卡维好像怎么都停不下来,于是伸了另外一只手,挑开了卡维额头上被汗打湿的碎发,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然后一句一句回答他的请求。
“不走,就在这里,我在这里,不走,不走。”
直到凉意传到屁股上,艾尔海森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在地板上快半小时了,卡维躺了多久他不知道,但肯定比他更凉,此时卡维握着他的手腕已经松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他本来是想拖卡维起来的,但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又醉得不省人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半蹲着,把人横着抱了起来,艾尔海森心里感慨,幸好自己平时锻炼也勤快。
他把卡维抱进了卧室,先是帮他脱掉了衬衣,接着是外裤,在帮他卸掉后脑勺红色发卡的时候费了些功夫,最终在看向贴身衣物的时候,艾尔海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他觉得这人一身的酒气,衣物理应是要彻底清洗一下的,可当他看向卡维的脸的时候,这个念想止住了,乖巧的、安静的,就像一个熟睡的人,房间外的狼藉似乎都和这个人无关一样。
洗被套床单就洗吧,反正也是洗衣机洗,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晚艾尔海森是在沙发上睡的,他没有像卡维一样直接躺在沙发上,而是把沙发拉了开来,从屋子里拿过了之前给卡维盖的那个毯子,睡了下去。
他想着今晚就不要关窗了吧,散散屋子里的酒气,巴塞罗那的风总是带着些地中海的味道,他在一阵阵风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是艾尔海森先醒的,他先把昨天的红酒瓶子处理了,回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离上班还早,卡维也还没醒,他就回到了厨房打开了冰箱。
艾尔海森愣住了,冰箱的隔层里多了一个派的原胚,还是白色的,已经放到了烤盘里,但可能因为还没有放进烤箱,所以整个是白色的,但他还是能在白色的上面识别出一些胡萝卜和生的南瓜子仁。
昨天晚上,卡维是在等自己吃饭吗?
眼前的派现在覆上了一层保鲜膜,艾尔海森突然觉得,这个派如果烤出来,应该比昨晚和同事们一起吃的海鲜饭更美味。
他刚关上冰箱门,卡维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有昨天自己没给他脱了的内裤还在身上,但因为现在是早晨,卡维的内裤还是贴身的,艾尔海森的目光不自主地停留在了有些扎眼的那个地方。
卡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本来还睡眼惺忪着,好像突然感受到了艾尔海森的实现,整个人突然就皱了起来,半蹲了一些,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对着艾尔海森大喊。
“你乘人之危!”
艾尔海森看向卡维的目光沉静,没有一丝慌乱,“我只是帮你脱了衣服裤子,卸下了你的发卡而已。”
见卡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相信,他又难得跟着解释了一句,“硬要说的话,我把你从地板上抱回了房间,就是这样。”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卡维还是很大声。
艾尔海森勾起了嘴角,他觉得有些好笑,看什么,当然是哪里有看头看什么了,但他没有回答卡维,而是转了话锋问了句,“怎么不穿拖鞋?”
卡维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光着脚的,他回到卧室里却没找到,出了门又对着艾尔海森喊:“你把我的拖鞋藏哪儿去了!?”
艾尔海森下巴朝门口抬了抬,卡维有些尴尬,先去穿上了拖鞋,又走了回来,好像又要对艾尔海森喊些什么。
“你,”艾尔海森看着他,停顿了一下,“要不要先去个洗手间?”
卡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对着艾尔海森瞪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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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快走着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淋浴声。
艾尔海森把切片吐司扔进了两片进面包机里,又切了一块黄油放到了餐盘里,接着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两根德式香肠,放进平底锅里煎了煎,完备了之后,他听见淋浴的声音停了下来。
卡维的声音好像越过了多重水汽,“艾尔海森?”
“干嘛?”
“帮我……拿一下内裤。”
“我不乘人之危。”他淡淡地回答卡维。
“……我错了,”卡维的声音里透了些祈求,“拜托。”
“在哪里?”
“旅行袋的内侧,有一个,呃,牛皮纸袋子。”
艾尔海森第一次打开了卡维随身携带的行李袋,拉链拉开了之后,发现大多数都是浮夸的大色块衬衫,还有与他初次相见时候的那件,他说是演出服的那套衣服。卡维的行李袋里有一股很好闻的白茶味,他终于明白前天晚上从背后飘过来的香气与自己有哪里不同,他本能地想多闻一会儿。
“找到了吗?”卡维的声音漏了过来。
艾尔海森闻声迅速拉开内侧,找到了那个牛皮纸袋,“找到了。”
可白茶的香气更馥郁了,他拿起了那个牛皮纸袋放到了鼻子下面,用力闻了闻,白茶的清香几乎没法与卡维之前表现出来热情想匹配,他原以为卡维闻起来应该是更浓厚、更具有侵略性的红玫瑰味道。
“艾尔海森??”
“来了。”
没来得及挑,他随手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内裤,走到洗手间门口先敲了敲门,卡维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琥珀色的眼睛,艾尔海森没有把手伸进去,而是就这么提着内裤放在门边,卡维伸出来的手有一些泛红,应该是洗了热水澡的关系,骨节上也有一些粉色,艾尔海森看得有些失神,卡维砰地一下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吓得眯起了眼睛。
两个人终于坐定在餐桌边了,卡维清了清嗓子。
“昨晚,”他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了一下,“我喝多了,不好意思。”
艾尔海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了刮刀剜了一小块黄油,在吐司上面抹着。
“我有的时候,的确,呃,喜欢小酌两杯。”
艾尔海森的手停下了,又看了他一眼,这次是用叉子扎了一根香肠放到面包上。
“我以后会注意的,不给你添麻烦。”
艾尔海森用涂抹了黄油的吐司片包裹好了那根香肠,递到了卡维的面前。
“‘吃吧。”
卡维愣了一下,“嗯?”
“不吃我自己吃了。”
卡维立刻就拿了过去,“吃的。”
“昨天我回来晚了,没跟你说。”艾尔海森继续说道,“一会儿留个电话吧,或者加个WhatsApp的好友,以后我晚回来会跟你说。”
卡维看着艾尔海森,嘴唇微启,好像准备说点什么,但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衣柜我挪了三分之一出来,你把衣服放里面吧。”
卡维愣着点了点头。
“今天你出去吗?”
“出去的。”
“继续画肖像?”
“是啊,挣点钱嘛。”
“冰箱里的派,今晚记得烤了”
“好的。”
卡维笑了,眉眼弯了起来,像一只快乐的天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