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袁氏
    邺城郊外,红红绿绿的两队人,正伏在马背上击鞠。

    其中,当属三公子袁尚的乌孙天马跑得最快,几阵逆风扬尘后,便叫他轻易避开所有争球的敌手。

    眼看这一人一马宛如离弦之箭,畅顺地长驱直入,所向无前,场边的兵士立即擂鼓鸣金相助,镗镗大响,雷霆呼啸犹胜千军万马。

    “子京!”得意之余,他竟不忘回首挑衅,笑靥灿烂如火,“汝等缓如龟行,安能追及?”

    话音未落,又反手用力一抽,将球直接击进了框里。

    除却对垒方零星的嘘声,在场无不喝采,用最壮的声势去恭喜他们这位英勇的少将军夺下第一筹。

    魏讽就像被劈脸啐了口唾沫,心中甚为愠恼,不禁丢去句揶揄的话:“当真是厉害啊,三公子何故又换了新马骑?”

    “什么好马孬马,分明是汝辈技不如人!莫要牵扯旁的!”袁尚哂笑,不复理睬那些酸言酸语,继而扯了扯缰绳,一夹马腹,转向远处看台上闲坐的二哥,态度有些傲慢地对他喊道,“今日若多赢五个,兄长定要请我去鸿楼吃酒啊!”

    无心观战的袁熙正倚在树荫处消磨时间,听见弟弟如此夸下海口,不由挤出一个笑脸,随口应诺:“好,都依你。”

    仲春时分,天气融畅晴好,人也懒洋洋的,无甚兴头。

    随侍的小仆仓庚替他沏了碗热茶,不忘撺掇:“郎君们好生威风啊,公子您不上场一试吗?”

    可惜袁熙生性淡泊,不爱与人相争,尤其面对自己的亲弟弟,素来是竭力隐藏锋芒的,至于小仆的提议,也只笑着摇头。

    他这会儿有些走神,不知哪一处的花草、哪一刻的云朵微风,就让他浓重的思绪偷偷飘向了北方,飘往某位“绝世而独立”的佳人身上。

    又过了半刻,这案头摆的茶和果盘仍置于原处,动也未动,场上的局面却已变得剑拔弩张,双方筹数咬得十分接近。

    那魏讽到底也不好惹,有些脾气在身上:“三公子方才说什么技不如人,不错,赛有胜负,总要决出个天与地。”

    “好极了,就怕有人胆小如鼷,眼见败象显露,便想临阵脱逃!”袁尚被激得更加斗志昂扬,笑喊道,“看我如何叫你心悦诚服!”

    场上热火朝天,场下的袁熙却愈发松腻,打了个哈欠,无意拈弄着手里的象骨扳指。

    幸而没过多久,好友韩循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穿的也是短衣袍。

    “二公子!”

    “子顺你来了,”袁熙终于恢复了点精气神儿,“怎么才来,尧兄还忙着?”

    韩循大约是真的口渴了,刚坐下便咕噜噜饮尽那盏放凉了的茶水,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叹道:“叔崖非浑说他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不爱打打杀杀,就不过来看三公子练骑兵了。”

    “那么他此刻在做什么?”

    “早前拜访了辛府,现下估计正躺在驿馆里睡大觉。”

    袁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一直住在驿馆也不像话,我之前替尧兄挑了几处宽敞朝阳的宅子,有空得领他亲自去看看。”

    “那事啊,他是彻头彻尾就没放在心上,”韩循笑道,“昨日我还问他,等嫂夫人平安诞下麟儿,不会还要依着你,一家人都住进驿馆里吧!?他居然恍然大悟般‘啊’了声,而后缓缓说,不急,不急,且得等夫人出了月子,再商量入邺的事,想来得到秋令之后了,何况家里的小妹念旧,有些不情愿搬来……”

    闻此,袁熙竟失了一瞬的神儿,让那扳指不慎脱手滚远了。

    机警的仓庚连忙跑去捡起,轻擦掉灰尘,再恭敬地交还给袁熙。

    韩循见状,便问:“公子要去练箭?”

    袁熙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是,一起?”

    “好啊,循自当奉陪!”

    两人并肩去了射圃,而校练场上,马蹄声与拼搏叫喊声不断,袁尚又一次高举手中的长戟,向众人宣告他的威武。

    春天,是朝气蓬勃、勇敢无畏的春天,每个人都该有一颗不屑掩饰的野心。

    驿馆的窗外春光甚美,间或掠过几对聒噪的鸟儿,甄尧却安然睡着午觉,直到申时二刻,才饥肠辘辘地从好梦中醒来。

    于是匆匆喊观杏先下碗卤面给他垫肚子,边吃,边倚在窗边看文书,只随意披了件薄衫,好不随性。

    “郎君。”成禄忽叩门,递来一捆木牍,说是家书。

    “昨前不是才收到阿婉寄来的信……”甄尧有些狐疑,直至瞥见封检上钤了朵精致的金色凤尾印,才豁然明了,无奈笑着摇摇头。

    正端详着,未料又有贵客来访了。

    “尧兄好生安逸啊。”

    是袁熙,特地带了一壶老酒和一捆烤鸭肉登门。

    “你怎么来了?正巧了!”

    “巧是巧,我方才请三弟在鸿楼消遣,也给你打包了些,来,尝尝老师傅的手艺。”他把东西交给成禄后,入席安坐。

    “多谢多谢,”甄尧笑弯了眼睛,“不过,我说的巧,其实在这儿。”

    说着把那尺牍递给对面的袁熙看,“且看到最后。”

    上面的小字稚嫩又规矩,但内容嘛,前头是正经的叙家常、报平安,后面就有些奇怪了——

    “还有一事欲问之,某步摇及金镯,阿兄知其实否?汝何意耶?无诳!弥儿再拜,即请偏安。”

    袁熙一字一句仔细看完,最后轻轻笑了,他将信凑到鼻尖,还能嗅到一丝残存的淡淡香气,仿佛女子伏案提笔的场景就浮现眼前。

    “是之前的生辰贺礼,那个红宝石?她可还欢喜?”

    “哎,喜欢得紧啊,尤其穿绛色衣裳的时候总会戴着。”

    如此,他便高兴了,说:“我瞧见那首饰的第一眼,就想着弥儿,没人穿红色比她更好看。”

    又垂下眼眸,喃喃补充了句,“其它颜色亦是。”

    甄尧看在眼里,听在心里,有些欣慰,袁熙当真是个佳婿,上天若能玉成这对姻缘,也是自家妹妹享了福。

    他打趣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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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啊,明明是公子你的一番心,她现在却疑忌我这个阿兄从中作梗!”

    袁熙忙问:“她生气了?”

    “嗯,这不,大老远还找我要解释呢。”

    “怪我自作主张了。因是在大嫂常去的首饰铺替她挑生辰礼的,也看中了那柄步摇,没成想,已经被早早订下。细问后才知道,偏有这般巧的事,大嫂帮辛家女挑的,竟就是送给弥娘的。我心下感喟,倒真是命中注定了,便擅自请匠人再打造对镯子相配。一样辛氏送,一样由我来送……”

    甄尧强忍笑意,干脆把笔递过去:“这么多话,你自己写。”

    袁熙当真欲接,却又迟疑地收回了手,只是坐端正了,正经道:“我的字潦草不堪,跟狗爬似的,可别污了她的眼睛。还是容我先练练,之后再细致写一次。”

    瞧他较真的模样,甄尧终于不由笑出声:“罢了,我看今天谁也不用写,等弥儿来了邺城,你再当面告诉她,岂不更好?”

    “好归好,”袁熙仔细回忆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莫名觉着好笑,“可你妹妹似乎很怕我。”

    记得那日在韶园,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遇上,季蘅还是那样,一直恭敬低眉,目不斜视地盯着瑶踏的花样,连问安都只张张嘴发出个蚊子声。

    甄尧轻哼了一声,心道,装的,她是怕你看上自己,这鬼机灵的丫头贯会装幌子了。

    嘴上却说:“她啊,认生,见到外男有些害羞,等你们多相处几回,熟悉了就好。”

    “那她何时能来邺?”

    “不急啊,好事从来多妨碍,五妹又那样拗,当如攻城,徐徐图之。”

    甄尧最是清楚这个幼妹的性情,一股倔劲儿,又爱犯犟,常常反其道而行。多年前他也有一样的脾气,但表现得更高明、更市侩些,所以容易得逞。譬如,就曾借着甄薛两家订亲,哄骗母亲允许他外出游历一年。

    这事现在还会时不时被霍逦当话柄,拿来嘲笑他:起初是谁死活不肯早早成家,现在就该谁最惧内。

    “攻城?你这个浑兄,当真口无遮拦,倒乱比喻在自家妹妹身上了。”袁熙笑着摇头,忽又想到什么,“不过,说起攻城,父帅今年是要继续讨伐公孙瓒了,不仅将大哥从青州招回商讨,甚至假托君命锡赐乌桓诸部落印绶①。哦,听闻那公孙瓒修壕沟、堆土台,灰溜溜躲进个五六丈高的堡垒藏身,以铁铸门,无人可近身②。我看他就像只躲进了甲壳里的王八,和也不和,战也不战的!”

    “公孙瓒大势已去,想必袁公是有十成的把握,”甄尧却欲言又止,“只不过这南面……”

    两人旋即相对一眼,谁都没有说破。

    近些年来,曹操假天子名义,或缔交诸侯以为己助,或兴兵诛除异己之徒,纵横捭阖,威势渐显于中原,实在不容小觑。

    沉默半晌,袁熙顿了顿,最后叹道:“如今也不敢想那么长远,先得拿下公孙瓒的幽州,如此,黄河以北尽将归属我父,再无后顾之忧。至于南边的事……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