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大地仿佛被蒸笼笼罩。
谁也没注意到空中竟然聚起了云层,天色正一点点慢慢变暗。
后厨,隐秘的凉亭内。
“八娘子,按照你的吩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留意二管事那边的动静,他沉寂了许久,果然开始坐不住了,不过动作不大。”
藺允叠坐在圆杬上,眼神望向远处绿色成荫的树木,以此解她一丝凉。
“动作小不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会一直安分的,想必是伤好了,心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人你看得如何?”
鱼儿没应答。
藺允叠疑惑,收回目光望向她。
鱼儿好像在发愣,她又唤了她一声。
鱼儿才回神。
“二管事的人不好收买,心腹不用说,小的也无甚用,中间的又在摇摆。”
藺允叠抿抿唇:
“天下众人,以利相聚,必为利而散,单凭我们很难将二管事拉下马,必需再扯些人进来。”
“他犯过的错,起过的邪念,罪罚终究无法逃脱。”
此刻,昏暗的天空“轰隆隆”的一声雷劈了下来。
有些心不在焉的鱼儿倏地被吓得浑身一抖,脚步后退了几步。
她脸色苍白。
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藺允叠也被这猝不及防的雷声惊得心一顿。
她下意识望向天空。
方才还高高升起的烈日此刻已无了踪迹。
一团团灰色的乌云渐渐扎堆儿聚集。
她嘴角一弯,要下雨了,终于不会那么热了。
她身上的秋日衫裙内里已经湿了,她本就畏热,穿得还不透气,她很难受。
藺允叠又回过头看鱼儿。
鱼儿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有些出神。
她关心地问她:
“你怎么了,为何如此软绵无力?”
“无事,我无事的。”
藺允叠见她越发不对劲,便上前准备用手背量了量她的额头,鱼儿见状连忙躲避,却已来不及,藺允叠已然摸上了她的额头。
“呀!你发烧了。”
鱼儿有些起皮的嘴唇轻启:
“啊?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干燥,有些中暑吧,不碍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藺允叠仔细看她的症状,略微思索了下便言:
“小时候我一般不生病,一身病总是风寒,你这样子跟我那时很像,不太像是中暑。”
鱼儿一听这话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藺允叠又问她:
“你最近是吹了什么风吗?”
“没有!我没有!”
鱼儿的反应有些大,眼睛都瞪了起来。
藺允叠望着她的这副神情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我只是夜里喜欢踢被子,即使是夏日,不该被子也会着凉的。”
藺允叠慢慢点点头,她那时也是踢被子踢感冒的。
“那你注意休息,我等会拿些药给你。”
“多谢八娘子。”
——————————
鱼儿走后,藺允叠拿起遮阳的伞往韫园的东南角去。
那日春酒约她在阁中相见,怪她去得太早,遇上了那档子倒霉事。
她匆匆逃离后就没再回去,等春酒去的时候,阁中已经无人了。
从春酒给她传的消息来看,她应该是没有见到裴翙与倒地的阿苏。
这事少一人知道就越安全。
藺允叠走在园中的鹅卵石上,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没想到雨水来得更快。
云层倾落的雨猛烈又急迅,一开始只是颗颗滴滴的雨。
不出几息,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股流落。
砸在鹅卵石上砸出了声响,溅起了大大的水圈。
藺允叠连忙撑开伞挡着,雨与伞相击,立刻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她才走了几步,裙摆和两臂就沾了水汽。
幸亏她穿得厚,要不然这一路淋回去肯定要着凉。
她走出后厨的范围,一路穿过走廊和各类小径,来到正院里。
正当藺允叠跨过脚下的一大水坑抬头时。
一个黑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周边无亭子和廊道,他只能站在露天之下,任由雨水拍打。
看他那样子,好像在等人。
不停坠落的雨滴顺着伞边缘滑落,在藺允叠眼前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加上空中氤氲的水雾,她看不大清那人的脸。
不过看身形,那背,那腰,那腿。
跟阁楼中那背影一模一样。
是裴翙。
他怕是回来得突然,雨又下得更突然,在等人给他遮伞吧。
藺允叠意识到这件事后几乎没有怎么思索,立即抬起脚准备逃离。
她打算装没看见他,她不想给他遮雨。
这伞就这么点大,遮她一人就已经勉勉强强,更别提还要容纳一人。
他虽然不像半臂那样壮,可也算是宽,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
更要命的是,她要是过去了她就得当伞仆,他们还要共撑一把伞。
最要命的是,他不喜女子近身。
她要是冒然上前,不知他会否发怒。
藺允叠想得很周全,可没等她低下伞遮挡自己的脸,也没等她抬起脚。
背对着她的人就转了个身,转得她措手不及。
霎那间,她与他四目相对。
藺允叠汗毛竖起。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望向了她,似乎还在直直地凝视她,并散发出了强烈的气场。
似乎心情不大好。
她心里懊悔极了,她为何要多事抬头看那一眼,现在她该怎么办?
藺允叠径直走也不是,去他身边也不是,干脆就愣在原地。
他虽然不近女色,不喜女子近身,但更喜怒无常。
他这么自傲的一个人,要是她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走了,他万一发疯怎么办?
他发起疯来遭罪的不还是她。
藺允叠再三思量,权衡利弊。
腮帮子一咬,还是决定去给他遮伞。
不过她猜想他也不会接受,但接不接受是他的事,她做了他总归不能太挑她刺。
这么一想,她就松了口气。
藺允叠迈开脚一步步朝站在大雨里的人走去。
裴翙站在雨幕中,如鞭子般连成线的倾斜雨水击打他全身。
雨水从他未簪冠的发丝上滑落至额角,又经额角落至眉眼,接着顺着鼻梁抚过薄唇,最终从下颌滴落。
全身无一处幸免,湿漉漉的袍子紧贴他的身体。
明明是可怜的落荡鸡模样,可他散发出的却是令人难以忽视的冷戾之气,其中还夹杂着些微怨念。
藺允叠越走近越打颤,因为这空气中的气味越发不对。
不是夏日特有的清新湿润气息,而是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望向前方之人。
下一瞬,她的目光便被他的双手吸引。
暗红的血一滴一滴从他的五指缝隙滑落,染红了下半身腿边的衣袍。
他又杀人了?
藺允叠缩缩脖子,瞬间停住了脚步。
她实在是有些害怕。
浑身血腥气味的男人看着圆润的小小人儿恐惧地立在一旁不敢上前。
他眉头一拧,双眼微眯。
藺允叠看到他那副模样,她眼皮一跳。
他生气了,要发火了,她只能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步子缓缓上前。
裴翙见着才及他胸膛高的人儿明明害怕却还是生生忍住,像是赴死一般朝他走来。
他更气了。
突然一道细小的水流经过眉头滑在他的睫毛上。
他眨了眼,那水流便顺势落入他的眼眶里。
他的眼反射地闭了闭。
再睁开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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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
裴翙伸出手摸了眉头的水渍,他的心猛地一跳。
那人儿的脚步越来越近,趟着地上的雨水哒哒哒,一声一声无限放大。
眼见她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以这个距离来算,当是能看清他的眉。
他当即立断。
“阿郎,婢子……”
藺允叠的伞被打落。
她傻了眼。
“走!快走!”
她又听裴翙大声地呵斥她。
她呆呆地眨着眸子望着他。
他不知为何背过了身,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后脑勺。
藺允叠被惊得说不出话,脑中思绪飘摇。
她就说他不会要她靠近他,给他撑伞。
不过他脾气是真的爆,长的嘴也不会好好说话。
裴翙见身后没有动静,捂住眉头的手突然放来了下来,消了怒火,较为平静地说:
“不走是吗?也好,那便跟我……”
话还未说完,藺允叠就跑了回去。
伞都未拾起来。
跑得十分用力,比上次跑出乌春阁还用力。
眨眼间,身后的脚步声就已听不见了。
裴翙慢慢转过身。
视线落在被他打落在地又被雨水肆意侵蚀的伞。
那便跟我回房。
他那一瞬间是真的想让她知晓,她面前之人到底是谁。
她厌恶他,他知道。
所以不管她知道真相后会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她。
他会将她锁在这座偌大的裴府。
锁在他的身边。
方才他看见雨中的她,仿佛回到了幼时。
藺府院子。
天边雨珠掉落。
小小娘子用果子砸掉他的伞。
“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抢我的耶娘?”
“你到底走不走?”
她的脸蛋红鼓鼓,手中的果子不停地往他身上砸。
裴翙从小就有傲气,他只是想靠近她,可她偏偏对他退避三舍。
雨水击打他的周身,他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
他假装不在意地昂起脑袋:
“为何厌我?”
那小小娘子磕磕绊绊跟他说。
“你,你长得,长得太丑!”
“藺府没有像你一般丑的人!”
裴翙知道他五官是周正的,唯有一断眉与旁人不同。
但那是他天生的。
他并不觉得那有何错处。
可她说,她不跟长得丑的人一起玩。
那日的雨很大,大到他浑身冰凉。
*
回到甯园的裴翙沐了浴,换了衣裳,眉上的缺口被已经覆盖。
他一到璞堂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食盒。
一碗姜汤。
他冷了冷眼。
“端下去,谁叫你们拿来的。”
半臂上前劝慰:
“阿郎喝些吧,您才淋了雨,万一邪气入体可不好。”
裴翙烦躁地瞥了他一眼。
半臂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杀人没杀成,让那人逃了。
他脑袋转了转,将姜汤放在盒子上一起端了走,边走边说:
“那八娘子送来的盒子属下也扔了。”
裴翙一听到那三个字就抬了抬眸子。
接着。
“咳咳。”
半臂警铃大作,歪歪眼,他就知道,八娘子是个妖怪。
阿郎真是中了她的邪!
“拿回来。”
半臂暗暗咬住牙齿:
“可她送的是寒性的凉水绿豆,阿郎才淋了雨,实在是不合时宜!”
裴翙不说话,只用深邃犀利的眼神剜向他。
半臂不敌,只好照他说的做。
裴翙望着盒子里的吃食,望了良久。
最后将其一饮而尽。
在他这儿,没有不合时宜,只有他想与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