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儿个夜里睡得迟。
藺允叠又来了癸水,小腹疼得厉害。
直到此时太阳照了屁股床上的人儿才逐渐转醒。
她愣怔了会儿才支棱着起身,怀中的汤婆子滚落。
滚过她娇嫩的手背落在她身侧。
藺允叠有些疑惑,这汤婆子材质那么好的吗?
过了一晚上了,竟还是热的。
她下意识去擦汗,却发现鬓角额头干爽的很。
从前在藺府时,她最讨厌的就是夏日来癸水,她畏热,偏这个时候又不能吹冷风。
每日夜里她都会被热醒,偷偷掀了衣裳拿起团扇使劲儿扇风。
每次都被阿娘发现,然后就喜提臭骂一顿。
来到裴府后,上个月暑日初显,癸水期间第二日她醒来后冒了汗。
她本以为这回也一样,或是更甚,下意识去擦,结果却一片干爽。
藺允叠一瞅,原来屋中最远的角落置着一盆冰鉴,远远散发着凉。
这个距离刚好,不会太近冻着她,也不会太远热着她。
藺允叠心下复杂,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住在这种金贵的笼子里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冰鉴少不了。
自从搬过来后,虽然人身被限制了自由,每天像只被富贵人家豢养的雀儿,必须按时回到笼子里。
但夜夜她都不会热得打滚。
她又想到了裴翙。
脑中他惯用扳指上一抹血色浮现。
她不禁耻红了脸。
这也太尴尬了,她身体里的血还是从那个地方流出来的,竟然染到了他手上。
而男子一向都很忌讳这种污秽之物,传说沾上了是要倒血霉的。
她记得有一次阿姐吵架归门,就是因为阿姐不小心将污血染到了姐夫的身上。
姐夫虽表面不说,可心里总是记挂着的,之后一有甚不顺心的事都会归结于阿姐。
一介布衣都如此,更别提裴翙这种有权有势,权柄滔天还动不动喜欢发怒的大阉党了。
藺允叠猝不及防想起昨夜里她睁眼时,他的铁青面色。
那双眼狭长,似有丝丝危险又锐利的眸光投射出来。
上头还挂着一双竖起的眉。
那眉也可怕,上挑的剑眉粗犷,毫不掩饰内心的暴戾。
不知是原来的眉就长这样还是故意画成这样来震慑人的。
藺允叠豁然开朗,原来他那时候就已经生气了。
气她让他沾上了不干不净之物。
她把他气跑了。
她抿抿嘴,也好,他不来烦她她求之不得。
*
又过了几日,藺允叠的癸水已经差不多停了。
这期间,裴翙从没回来过。
也从未踏进寝房一步。
藺允叠天天一个人睡着一张大床,不远处放着冰鉴,屋里还染着清凉的驱虫香。
最重要的是,没人对着她摆脸色,生闷气,动手动脚。
她不知道有多舒服。
她突然觉着,当一只金雀儿也挺好的。
前提是不用遭受主人的逗弄。
他生他的气去吧。
最好永远都别来折腾她。
她不觉着癸水有何污秽,正常的生理现象罢了。
男人真是靠不住。
女子本不易,他们还要如此摆高姿态唾弃她们。
-
藺允叠自从住到了外宅之后,府中的账簿就没有怎么管过了。
她眼见着在裴翙身边的生活已经平静适应了,才跑到枝园翻了翻最近的薄账。
路上碰到了鱼儿,上次青楼回来之后她就派人找过她。
但鱼儿只将被拐的前因后果传给了自己,她推脱着说忙,她们一直没见着面。
直到方才,她们才见上了,鱼儿一直跟她道歉。
藺允叠也不是甚是非不分的人,这错是她兄长犯的,与她无关。
原来她入青楼那一遭是她那个黑心肝兄长搞的鬼。
自从被府丁打折了一条腿甩出去后,他就被赌坊的人追上债了。
他还不起就将主意打在了鱼儿身上。
想将她打昏了卖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藺允叠倒成了那个人。
鱼儿撞上后连忙追了上去,因此也被抓起来了。
鱼儿是个有情义的。
藺允叠只能挑了些裴翙赏她的东西给她。
本来她想把紫檀核桃给她的,但她一想,那玩意儿不大值钱,还是换了些能傍身的物件给她。
这些年,她兄长将她的血吸得干干净净,她该要为自己打算了。
“八娘子安好。”
听这一声招呼,藺允叠收回飘散的思绪。
她望向两米开外的人。
双眼来了神。
“二管事这是何故,作甚向我行礼?”
二管事收敛了许多,再也没有原先的傲气,低眉敛目,做小服低。
“哦!看我这记性,您这一瘸一拐的样子分明是伤到了要紧之处,才不是故意折煞我呢。”
“怎么,这伤竟是还未好吗?是阿郎惩处的太重了吗?”
二管事心里刺挠,他这伤,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他倒是没想到阿郎不纯的心思竟那么早就开始了,特意替这贱蹄子出气。
但他也不敢暗地里剜她刀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哪里的话,阿郎的惩处自是恰到好处,是老奴自己身子不好,拖了许久还未见好。”
二管事又笑了笑,腰弯得更低。
“如今八娘子身份不同,身兼数职,府中上下无人不知,老奴不过一个下人,连采买的活碌都没了,这一拜啊,八娘子怎受不得?”
藺允叠忽略二管事表面姿态敬重,口中却似有若无的嘲讽,注意到了后半句话。
他的职权被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何原因?
“八娘子真是贵人命啊,前些个日子里我底下的人冒犯了您被罚了板子后,夜里又被拉起来跪着罚着,说脏了您的眼,污了您的耳,惊到了您,害您不适,连同着老奴都遭了殃,这不,活儿就没了。”
“如今府中八娘子可谓是独一份啊,不知何时就能彻底舍了手中的活儿,也好专心陪着阿郎,届时还请八娘子多多提携。”
原来她来癸水的那天夜里听到的求饶声是这样来的。
裴翙竟将她的癸水不适归到受了惊吓。
藺允叠心下一动,楼娘子因为给错了药也被罚了。
他为了碰她倒舍得罚人给她看。
藺允叠抬眼扫向身躯谦卑话语却暗暗刺她。
说她身份低微,连个通房都算不上,夜里伺候人的同时还要以打理府务谋生。
她正准备仗着他瞧不起却能将他压得死死的身份狐假虎威时。
“喵”的一声。
一道白色身影飞快地窜了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二管事。
“啊,啊!”
二管事皱巴巴的老脸被抓得血肉模糊,锋利的爪子嵌入肉里前后划动,点点血珠冒了出来。
不出几秒,整张脸便不成样子了。
而狸奴也没了劲儿,似是嫌弃爪下黑乎乎的皮,一个转身。
跳到了藺允叠的脚上。
藺允叠一惊,看到二管事的惨样,迅速往后退。
这狸奴好生凶猛,爪缝里全是鲜血。
脚后跟正巧不平,有些小碎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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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注意便后仰。
霎那间,脚上的狸奴被无情地踹开。
本该倒地被碎石蹭破皮的人儿落入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她发颤疲软的双腿被勾起,腰际多了双大手。
藺允叠被轻松地打横抱起。
她回过神仰着望着头顶的男人。
他的下颌冒着胡渣,嘴唇紧抿,眼神一如既往的冷。
身上多了些风餐露宿的汗味儿,不难闻,隐隐约约有股清冽的竹香。
看来这几天他都穿梭于深山老林。
裴翙就这样抱着怀中的人儿往前走,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后头跟着短腿跑着的通体雪白,瞳孔却冒着蓝光的娇软狸奴。
它跑着跑着,一双短腿就疲了,越来越无力。
它晃了晃身上的毛,小嘴一瘪,很是幽怨的模样。
圆乎乎的近乎妖异的眼睛看着裴翙怀中的位置发出了羡慕的眸光。
它集中力气一跃,想跳到主人的身上,在他怀中睡着。
藺允叠感受到一阵掀起的风,眼睛转了转,看到跳跃的狸奴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她下意识抓紧了裴翙的衣袍,同时把脸往他怀中藏,双手也搂紧了他劲窄的腰。
下一瞬,狸奴喵喵地叫着,又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不可谓不重。
软软的狸奴眼冒金星,晕乎乎的。
敞着胸膛倒在地。
足足晕了十秒才缓缓地翻过身。
“物随其主,蠢到家了,尽让人欺负。”
藺允叠的脸还埋在裴翙的怀中,模模糊糊听到这句责骂的话也无甚表情。
他怎会突然回来,还救了她。
他不是在生气吗?
藺允叠也不敢开腔让他放她下来,这一路上人来人往,真是丢尽了脸。
现在全府不仅知道他们不清不楚,还亲眼看到了!
藺允叠没了脸,一直没露出头。
很快,裴翙就到了寝房,将她放在了他的床上。
藺允叠不知如何面对他,干脆低着头装看不见。
“几日不见,哑巴了?还是眼睛出了问题?”
裴翙慢慢悠悠地喝着茶,突然将茶盏一放。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尤为突兀。
藺允叠不好再装作无事,开口向他道了安。
只是这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无声的尴尬境地。
此时,一道轻微的步伐迎来。
四只脚的狸奴丧着脸乖乖地走到裴翙的脚边。
舔着脸皮蹭了蹭他。
向他示好。
裴翙的脸色有所缓解,抱起它揉了揉。
他看到这只畜生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小青梅。
一样的乖软,一样的娇小,一样的可爱。
但什么时候,小青梅也能这样乖乖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向他撒娇。
他想,到时候,他肯定会浑身兴奋,胸腔滚烫。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玩。
“过来。”
藺允叠瞬间睁大了眼。
裴翙的语气缓和平静,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到我身边来。”
藺允叠意识到其中的意味惊了一惊。
他也有这么妥协的一面吗?
他哄起人来,竟称得上柔情?
藺允叠不敢不听,顺着他的心意走了过去。
停在了他的一双大脚面前。
空气凝滞了一息。
接着,狸奴又突然被无情地丢掉,藺允叠被扯着胳膊一下坐在了裴翙的腿上。
藺允叠惊呼了声就被裴翙眼里的灼热烫到了。
他的目光,犹如炽烈的火翻滚漫天。